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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斗舞 ...

  •   夏拉把手鼓的系带绕过腰身绑好,把鼓面固定在右侧肋下,睁着那双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滑过,转身再次走向场中。

      他身上的感觉变了,大少主蒙图看着他的背影,心想。
      刚才跳模仿舞蹈时他特意走出一种款款诱人的感觉,而现在,他的背影挺拔,英气逼人。

      随着矫健的步伐迈进,夏拉解下头巾,一甩手抛开。
      一头黑发流泻而下,再次牢牢攥住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坦赞王的身体猛然前倾,瞳孔在看到那头黑发后猛缩,惊愕的表情头一回出现在他脸上。

      但是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除了蒙图外的所有人都愣怔地望着那头黑发。
      稀有的,闻所未闻的发色。

      夏拉解开胸前的扣带,任套在身体外面的长袍滑落。

      他的肩膀和手臂裸/露出来,白皙的肤色上竟然画满了深红色条纹。
      不规则却和谐,不知名却耐看。

      解开事先绕在手腕上的皮绳,夏拉两手朝后抬高,从发角抓起,把一头半长的黑发整个拢住,在头顶处扎成牢固的马尾。

      步伐在舞台中心停下,夏拉用手掌抚住额前刘海,朝脑后抚去的瞬间,转过身来。

      刚才那名裹着长袍,留着刘海,只露出一双大眼的文弱孩子,整个不见了。
      现在偌大的宴会殿中央,出现了一位斗士。

      是的,斗士!

      他的手臂上画满了图腾,那是勇敢的证明。
      他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使他的斗志激昂勃发。
      他的眼角同样修饰以花纹,使他此刻的眼神,变得夺目慑人。

      鼓声隆隆,是他敲响了战鼓。
      他是如此地意气风发,向往着战场。

      这不是一场舞蹈,而是一种宣扬。
      宣扬他对战争的渴求,宣扬他对胜利的热望。

      少年的身材修长迷人,他的美貌尚介于男女之间,却已经开始朝着阳刚的道路靠拢。

      他投入地舞动着,仿佛在不顾一切地攻击对手。
      他尽情地旋转着,仿佛躲避开一道又一道致命的利剑。

      他的身姿在战场中灵活穿行,没有一次失误。
      他就是取走万人性命的独行者,这场战争中的神。

      鼓声壮烈密集,战斗境入巅峰,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终于,他大胆英勇,取走敌将首级,完成使命,赢来了胜利。

      本该万众欢腾的成果,却无人共享。

      鼓声突然变得苍凉绵长,他悲哀地击鼓,一再地击鼓,却再也唤不醒与他一致对敌的战友,那些永久逝去的生命。

      一场战争的胜利,总要用无数枯骨交换。

      他仰头问天,天不给答案。
      他俯身问地,地不予回应。

      最终天地间渺小的他,只能用无尽的哀思,送走那些牺牲的英灵。

      他不是神,从来不是……即使他在战场上未逢敌手!
      一切繁华屠戮过尽,他还是……一个人。

      鼓声止熄,看不见的帷幕落下。
      夏拉维持着最后的舞姿,胸口剧烈起伏。

      这是他头一回如此忘情地跳舞,带动起身体里的每一道筋骨肌肉,唤起心中所有的感受。

      慢慢站直身体,夏拉不去看周围几乎石化的观众。
      面纱后的嘴角笑得弯起,他朝着安琪莎走去。

      一场舞蹈,融合了激荡与抒情,张力与韧劲,他有自信,对方学不会这份力度。

      解下手鼓,递向她,夏拉好心地提醒:“安琪莎大人,该您了。”

      “啪啪啪啪”,比刚才热烈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鼓掌声,将整个大殿气氛引燃。

      在座宾客中,占绝大多数的都是武将出身,曾跟随坦赞王打下土地,打下江山的元老功臣。
      人们大开眼界,才知道原来舞蹈还能这样跳,还能这样感染人心。

      “安琪莎。”坦赞王的声音惊醒了呆滞的女人,细长的眼睛微眯,不知道是不是夏拉的错觉,他醇厚的嗓音里带上了逼迫,“学会了吗?”

      “我……”安琪莎面色苍白,紧紧抓着那面手鼓,仿佛抓着救命稻草,嗫嚅了半天,化成一句低喃,“我……学不会……”

      突然,她猛地抬头,瞪着夏拉,尖声叫道:“不公平!这不公平!他跳的根本不可能有人学得会!陛下,他在故意刁难我!他是故意的!这里的第一舞者只能是我!永远是我!”

      她扑向王座,紧紧攥住坦赞王手臂,急道:“陛下,您要给我做主啊,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赶出去!赶出去!”

      巴亚尔倒抽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竟然语无伦次,还如此冒犯于王,看来她想好好地走出王宫,也很难了。

      夏拉无语地看着安琪莎发疯,心里唾弃,不就认个输吗,至于这么困难吗?

      安琪莎的尖叫突然咽回喉咙,身体剧烈颤抖着,缓缓放开了坦赞王的手臂。

      一把尖锐的匕首在她刚才扑上来时,就顶住了她咽喉下的致命处。
      匕首的尖端已经刺进表层皮肤,随着她倒退的动作,一条血线从她颈中蔓延开来。

      安琪莎瘫坐在地上,面白如纸,眼中只留下焚烧后的绝望灰烬。

      “来人。”坦赞王手腕翻转,匕首突然消失在手中,正如出现时一样诡异,“把这个女人拖走,打断手脚,丢出宫去。”

      “是!”侍卫应道。

      “谢……陛下……”安琪莎气若游丝地回答。
      刚才那把匕首没有直接取走她的性命,坦赞王已经格外开恩。

      “旋族舞者,夏拉,从今日起,成为我坦赞王宫第一舞者。”

      “谢陛下!”大少主蒙图拉住夏拉一起行礼,礼毕,抬起头来,谄媚笑道:“陛下,您看……”

      坦赞王了然地瞥了他一眼,对巴亚尔问道:“最近匪族那边是否安分?”

