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东宫后我扶二皇子登基了》韶光暖

360、第 360 章

　　廖缪缪素来傲气，半生顺风顺水、无事不成，遭遇过最大的挫败，便是与晁平的婚事了。近几年来，她的确是已经彻底放下了的模样，每每与晁平共事，都能公事公办、不偏不倚，从未因私废公。可越是这样，便越显得她这桩婚事实在憋屈，就连李善用也曾忍不住私下里为她抱不平。

　　晁平当年是两榜进士、状元及第，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廖缪缪会欣赏、爱慕他，同意嫁给他，正是人之常情。婚后两个人琴瑟和鸣、情深意笃，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一道办事也是默契十足，襄王府的同僚们见到他们出双入对，谁不羡称一句神仙眷侣。

　　平心而论，在这桩婚事里，并无人犯下触及底线的大错。廖缪缪收敛脾气、百般忍耐，晁平也尽心弥合、竭力安抚，即便是闹出许多事端的晁母，从她的角度看来，为儿子纳妾是她身为婆母的权力，而作为矛盾的源头，赵如儿所求的不过是丝萝托乔木，谋得一份安稳的生活罢了。

　　可惜，很多时候，细碎的恶意积微成著，便能铸就比刀剑更伤人的利刃。廖缪缪无意识的傲气、晁平暗藏的贪念、晁母的目光短浅、赵如儿的自私自利……原本一桩令人艳羡的好姻缘，终究在这些日积月累的隐晦恶意消磨中，落得惨淡收场。廖缪缪伤情至深，却连一个可以报复的仇人都找不到，痛到极处也只能抱着李善用哀哭一场罢了。

　　李善用疼惜廖缪缪，方才晁母得意扬扬地炫耀什么妻贤子孝、儿女双全，看在她的眼里都觉刺目，原本还在暗暗庆幸廖缪缪不在场，不需再耐着性子与他们虚与委蛇。却不料廖缪缪突然出现，恰撞了个正着。在看到晁平一家的时候，廖缪缪神色自若，未露不怿之色，但李善用对她知之甚深，一眼望去便知道她很不高兴。

　　李善用便有意袖手旁观，放任廖缪缪有什么不痛快都当场发泄出来，这会儿眼见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连她自己的那份不满都得了舒散，若再多说下去恐将适得其反了。

　　于是，李善用轻咳一声，笑着冲廖缪缪招手：“你们聊得亲切，倒把我闪在这里。快过来，给我看看你带来了什么好宝贝。”

　　廖缪缪自也是有分寸的人，听见李善用招呼，就不再与晁家人多作纠缠，大度地冲几人微笑颔首示意了一下，才举步走到李善用身边。

　　“我今日去验看皇后宝玺，才知道大王做主，命人给你做了足足十方宝玺，除了正统的‘皇后之宝’以外，其他的印文都是大王亲自拟定的。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廖缪缪从袖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在李善用面前摊开，册子上的每一页都钦着一方朱红玺印，在旁以小楷标注着宝玺的形制、印文和主要用途，原来是一册皇后宝玺的宝谱。

　　李善用没想到她拿来的竟是这个，不由微微一怔，继而含嗔笑道：“就他爱排场，好端端地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什么。”嘴上虽这么说，手上却端起那册宝谱，一丝不苟地翻看起来。

　　廖缪缪笑眯眯地站在她身边同看，一边看还要一边点评：“‘皇后王道荡荡之宝’，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大王说好了，六部之中我们各管各的。”李善用露出矜持的笑容，含蓄说道，“以后，刑部若有文书需用宝玺，便用我这一方。”

　　廖缪缪懂了，嘿嘿一笑：“先贤有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你以后掌管刑部，明赏化民、显罚威众，宝玺用这四个字，果然妥当。”

　　李善用翻过这一页，再看下一页，廖缪缪眯起眼睛仔细辨字形繁复的篆字印文，一字一字念道：“‘皇后弘风导俗之宝’，这个莫非是礼部用的？”

　　李善用欣然颔首：“我这些日子正率礼部筹备禅位大典，大王便道一事不烦二主，横竖他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的事，就劳我多费心罢了。”

　　廖缪缪“嚯”了一声，讶然道：“礼部管的固然多是些繁文缛节的无趣之事，可有一点，主持科举的职司也在礼部。这么一来，日后‘天子门生’的雅号怕不是要改成‘皇后门生’了？大王可真大方！”

