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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夜 ...


  •   竺柏青和竺兰祯离开祖灵堂后,又去了神庙,一众岛民跟着他们缓缓前行,夏云衫和白牧泽尾随其中,眼看着他们进了庙里,继续祭拜。
      祭拜结束,岛民陆续从庙里走出,夏云衫等了等,只见竺柏青一人离开神庙,未见竺兰祯。他不由走到庙口往里探看,却是不见人影。
      白牧泽询问看守人,看守人说竺兰祯可能从神庙小门去了庙后,他们遂绕过前殿,到了殿后,果然看到了檐下的竺兰祯,他正蹲着身,手里搓着蔓草,在编着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竺兰祯抬头看了眼夏云衫和白牧泽,很快又垂下眼,专心致志地继续着手上的活儿,若无其人似的。
      夏云衫走近,见竺兰祯不搭理,也不恼,蹲下身,看着他手上在编的东西,问:“这编的就是盂兰索?”
      竺兰祯不应,白牧泽便接了话,“对。”
      “编这个……有什么用途吗?”
      “拔河用的。”
      “拔河?”
      “嗯。”白牧泽解释:“盂兰索是由蔓草编制的,每年盂兰盆节前,岛上的岛民都会上山采割蔓草,送到神庙来,由大祭司编制盂兰索。”
      “盂兰盆之夜,岛民会用盂兰索进行拔河,拔河不分胜负,就是做个样式,给鬼魂搭桥,让他们重回人间。”白牧泽说:“岛上的人相信,盂兰索是鬼魂回到人间的媒介,只要在盂兰盆这天让那些积怨未了的鬼魂回到人间,化解怨恚,他们就能往生。”
      竺兰祯这时头也不抬,漠然说道:“庙后不允许外人久留,两位警官要是没什么事,烦请离开。”
      夏云衫施然一笑,语气松快,说:“我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问完我们就走,不耽误小祭司你的事。”
      他扫了眼竺兰祯,少年低垂着眼,神色未有变化,一派处事不惊的模样。
      “老祭司说初十、十二这两个晚上你跟他都在祖灵堂里守夜?”
      竺兰祯拿起蔓草搓成一股,极简扼地应了声,“嗯。”
      “整夜未出?”
      “警官可以去问问守灵人,就可知这两晚老祭司有没有离开过祖灵堂。”
      “我问过了,守灵人说老祭司整夜都在祖灵堂里,他还听到了他念祷词的声音,但他没见到你,也没听到你的声音。”夏云衫盯着竺兰祯,微微沉声说:“这两个晚上,你都没有离开过祖灵堂?”
      “没有。”竺兰祯抬眼,语气波澜不惊,应得很从容。
      夏云衫颔首点头,“我就是再确认确认,没离开过就好。”
      他说着拾起地上的蔓草,一脸友好地递过去。
      竺兰祯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
      夏云衫低头,像是才看到竺兰祯腕上的手环,故作意外道:“小祭司手上这个手环……我有点眼熟,我在神山的山崖上捡到了个一模一样的。”
      他从兜里掏出手环,放在掌心上,递到竺兰祯面前,“你看,和小祭司你手上这个一样,都是同心结。”
      竺兰祯的瞳仁几不可察地一震。
      夏云衫端详着竺兰祯,问:“我看岛上孩子戴的手环都是十字结,没见着同心结,这有什么讲究吗?”
      竺兰祯敛眸,很快便语气寻常地回道:“没什么讲究,同心结编起来复杂,所以数量少。”
      “那这同心结手环是留给小祭司这样,竺家的孩子?”
      “不是。”竺兰祯垂眼,泠然道:“辟邪手环的分发都是随机的。”
      夏云衫点点头,收起手环,遗憾道:“我听说这个手环很重要,本来是想找到失主还会去的,现在看来,有点难。”
      他收回手环,起身说:“问题问完了,我们就不打扰小祭司编盂兰索了。”
      夏云衫招呼白牧泽离开,他们转过身,并未注意到竺兰祯望着手中的盂兰索微微失神。
      .
      从神庙后出来,到了庙前,白牧泽忍不住问:“夏警官,你就真的相信竺兰祯说的,他初十、十二两个晚上都在祖灵堂里,没有离开过?”