      巴亚尔看了蒙图和夏拉一眼,回道:“据回报匪族近年虽然不敢再群体出动在外作恶,对周边小族骚扰仍然不减,特别是……东南边与旋族交界处,摩擦尤为频繁。”

      “既然如此,就再派一支军队过去驻守吧。”

      “是。”

      “从今年起,免去旋族赋税。”

      蒙图闻言,差点被狂喜冲昏头脑。
      三年前,苏捏族献上一名乐师,坦赞王便免去了那一族未来三十年的赋税。

      而这次,他对旋族,没有说期限……

      坦赞王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夏拉,对他的束在脑后的黑发打量一番,奇道:“你的发色,是天生的吗?”

      夏拉张了张口,心中挣扎,是否要说实话。
      最终考虑下来,仍是撒了个小谎。

      “请陛下赎罪,旋族人天生发色都是棕色。我听说陛下酷爱黑色,所以自作主张,把头发给染黑了。”

      坦赞王点了点头,脸上表情竟掠过几分失望,转而问道:“为何一直戴着面纱?”

      夏拉答道:“回陛下,旋族舞者从第一天学舞开始就要带面纱,这是族规。”

      “摘掉,让我看看你的脸。”

      夏拉身体一僵,回道:“陛下,我的脸没什么好看的,我长得……并不好看。”

      王座上的男人闻言挑眉,还不曾有人敢这样公开忤逆他的意思。

      夏拉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摘下面纱的意愿。

      巴亚尔上前一步,对他说道:“夏拉,既然要留在坦赞王宫里,你必须要对陛下坦诚相见,以示你的全心忠诚。”

      夏拉点了点头,缓慢抬手摘掉面纱。

      苏曼那张连目睹安琪莎被拖出去时都一尘不变的笑脸,在看到夏拉摘掉面纱后,僵在了脸上。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它的上面是精致的额头和迷人的双瞳,下面却是让人不忍心久看的疮口。

      夏拉闭紧眼睛,任那些惊诧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

      来坦赞王城的一路上,脸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基本到了不去碰它就不会疼的地步。
      有很多次,他甚至都忘记了受过伤的事实。

      但是脸上不主动疼了,不代表就没有疤痕了。
      脸上不主动疼了,不代表心里也不疼了。

      夏拉站在那里,身体渐渐无力。

      坦赞王突然站起身来,走下王座。

      少年的声量还没有完全长开,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居高临下俯视他。

      夏拉的下巴被捏住抬起,那只手的力道稳固却温柔。

      坦赞王微抬起他的脸,左右轻转,仔细看了一番,问道:“怎么伤的?”

      身后大少主的目光针芒在背,仿佛在严厉警告。
      夏拉苦笑了下,道:“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撞翻了火炉,给烫坏的。”

      “哦?”坦赞王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还疼不疼?”

      夏拉笑道:“劳陛下关心,这么多年,早就不疼了。”

      刚说完,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疼痛在右脸颊上爆裂开来。
      夏拉疼得紧紧捂住脸,弯下腰去。

      缓了好一阵才疏解,夏拉抬起头,目光射向面前这个趁他猝不及防,在他右脸上突然发力扭了一下的罪魁祸首。

      夏拉长久地瞪着他,带着谎言被戳穿的惭愧以及小小的委屈。

      坦赞王也一直看着他,突然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带着三分恶劣。

      夏拉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位冷漠的帝王竟然对他笑了。

      “给我们的新任第一舞者和旋族使者备座。”高大的男人潇洒一转身,回到了他的王座上。

      “夏拉,过来!坐我旁边哦!”
      苏曼热情地招呼着,指挥侍女在她的座位旁边安了另一副坐垫。

      夏拉心情放松地品尝着面前矮桌上的美食。
      今天一早他就起来为傍晚的宴会做准备,还真没怎么顾得上他的肚子老弟。

      宴会继续进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苏曼,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三年前。”苏曼笑着回答。

      “你是……坦赞王的妃子吗?”

      “噗……”苏曼差点把嘴里的牛奶喷了出来,呛了几口,回答,“怎么可能,我是第一乐师啦!乐师!我是苏涅族人,三年前也是像你今天一样进了坦赞王宫。”

      “原来是这样。”夏拉点头,顿时感觉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犹豫了半晌,问起一个他刚才就一直困惑的问题,“苏曼,我之前单膝下跪向陛下行礼,为什么你们的表情那么古怪?”

      苏曼放下手中杯盏,拍了拍夏拉的肩,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你可不要激动。在坦赞王宫这一代的贵族阶级交往圈里,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单膝下跪行礼,是求偶的意思,而且,单膝下跪的人,是甘愿在情事中为下的那一方。”

      “噗……咳咳咳”这回轮到夏拉被口中的液体呛个半死。

      “哎呀,你看,叫你别激动的嘛!”苏曼帮他顺着背,笑得前仰后合。

      上卷 《倾舞旋国》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斗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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