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难免落入俗套》则苏

36、程尧

　　林羡舟因为工作没有亲自送黎青进剧组，不过在网上刷到了《缉凶》剧组开机的大合照和视频。
　　视频中，黎青拿着剧组发的开机红包，乖巧地站在蒋从言的旁边，脸上笑容灿烂，时不时偏头跟蒋从言说两句话，然后蒋从言就跟着也笑了起来。
　　啧，林羡舟第一次看自家艺人这么不顺眼。

　　林羡舟正打算关掉视频，眼不见心静，就看见视频中出现了程尧的身影，走到黎青身边跟他说话。
　　看程尧手上拿着的开机红包，很明显是跟黎青在同一个剧组，但他怎么从来没有听黎青提起过？
　　上个戏一起合作，这个戏竟然还会一起。

　　林羡舟看了眼剧组开机的那条微博，程尧并不是主演。林羡舟看过黎青的剧本，黎青心血来潮时还会逼着他陪他演一段，他对《缉凶》的剧本可以说很了解。以陈屹安手上的资源，程尧完全没必要来演一个戏份不是很多的配角，除非他和陈屹安之间出了点问题。

　　这是林羡舟习惯性的一个思考。
　　程尧演什么角色，进哪个剧组都和他没有关系。

　　林羡舟放下手机，盯着电脑上的项目资料看了会儿，叹了口气，他还是得承认，他对程尧总是出现在黎青身边这件事感到了一丝烦躁。
　　黎青很明显在意他和程尧的过去。
　　他不希望黎青不开心。

　　下周末正好是元宵节，林羡舟提前安排好行程，在去探班的前一天亲手做了水果汤圆，冷冻保鲜盒中放着冰袋，把水果汤圆装了起来。

　　《缉凶》剧组在元宵节放了一天假。
　　林羡舟开着车来到剧组所在的酒店，在酒店停车场找到停车位停好车，他拿着带给黎青的东西下车，刚关上车门，转身就看见了不远处同样刚才车上下来的程尧。

　　程尧也看到了他，动作明显停顿住。
　　隔着一条过道，两个人对视了片刻。

　　“好久不见。”一如既往的是程尧先移开了目光，开口跟林羡舟打了招呼。
　　林羡舟微笑着回了句好久不见。

　　“自从在陈屹安那里再次见面，我们好像都没有机会好好聊过。”程尧鼓起勇气看向林羡舟，“能给个时间，说会儿话吗？我觉得我应该欠你一个解释。”

　　林羡舟握在手中的手机这时候响起了来电铃声，他和程尧同时瞥了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来电联系人：小狐狸。
　　他下意识看了眼程尧的表情，在一直催促提醒他的铃声中礼貌地对程尧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转身走了两步，接通电话。

　　“你到了吗？！”黎青雀跃的声音传来，除了他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嘈杂的说话声，听起来他好像并不在酒店房间里，而是在一个热闹的地方。
　　“已经到了。”林羡舟语气不自觉温柔下来，“在停车场遇见个朋友，可能要聊两句。”
　　“没关系，你们先聊，正好我现在也不在酒店里。”黎青说，“快排到我了，等会儿见。”
　　黎青急匆匆地挂断电话。

　　林羡舟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他回过身看向等着他的程尧，程尧穿得有些单薄，本来就瘦胳膊瘦腿，宽松的衣服灌进去的都是冷风，以至于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嘴唇上没有一点颜色。
　　林羡舟想起了黎青，今天的气温确实有点低，刚刚小狐狸说他不在酒店里，也不知道出门有没有好好穿衣服，会不会冻着。

　　“我们去街上走走吧。”程尧捧着手朝手心哈了口热气，使劲搓了搓冻僵的手指。
　　“车里如果有衣服可以穿上，我等你。”林羡舟说。

　　“那麻烦你等一会儿。”程尧回到车边，打开后车座的车门，从里面拿出来一条还没有散去空调温度的红色围巾，在脖子上简单地围了两圈，挡住了小半张脸。
　　林羡舟的看着这条熟悉的红色围巾，愣了下。

