《逐出东宫后我扶二皇子登基了》韶光暖

361、第 361 章

　　晁平一家离开之后，李善用目送他们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

　　其实，孟湉从襄国调人入京的名单，是曾与她商议过的，晁平的名字也是她亲手划去的。晁平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并不是所有的人才都适合调入京城。她将晁平留在襄国自有安排，在眼下的这个时候，他留在襄国能发挥的作用，比调入京城要大得多。孟湉自然同意她的安排，但仍然觉得有些遗憾，晁平在襄国一直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为襄国复兴付出了无数心血，若是无缘亲身参与禅位大典，实在是莫大的憾事。

　　因此，孟湉还是命晁平率领众人一并上京，只是现在看来，他的好意似乎引起了晁平一家的误解，只怕是好心办坏事了。无端勾起希望又化作泡影的滋味并不好受，李善用心中隐隐担忧，经此一事，希望晁平能守心持正，勿生怨念，不然只怕一生前程当真只能止步于此了。

　　李善用轻轻叹了口气，侧头向廖缪缪，才发现她还在津津有味地捧着那册宝谱，简直爱不释手、喜不自胜，花在晁平一家人身上的心思，甚至比不过自己。

　　李善用打量了她两眼，说道：“我还以为你会稍微多关心一下晁长史。”

　　“哎呀，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廖缪缪抱歉地笑了笑，神情里还带着些许尴尬，“我是该代你去送送的，都怪我太专注了，光顾着琢磨宝谱，没听见他们告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走了。”

　　李善用狐疑地盯着她的脸，片刻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廖缪缪明知故问：“那还能有什么？”

　　李善用盯了半晌，也没从她脸上瞧出什么破绽：“你真放下了？”

　　“嗨，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谁会闲着没事总念着旧事？”

　　纵然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抵不过岁月消磨，何况她与晁平之间，不过是年少时冲动酿下的一段不太成功的缘分，身陷其中之时固然心痛难当，但走出来之后，便终究成了她心底无数泛黄的记忆碎片之一，纵然偶尔再生波澜，也不过渺若尘烟。

　　廖缪缪举着手里握着的宝谱，笑盈盈地冲着李善用一眨眼：“现在呀，我放不下的可是这个喽。”

　　李善用看她全无半分阴翳的笑容，终于放下心来，抬手把宝谱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笑道：“差不多得了啊，至于开心成这样吗？”

　　“怎么不至于？”廖缪缪煞有介事地说，“你以为这是什么？这可是大王对你满满的情义和担当呐！想当年，鲁世祖为了咱们初代女师终身不娶，我就以为是帝王痴情之最了。咱们大王可倒好，竟直接把大半个天下都交到你手里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这江山，到底是姓孟还是姓李了。”

　　“这种话岂是乱说的！”李善用赶紧拦她，“要是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要谋朝篡位呢。你放心，大王是胸怀坦荡、知人善用的明君，才不是那等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他之所以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我共治天下，是因为我有治国之才，足以担此重任，所以才愿意给我机会尽展其才。你信不信，倘若我是个不谙世事的菟丝花，他给我的只会是椒房之宠，绝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

　　这义正辞严的一番话，似乎将廖缪缪说服了。

　　“理倒的确是这么个理。”她点了点头，脸上忽地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不过嘛，我听说大王把即位诏都交给你了，这总不能是因为只有王妃娘娘你一人能文，那翰林院里养着的学士们都是不会草诏的废物吧？”

　　被她这么一问，李善用的脸不禁红了——的确，孟湉的即位诏，并非按惯例出自翰林学士之手，而是由她亲自主笔起草的，历朝历代从没听过这样的事。

　　即位诏，顾名思义，便是新帝登基之后颁布的第一份诏书，除了宣布即位、大赦天下之外，更要一条一条列明未来兴利除弊、革故鼎新的种种举措，实质上就是新帝的施政纲领。孟湉的即位诏，是李善用与他一条一条议定的，她草诏之后两个人又一起字斟句酌，反复修改了十几遍才最终定稿。凡是李善用想做的事，无论难度有多大、风险有多高，孟湉都一条未曾删减，统统列了进去。

