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我妖娆》千城风雅

18、第十八章 苏曼

　　一串悦耳叮咚如清泉流淌过耳边，哪来的乐声？夏拉意外地转头看去。

　　一位金发美女，盘膝舒适地坐在坐垫上，一架白色的五弦琴搁在膝盖上。她一手托腮，另一手抚弄着琴弦。

　　这种五弦琴名叫贝希尔琴，既能独奏也能用来为人伴奏，最早的时候，是古老的贝希托家族家宴专用乐器。而现在，已经是这片大路上流传最广的乐琴，夏拉在旋族王宫里就经常见到。

　　由于会弹的人太多，导致民间高手迭出，使得它几乎沦为平民乐器，所以知名的宫廷乐师一般都不会主攻这种琴。

　　女子的灵活玉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弄着，她并没有一本正经地弹奏乐曲，而恰恰只是这样的信手拈来，却连音成调，营造出一段段勾人韵律。

　　一面精致的系带手鼓摆放在她膝旁的地毯上，夏拉看在眼里，眼神一亮。

　　王座前几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她的音律吸引过去，刚才怎么没看见她？夏拉心想，对了，是被那个献刀的魁梧男子给挡住了。

　　女子发现有人看向他，抬起眼眸环顾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夏拉身上，定格数秒，精致的脸上绽开一抹极度灿烂的笑颜。

　　她穿着一身白底镶金的华服，金色卷翘长发服帖地盖过双肩，优雅迷人地坐在那里，笑靥如花地看着夏拉。

　　夏拉被她的笑容照得有些晃神，这女子简直像一轮从天上落到人间的小太阳，白灼如旭，熠熠发光，给这清冷空旷的宴会殿徒然增添了几分暖意。

　　她是谁？莫非，是坦赞王的爱妃？

　　巴亚尔礼貌地向女子点头致意，随后走到王座前，把蒙图和夏拉两人的身份传达给坦赞王。

　　蒙图上前一步向坦赞王恭敬行礼，热切地表达了他的仰慕之情。
　　这个异世的人有个好习惯，就是从来不用下跪向上位者磕头，即使面对坦赞王这样的帝王级人物，仍然只需要躬身行礼。

　　轮到夏拉上前的时候，他突发奇想，没有像往常一样，而是学着前世从外国风俗里看到的那种，单膝下跪，右手手掌放在左胸前，低头行礼，道：“陛下。”

　　他这个临时想到的举动，却引起周围几人的震惊。

　　巴亚尔吃惊地看着他，大少主蒙图脸已经黑了，恼怒的眼神像箭一般射向他，仿佛在责怪他不知轻重。
　　而坦赞王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并无反应。

　　夏拉抬头看见面前三人各异的表情，有些纳闷。
　　他只是觉得平常的躬身一礼力道不够，想深切表达一下自己对坦赞王这类英雄人物的敬意而已，怎么其他人反应这么大。

　　难道，单膝下跪行礼，在这个异世有什么特殊含义？

　　金发女子“噗嗤”一笑，道：“巴亚尔，你这么吃惊干嘛？我看这孩子根本不知道这样行礼的意义吧。”

　　巴亚尔干咳一声，也笑道：“的确，是我想多了。”
　　随后转向坦赞王解释道：“陛下，旋族使者带来一族最优秀的舞者，希望能得到陛下的赏识，留在王宫为陛下效劳。”

　　“最优秀的舞者？”沉默寡言的坦赞王第一次开口，声线成熟醇厚，他细长的双眼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夏拉，像在评估一件将要陪他上阵杀敌的兵器。

　　“巴亚尔，叫安琪莎过来。”

　　“是！陛下。”巴亚尔大声对着下方的普通侍卫传令，“请王宫第一舞者——安琪莎大人来宴会殿。”
　　一名侍卫得令，小跑着去了。

　　大少主蒙图闻言愣住。
　　坦赞王身边竟然已经有了舞姬，还第一舞者，莫非还有第二、第三舞者存在？

　　旋族舞者虽然舞冠天下，可是坦赞王宫是什么地方？全大陆最珍贵财宝的聚宝盆，最出色人才的聚居地，难保就不会有几个舞跳得绝顶好的。

　　而他现在带来夏拉算什么呢？
　　旋族的消息太闭塞了！

　　如果夏拉的舞技不如那个什么安琪莎，那么他们这一行非但换不来坦赞王的帮助，还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笑话！