      夏云衫摇头,声音喑哑道:“或许我们之前调查的方向真的错了,需要不在场证明的不是竺柏青,是竺兰祯。”
      白牧泽瞪圆眼,说:“你的意思是,竺兰祯不是老祭司的帮凶,老祭司只是帮他打了掩护,第二个凶手另有其人?”
      “嗯。”
      白牧泽挠了挠头,思绪混乱,不由问:“那另一个凶手到底是谁呢?”
      夏云衫从兜里拿出在神山上拾到的辟邪手环,白牧泽抬眼,语气讶然,“你还是觉得这条手环的主人有嫌疑?”
      夏云衫点头,沉一口气,说:“我怀疑竺兰祯认识这条手链的主人。”
      “就算真是你猜测的那样,凶手是两个未成年人,那这条手环是谁掉的,我们不知道啊。”白牧泽拧着眉,说:“竺兰祯也说了,辟邪手环是随机分发的,难道我们挨家挨户地去问家里有孩子的人家,是不是掉了手环?”
      “这时间也来不及啊,过了今晚,辟邪手环就会被烧掉。”白牧泽忧心忡忡。
      夏云衫正打算对白牧泽说出自己对手环主人的一个猜测,话还未出,就被第三者打断了。
      “两位警官是来调查我父亲的事故的吗?”
      夏云衫闻声回头,看到一个神色阴沉的少年,不由低声问白牧泽:“他是谁?”
      “竺兰吉,大祭司的儿子,竺兰祯的堂哥。”
      夏云衫了然。
      竺兰吉走近,站定在夏云衫和白牧泽面前,抬头看着他们,愤恨道:“我父亲的死绝不是一个意外。”
      夏云衫心口一跳,立刻问:“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是被人杀害的?”
      “对。”竺兰吉目光阴郁,笃定地说:“我还知道凶手是谁。”
      “谁?”
      “竺兰祯。”
      夏云衫和白牧泽对视了眼,两人的眼神俱是震惊。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竺兰祯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夏云衫冷静地询问。
      “三年前,我父亲把他父亲驱逐出了岛,他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在修行结束后报复我父亲,伪造成意外。”竺兰吉咬牙切齿道:“只要我父亲死了,他就能顺顺利利地坐上大祭司的位置,凶手一定是他。”
      夏云衫闻言眉间微紧,说:“这只是你的怀疑,并没有证据。”
      “警官,我的怀疑是有根据的,竺兰祯就是个怪胎。”竺兰吉眼神愠怒,语气愤恚道:“从小他就不正常,孤僻阴暗,自以为高高在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三年前他母亲死了,他父亲离岛后他就更不正常了。”竺兰吉煞有介事地说:“他在宅子里闭门修习的三年,我常看到他去后院的侧门,一个人坐在那自言自语,像个疯子。”
      竺兰吉说到这,余光看到竺柏青的身影,压下声快速说道:“是竺兰祯杀了我父亲,请两位警官好好调查下他,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说完,他便住了口,欠了下身后迅速离开。
      夏云衫转过身,远远的朝竺柏青致意。
      “夏警官,竺兰吉虽然指证竺兰祯是凶手,但他没有证据。”白牧泽提出自己的看法,说:“他刚才说的话指不定是兄弟内阋,是对竺兰祯心存不满才胡说的。”
      竺兰吉的话都是主观臆测,夏云衫自然不会偏信,他眼中思量,片刻后说:“竺兰吉刚才说,竺兰祯闭门修习时,常常坐在后院偏门自言自语。”
      “他是说了,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顶多能证明竺兰祯的确孤僻,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竺兰祯不像是会自我倾诉的人,有没有可能……”夏云衫看向白牧泽,说:“他是在和门外的人说话。”
      “啊?”白牧泽否定这一猜测,“如果门外有人,那竺兰吉肯定能听到外边人说话的声音,怎么会说竺兰祯在自言自语呢?”
      “如果对方说不了话呢。”
      “你是说……哑巴?”白牧泽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
      夏云衫再次拿出辟邪手环,缓缓说道:“昨天进神山前,我看到青柰手上并没有戴手环,下了山后再次见到她,她就戴上了一条。”
      “昨天午后才停雨,她却在午前冒雨进山,采割蔓草并不急于一时。”
      “夏警官,你怀疑青柰进山是为了找手环?”
      “嗯。”
      白牧泽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呢,竺兰祯和青柰……他们根本扯不上关系。”
      “那手环怎么解释?”