　　围巾是他和程尧还在一起的时候，他送出去的，那时候程尧刚答应他的包养，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都还很谨小慎微，冷了也强撑着不说，林羡舟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才知道，然后就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给了他，没想到程尧还会留着。

　　程尧注意到他的视线，垂眸看了眼，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围巾：“我戴习惯了。”
　　“嗯。”林羡舟收回目光，往停车场外走。
　　程尧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和他一起出了停车场。

　　外面的阳光不错，而且充满了节日的热闹气氛。
　　林羡舟侧身躲开两位追逐打闹的小朋友，抬头时对上了程尧带笑的眼睛。

　　“你跟黎青，你们？”
　　他并没有把话问清楚，只是注视着林羡舟。
　　林羡舟没有否认：“和我们当初关系一样。”

　　“黎青他愿意这样，我有点没想到。”程尧往下拉了一点围巾，露出来鼻子呼吸了一会儿又深深把脸藏了进去，“我和黎青之前合作拍戏，一起工作了三个月，对他也算了解。他给我的感觉，有时候像是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狐狸，聪明狡黠，有时候又像是独来独往的虎，骨子里都是桀骜难驯。但是真的很吸引人的目光，和他做朋友也很开心。”

　　林羡舟听着程尧对黎青的夸赞，无声笑了笑：“他其实更像只兔子，狐假虎威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吃软不吃硬，只能哄着顺着才不会炸毛，但真要炸毛了也很容易哄好，很可爱，也很好养活。”
　　只要给他很多很多的关心，他就会生长得更好。
　　但这只是锦上添花，没有他，黎青依然会向上生长。

　　“看来你很喜欢他。”程尧笑了。
　　林羡舟却愣怔在了原地。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这样过。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人离得很暖很远，哪怕我们做着再亲密的事情，我都觉得你站在无论我多努力伸手都够不到的地方。我从来没跟你提过要求，因为我不敢，我也不敢给你惹麻烦，我怕你会生气不要我，结束我们这段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关系。我喜欢上你了，林羡舟，但是你没有，我不敢在你身上赌一个可能。”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林羡舟看着眼睛逐渐湿润的程尧，眉头紧紧皱起，他回忆他和程尧的过去，隐隐想起来几个瞬间，程尧似乎有话想要对他说，但是嘴唇动了动，都没有说出口。

　　“我不敢啊。”程尧吸了吸鼻子，“我喜欢你，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眼神，但你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每次想要开口时都不确定。只有几个瞬间，我才会觉得你喜欢我，但那些瞬间太少了，跟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相比，微不足道。”

　　“所以，你选择了离开。”林羡舟早已经猜到了原因，只是听程尧亲口说出来，还是会感到心情复杂。
　　程尧嗯了声：“我不想在看不到希望的人身上越陷越深。你可以说我不够勇敢，但我确实不敢尝试，我输不起。”
　　林羡舟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沉默。

　　“我当时走得太冲动，一句话都没有跟你说。其实走后我就后悔了，我应该好好跟你道个别。”程尧说，“林羡舟，我真的很感谢你，是你救了那个时候的我。”

　　“我没有救你，我只是给出条件，你选择我，是自救。”林羡舟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放下了什么，他早就已经放下了他和程尧之间的事，但是到亲口听到程尧跟他说了道别的话，他才有了种实感，他和程尧确确实实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看着程尧早就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感觉。

　　“就走到这里吧。”程尧停住脚步，转身和林羡舟一起往回走。
　　快走到酒店门口时，他们停下来。

　　“林羡舟，元宵快乐。”程尧笑着说，“祝你幸福。”
　　“也祝你幸福。”
　　“嗯，我会的。”程尧点点头，“陈屹安对我挺好的，我也很喜欢他。我觉得我们应该会很幸福。”
　　“祝你好运。”林羡舟说。

　　“能最后抱一下吗？”程尧朝林羡舟张开胳膊。
　　“拥抱就算了。”林羡舟没有动。
　　“那就再见吧。”程尧了然地笑了笑，跟林羡舟挥了挥手，裹紧身上宽松的羽绒服，转身离开。

　　林羡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余光瞥见路边有一家甜品店，想进去买两块甜品给黎青带上，转身却看见黎青就在甜品店的门口站着，手里拎着甜品和一杯咖啡，也不知道刚才的事情被他看去了多少。