　　“这话若让人听去了可不得了。你快少打趣我吧！”李善用笑嗔了一句，又翻过一页。

　　“‘皇后度支国用之宝’，啧，这四个字可有点白了，一看就是户部用的。”廖缪缪摇头晃脑地点评道，“你在襄国这么多年一直统掌财权，以后接管户部正是顺理成章，倒不出人意料。好了，一共六部，你管三个、大王管三个，后面没了吧？”

　　“还有。”李善用扬眉一笑，手下又翻过了一页。

　　“‘皇后明职审贤之宝’，这是……吏部？！”廖缪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大王把吏部也给你了？！”

　　“是啊。”李善用促狭地冲她眨眨眼睛，“他原本还想把工部也推给我呢，我没要。做皇帝的明明是他，凭什么他自己躲清闲，却拿些什么能者多劳的浑话来搪塞我，让我替他劳心费神？”

　　“可是……这可是吏部啊……他真的给你了？”廖缪缪还在震惊之中，几乎语无伦次，“财权、用人权、赏罚之权，他统统给你了，这也太……”

　　李善用任廖缪缪在那里震惊地念念叨叨，自顾自地翻看后面的印文，一页一页翻看下来，几方印文都拟得很恰当，可见孟湉背后没少花心思。她抿了抿嘴唇，努力把一直上翘的唇角压下来。

　　“王妃娘娘事务繁忙，臣及家眷就不多叨扰了。”

　　晁平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二人赏玩宝谱的津津有味。李善用抬眼望去，见晁平神情平静、语气安然，已经稳定了心绪，心中暗暗赞许，不愧是皇上选中的人，城府气度都很不凡。

　　“晁长史一家一路上车马劳顿，辛苦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这里无不应承的。”李善用暂卸下了凤冠，身上还穿着皇后礼服，此刻和声细语地说话，也显得气度端严、威仪自生。

　　她怡然微笑着，温言说道：“京城繁盛、风物佳美，与襄国大有不同之处，待休息好了不妨往各处多逛一逛，若能领略另一番不同的风景，何尝不也是一桩美事呢。”

　　“多谢王妃提点，臣告退。”晁平听懂了她的意思，平静地躬身施礼，带着家人离开了。

　　走出襄王府，赵如儿瞥见私下无人，终于不必再忍耐，便迫不及待地抱怨起来：“襄王妃明明统管吏部，把夫君调进京中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她偏偏就是不肯，还说什么做不了主，分明就是敷衍托辞！”

　　晁母看着儿子显露出倦怠之色的面容，不禁大为心疼，说道：“我的儿啊，你别犯难，襄王妃这样不近人情，可她上头还有襄王殿下管着呢。大不了，你娘舍了这张老脸不要，去求殿下给你在京里留个一官半职。殿下这样仁德，总不能看着咱们一家子被赶回去吧。”

　　“爹爹，”儿子也仰起小脸看着晁平，小声说，“我饿了，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呀？”

　　晁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疲力竭，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他是皇上派到襄国的长史，又不是襄王妃的心腹近臣，凭什么期待她对自己有所偏帮？襄王殿下更是对王妃言听计从，王妃定下的事断不会轻易动摇，又岂会因为一名爱子心切的老妪之言，就去驳王妃的回？若是廖缪缪在，绝不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还自以为是在替他鸣不平。

　　想到这里，晁平心底忽地一动，连忙收束心神，不许自己胡思乱想。当日与廖缪缪和离，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续娶赵如儿，也是他自己应承的，如今赵如儿才是他的妻子，又岂能随意拿她去与廖缪缪那样惊才绝艳、世所罕见的女子做比？他已经对不起廖缪缪了，不能再对不起赵如儿。只是，到底意难平啊……

　　晁平无意识地将视线落在赵如儿身上，目光散漫怅惘，不知究竟在望着什么。

　　“爹爹……”一直默默跟在赵如儿身边的小女儿怯生生地拽了拽晁平的衣角。

　　晁平醒过神来，释然一笑，说道：“王妃娘娘说得对，人生的际遇各有不同，能领略另一番不同的风景，未尝不是一桩美事。咱家不是世家，我这一生读书上进、科举入仕，凭的都是自己的本事。以后襄王登基、新王到国，我就是最熟悉襄国政务的官员，如能辅佐新王保境安民，何尝不能立下一番功业。娘、如儿，你们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给你们越来越好的生活。”

　　说着，他弯腰将小女儿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亲昵地蹭蹭她的小脸，笑道：“走喽，爹爹带你们逛瓦子去喽！”

　　“瓦子……是什么？”小女儿含混不清地问道，“好玩吗？”

　　“好玩！京城的瓦子里什么都有，比襄国的还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