　　廖缪缪口中啧啧有声，愉快地欣赏李善用的脸色：“我听人说，要看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心诚不诚，不能看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什么，不能看他有多少，得看他愿意给多少。咱们大王可是把这个天下的未来，交到你的手上了啊。

　　“你说得对，他才不是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他是爱你爱到骨子里、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给你的痴情种。啧，如今这样的痴情种可不好找了，你能遇见这个，一定得好好珍惜啊，千万不能暴殄天物，辜负了他的一片痴心呐。”

　　李善用被她说得心里甜滋滋的，低下头不停摆弄，装作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勉力掩饰怎么也压不住上翘的唇角。

　　“行了。我不多说了，再说下去，怕是尔雅的差事都被你抢着干完了。”廖缪缪逗弄了李善用一回，成功地在她面上瞧见了难得一见的娇羞之态，便见好就收，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我这便告退了。”

　　“快走快走，”李善用笑着摆手把她往外轰，“我还有好多事呢，都是你给耽搁了！”

　　廖缪缪十分愉快地举步往外走，谁知才走出门片刻，又“噌”地跑了回来，神情古怪地冲着李善用连使眼色。

　　李善用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奇怪地问：“怎么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人入内通报——梅夷光前来求见。

　　梅夷光与有罪宗室之后孟钧相勾结，密谋犯下弑君谋逆之罪，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当诛九族的大罪，但李善用执意不许因宫变谋逆案而杀伤人命，在法司定谳上奏时，力谏固求孟湉予以特赦。

　　因此，如今身为首逆的孟钧也不过是锁闭于大宗正司而已，而梅夷光则如实供述了自己按照孟钧指令行事等事实，也说出了自己所知的孟钧暗藏的势力，将功折罪再加上特赦，便在禅位大典之前被释放出狱了。

　　梅夷光为人谨慎周到，无论是想要致歉、致谢还是为将来打算，都必定会来襄王府见李善用一面。

　　李善用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来龙去脉，于是吩咐人请梅夷光进来。廖缪缪则走到一旁，捡了个方便看戏的位置坐下，津津有味地等着好戏开场，只字不提刚刚才告退要走的事了。

　　梅夷光如今已是庶人之身，卸去了华贵繁复的簪环首饰，通身只着布衣荆钗，较数月前宣政殿上相对之时，身形瘦削了不少，精神却放松了不少，似是卸去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失去的固然很多，却也轻松了不少。

　　待走到近前，梅夷光细看李善用身上的皇后礼服，片刻绽开怡然微笑，说道：“你穿这身衣服，真是好看极了。”

　　从前在毓秀堂中，师姐师妹裁制了新衣，也都会彼此评价一番，梅夷光圆融亲和，这一句话是说得最多的。今日她的态度自然松弛，行止不算恭谨，既未行礼，也不称呼李善用为王妃，显然只是以李善用的同窗师妹身份来的，仅用这一句话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司制司的手艺好，下了大工夫做的，给谁穿都是好看的。”李善用笑着自谦了一句，也不曾见外，直接问道，“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梅夷光说道：“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不知此生是否有缘再见，思来想去还是该来当面道别，以全你我同窗情谊才是。”

　　“离开京城？”李善用有些惊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沅州去看看。”梅夷光微微垂头，温柔笑道，“虽然柳家已经散了，但沅州到底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古有见秋风起而生莼鲈之思的佳话。我离乡多年，甚是思念家乡味道，如今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可是，”李善用不禁蹙起眉头，“我替你打听过，柳家的旧宅、田地、产业早已易主，你回去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可如何谋生呢？”

　　何止从前柳家的产业早已易主，就连梅夷光这些年在宫中的积蓄也都充了公，她如今已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了，身边还要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李善用甚至不知她要到何处去筹措路费。

　　“这你可小看我了不是？”梅夷光面上略无难色，欣然一笑，说道，“按例，宫人出宫要发给五贯钱的路费，这钱我也领到了，足够返乡路上所需，还能在沅州暂时赁上一处住所。好歹我也是毓秀堂出身，学识还算渊博，在沅州的富贵之家谋个内闱西席的差事，想来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