　　林羡舟稍微愣了一秒，快步朝黎青走去。
　　没等他走近，黎青直接无视他，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下意识伸手抓住黎青的胳膊，但被黎青用力甩开。黎青手里拎的咖啡洒了一地，还有一些顺着他垂落的指尖往下滴。

　　“没事吧，烫不烫？”林羡舟着急忙慌地松开手，还没碰到黎青的手指，黎青就一声不吭地躲开了。
　　“别闹！”林羡舟太担心他有没有烫伤，声音不自觉重了些。

　　黎青被林羡舟突如其来的低吼吓得愣住，站在原地没有再动，等脑子里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淋了咖啡的手已经被林羡舟捧着擦拭干净。

　　手腕处传来的勒感让他清楚地知道他很难像刚才那样把林羡舟甩开，可越是这样不给他逃避躲开，让他一个人先冷静下来的机会，他越是感到生气和委屈。

　　好像每看一眼林羡舟，他脑海里就有个声音说林羡舟骗了你，林羡舟骗了你去跟程尧见面，为了跟程尧见面所以林羡舟骗了你。
　　“骗了你”和“跟程尧见面”单独拎出来哪一件他都可以接受，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不可以。

　　就算他的理智告诉他，林羡舟刚才只是没告诉他聊天的人是程尧而已，告诉他林羡舟和程尧根本不可能回头，但他心里一直都有一根名字叫“程尧”的刺，不拔出来就会永远留在那里，时不时刺痛他一下。
　　拔掉这根刺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林羡舟爱他。

　　“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林羡舟摸了摸黎青冻得冰凉的脸颊，指腹温柔地磨挲过他眼尾泛红的泪痣，放轻声音用上商量的语气。
　　黎青的眼眶却越来越红，也不知道是天冷冻的，还是想要哭强忍着眼泪憋出来的。
　　林羡舟心里瞬间慌了，连忙脱下来羽绒服裹住黎青，双手捧住黎青的脸，指腹帮他眼尾擦过：“对不起。”

　　一阵冷风吹起，一直没说话的黎青突然推了推林羡舟，声音沙哑地说道：“上去吧。”
　　但他还是没有看林羡舟，转身目不斜视地往酒店里走，路过垃圾桶把手里基本已经空了的咖啡杯子扔进去。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林羡舟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却一直没有回头。

　　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提醒他，林羡舟正在朝他走过来。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好挪到沙发的角落，蜷起腿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胳膊圈起来的狭小空间里。

　　“黎青。”林羡舟试探着触碰黎青的手，见黎青没有避开，他才放心地握住。他没有坐到黎青身边，而是蹲在沙发上的黎青面前，抬头注视着他。

　　房间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许久，林羡舟感觉掌心里黎青的手指动了动，指腹轻轻划过他掌心的掌纹。他垂眸扫了眼，手指握紧了些，抬眼时猝然和黎青的目光对上。
　　黎青的嘴唇动了动，熟悉的一句话以沉闷的声音落入他耳中：“我不好看吗？”

　　林羡舟心头猛地一震，浑身冰冷。
　　那晚张扬又自信，眼睛里都是笑意的黎青和眼前红着眼眶的黎青重合，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喉咙突然疼了起来，好像被人紧紧掐住说不出话。
　　他怎么就让黎青变成这副模样了？

　　“林羡舟，我们结束包养吧。”
　　黎青的声音都在发颤，仿佛这句话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又沉又闷，明明很含糊，但林羡舟却听得一清二楚。
　　林羡舟眼眶发热，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我们结束包养，分开一段时间吧。”黎青抽回被林羡舟握住的手指。
　　林羡舟看着黎青，沉默地看着他，瞳孔漆黑，犹如深渊。他心里疯狂的想法阴暗地生长，想把黎青用铁链锁住，锁在家里，从没有一刻这么想过。

　　林羡舟的手不知不觉中扣住黎青的手腕，扣得很紧，直到黎青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他才恍然回过神。
　　眼睛不知道盯着黎青看了多久，眼眶一阵酸涩，他慢慢地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