　　蒙图见夏拉淡定自在的等候在一旁，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能够冠上坦赞王宫第一舞者头衔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夏拉表情平静，思绪却不受控制地乱飞。

　　风情万种，回眸一笑倾倒一国？
　　还是勤学苦练，高超舞技冠绝天下？

　　安琪莎来得很快，她看似自制优雅的步伐，掩盖不了她因受召唤而雀跃急切的心。

　　当她跨过殿门，出现在众人视野的一刹那，夏拉楞了几秒，随后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安琪莎的容貌只能算得上端正，跟弹琴的金发美女根本没法比，但她的脸部表情却极是自信。
　　金发美女和巴亚尔在她经过时向她点头致意，她却理也不理，径直走到坦赞王的王座前。

　　一个暧昧至极的躬身，她丰满的臀部像是炫耀般占领众人的视野，缓慢优雅地站直身体，她挺了挺傲人的胸脯，娇声唤道：“陛下~~”

　　夏拉只觉得一股恶寒掠过背脊，这座王宫里到处充斥着拥有魔鬼身材的女人，尤以安琪莎为甚。

　　他突然觉得，假如不是乐在其中的话，坦赞王绝对会是这座王宫里最可怜的人，难怪一年里有半年时间不在王宫……

　　坦赞王不为所动，安琪莎在他眼里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手掌一抬，面无表情道：“安琪莎，这个蒙着面纱的人是远道而来的旋族舞者，想要以舞者身份留在我的王宫里。”

　　尽管已经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霸主，他说话的时候却不端任何架子，仍然以“我”自称。

　　坦赞王双手环抱，靠回椅背上，语气淡然地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既然如此，你们两人就在这里比试，谁赢了，就留下。”

　　谁赢了，就留下。那输的人呢？

　　安琪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在坦赞王身边服侍了整整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她的王竟然要她同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比试……

　　输了，就滚出王宫。

　　她能毫不费力地猜到坦赞王没有说完的话。

　　安琪莎慌张的表情在看清夏拉后定格，随即大笑起来。
　　刚才她真是太傻了，竟然会以为王要抛弃自己。

　　是啊，她的王怎么会舍得赶她出宫呢？
　　看看王指派给她的这个对手，根本不能入眼，原来王是要她陪这个小族的人玩玩吧，毕竟别人远道而来，虽然没见过世面土了点，他们也该尽一下地主之谊不是？

　　安琪莎用眼神把夏拉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风情万种地抚了抚头发，扭捏道：“陛下，这叫我怎么好意思？不会被人说成我欺负小朋友吧？”

　　夏拉嗤笑一声，表情极度不屑。

　　安琪莎一愣，像翻扑克牌般迅速变脸，鄙夷地喝道：“不要给脸不要脸！像你这种要身段没身段，要风情没风情的干瘪女人，有什么资格跳舞！还是回去吃吃饱吧，这算什么年头，连发育不良的都能自称舞者！”

　　此话一出，场内一片寂静。

　　夏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的确，跟安琪莎雄伟的三围比起来，他干瘪了不止一点点。

　　可是……

　　巴亚尔干咳一声，正色道：“安琪莎大人，您不能这样比较，因为这位旋族舞者……是男人。”

　　安琪莎愣了半晌，随即掀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她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她眼泪都流下来了：“巴亚尔，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男人？一个男人自称舞者？我……哈哈哈哈……”

　　“开始吧。”坦赞王没有温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笑声。

　　安琪莎抬手拭了下眼角笑出的泪，高傲地吩咐金发女子：“苏曼，给我伴奏！”然后走向宴会殿中央。

　　被叫做苏曼的金发美女并不恼她的轻慢语气，顺从地点了点头，双手手指放到琴弦上，而她的眼神却是看着夏拉的。

　　自从知道夏拉性别为男后，她好像比之前笑得更灿烂了。
　　这份笑容中却没有嘲讽与不敬，而是源源不断的信心和鼓励。

　　安琪莎的舞已经开始了。
　　她的过人身材的确为她的舞蹈增色不少。

　　曼妙诱惑的扭动，恣意勾人的摇摆，随着苏曼美妙琴声的铺陈，一遍一遍重复。
　　间或有几个稍大幅度的动作，再慢慢转上一圈，跳回到原来的基调。

　　夏拉一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毕竟除了旋族舞者的表演外，他完全没接触过这片大陆上的其他舞系。
　　可是，渐渐地，他不由自主开始走神。