      “有可能……是她忘了,后来才记起来。”白牧泽说着自己都觉得牵强,岛上人把辟邪手环看得极重要,戴上后不过完盂兰盆节是轻易不会摘下的。
      “青柰……怎么可能是青柰呢,这不可能啊。”白牧泽语无伦次道。
      云雾似乎被拨开了一层,夏云衫却觉得心情沉重,他低叹一声,说:“先回警署吧。”
      .
      七月十五南汀岛的空气里除了咸腥的海水味,香火气息异常浓烈,午后云层集聚,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夏云衫和白牧泽离开神庙后就回到了警署,荀警官见到他们,懒洋洋地打招呼:“唷,两位‘警探’回来了啊。”
      夏云衫无视他言里言外的挖苦,直接问道:“你知道青柰吗?”
      荀警官觉得纳罕,哂笑着说:“岛上谁我不认识啊,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小哑女?”
      “她和竺兰祯有什么关系?”
      听到竺兰祯的名字,竺警官的表情才算正经了些,“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先回答我。”
      竺警官抻了抻警服下摆,说:“他们能有什么关系,一个是高高在上小祭司,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小渔女。”
      “夏警官,我就说吧,他们没什么关系,竺兰祯都不上学,他和青柰平时接触不到,更别说……”白牧泽欲言又止。
      这时候荀警官又开口了,他身子往后靠向椅背,好整以暇道:“要说完全没有关系,也不尽然。”
      夏云衫闻言,把目光投向荀警官。
      “三年前……”荀警官往警署门外看了眼,见无人在外才接着往下说:“三年前岛上起了一场瘟病,小祭司和小哑女的母亲都是因为染上了病才死的。”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白牧泽诧然。
      “这场瘟病来势汹汹,厉害得很,只要染上就没有活路,当时岛上举行了好几场祓除仪式都没用,这病也邪乎,天一热,倒没了。”荀警官压低声,拍拍胸口心有余悸似的,“那时岛上死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很多人觉得这病是神明施降到人间的惩罚,竺家老一辈的觉得病逝的是得罪了神明的人,都不让他们的骨灰进祖灵堂。”
      “这事是岛上的忌讳,没人敢多提,你自然没听说过。”
      白牧泽听愣了,缓了缓说:“虽然青柰和竺兰祯的母亲都是死于这场疫病,那也不能说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荀警官长吁一口气,摇了摇头,“三年前小祭司和小哑女的母亲卧病在床药石无灵,岛上要为染病的人办祓除仪式,仪式要亲属参与,可遍寻整座岛屿愣是没找着俩孩子。”
      “你们猜最后是在哪找着他们的?”
      “哪?”白牧泽问。
      “海上。”荀警官说:“这还是上一任大祭司,也就是小祭司的父亲发现家里一艘木船不见了,才猜测他们划船出海了,不然哪找得着人啊。”
      白牧泽讶然,“他们出海作什么?”
      荀警官身子前倾,神秘兮兮地说:“找海灵芝。”
      “什么?”
      “海灵芝。”荀警官解释:“南汀岛一直有个传说,千百年前岛上疫病多发,民不聊生,神明下凡途径南汀岛,见百姓受苦,就自海底采了海灵芝制药,分给岛民,治好了疾病。”
      “南汀岛祖祖辈辈都把这个故事说给孩子听,海灵芝能治百病的说法也流传了下来,但谁也不知道海灵芝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它到底长在哪。”
      荀警官喟然叹息道:“小祭司和小哑女是救母心切,才想要去找海灵芝,两个半大的孩子,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人找着的时候都要脱水了。”
      夏云衫听着这,才开口问:“之后呢,他们还有接触吗?”
      荀警官摇头,说:“小祭司的母亲因病逝世后,他的父亲,上一任大祭司就卸了职,离开了南汀岛,被人说是叛神者,他呢,就跟着老祭司在竺家宅子里闭门修习,这几年都没出来过。”
      “也就是说,这几年他们都没有交集?”
      “能有什么交集,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夏云衫沉吟片刻后问:“那些病逝的人的骨灰不送去祖灵堂,是放在哪了?”
      “都撒到海里去了。”荀警官回道:“在南海岸有一个祭台,祭祀的就是那些因病去世的人,因为没有骨灰和牌位,亲属就在铁索上挂个风铃牌子,写上逝者和祭者的名字,聊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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