　　安琪莎的舞蹈很长很长，动作却一直是那几个。看了两遍，夏拉就已经能完整跳下来了。

　　他是真的抱着好好学习的积极心态，来观摩安琪莎跳舞的。
　　可为什么，会有一阵困意席卷而来……？

　　难道她跳得是催眠舞？

　　夏拉移开视线，那阵困意便去了十之八九，他偷偷打量旁边的几人。

　　坦赞王漫不经心地举起侍女递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眼神又移向地毯上的某块花纹，继续他的……发呆大业。

　　巴亚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接着警惕地环视一下大殿，不忘保持他身为一名侍卫长的警觉性。

　　大少主蒙图眼神复杂地看着跳舞的女子，说不上在想什么，不过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心乱如麻了。

　　而金发美女……却一直兴趣浓郁地观察着……自己……

　　夏拉把视线移回场中，有些不自在的动动脖子，面纱下的脸微微发烫。

　　苏曼把夏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轻笑一声。
　　手指下的琴弦连绵起伏，两年多的相处时光，使她对安琪莎的舞蹈步骤了如指掌，这段曲子也早烂熟于心，达到任意弹奏的境界。

　　一曲舞毕，宴会殿中的做客大声叫好，有的甚至站起来为舞者鼓掌。
　　安琪莎甩了甩头发，优雅地走回王座前，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小孩般蹭到坦赞王座前，用甜得腻死人的嗓音唤道：“陛下~~”

　　坦赞王没有回答，只是用无声的目光看向夏拉。

　　夏拉会意，独自走入场中。

　　这场比试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他没有磨合了两年的娴熟伴奏，没有脸熟的座客捧场，却有各种各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等着看他出丑。

　　夏拉毫不在意，走进舞场中心的那一刻，外界的东西，不论好坏，都已经无法影响他。
　　摆出一个令众人眼熟的舞姿，无声的舞蹈，开始了。

　　他的动作利落到位，他的眼神魅惑诱人。
　　他无声地跳着，竟然把刚才安琪莎的舞蹈，重新进行了一遍。

　　他把不该重复的动作略过，他把能够渲染舞蹈激情的动作幅度加强。

　　没有人为他伴奏，观众却仿佛听到了乐声，丝毫不觉得单调。
　　仿佛之前苏曼的弹奏，还天籁一般，绕梁未散。

　　他没有令人艳羡的女性身材，却留下一个又一个更精彩的定格。
　　只有内行才知道，男性要跳出如此女性化的舞蹈动作，需要掌握多少感觉与技巧。

　　他的腰折得更厉害，身体扭得更柔韧。

　　王座上和王座下的观众全都出身地看着，甚至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眨眼这个动作。

　　原本令人昏昏欲睡的舞蹈，被他精简改编后，变得如此精彩绝伦。

　　他根本不是在模仿！

　　他才是这段舞蹈真正的创始者。
　　而那个安琪莎，完全是一名拙劣的模仿者！

　　巴亚尔揉了揉眼睛，看着夏拉跳完舞蹈后，站在场中等待结果宣判的模样。
　　刚才那真的是安琪莎跳了两年的舞吗？怎么会变得如此好看？如此短？他明明还意犹未尽！

　　大少主蒙图狠狠地松了口气，看向坦赞王的眼神也自信了。

　　坦赞王深深看着夏拉，静默了会，正要开口。

　　“等等！”安琪莎走到众人中间，指着夏拉道，“这算什么比试！他根本就在学我！他自己根本就不会跳舞，陛下，明显是我赢了！”

　　“你！”大少主蒙图气得想要上前理论，被走上前来的夏拉止住。

　　“我学会了你的舞，便不如你吗？”夏拉笑道，“那我也跳一支舞，安琪莎大人看看，能不能学会。如果学会了，那我便直接认输，如何？”

　　众人看向安琪莎，她强硬地昂着头，接下夏拉的挑战：“可以，既然你还不甘心认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再给你一次机会。”

　　夏拉无视她，直接走到金发女子跟前，极为绅士地躬身一礼，指着她放置在座位旁地上的东西，眼神明亮地问：“美丽的公主，可否借你的手鼓一用？”

　　苏曼惊讶于他会向自己开口，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不是公主。”

　　她拿起手鼓递给夏拉，金色长发映衬着她的双眼，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出奇地美丽脱俗。

　　“我的名字叫做苏曼，你可要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