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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陋颜 ...

  •   好冷,被子虽然盖在身上但是很薄,也很粗糙,割得皮肤有些疼,我倦缩着身体希望这样能暖和。我听见有烧柴火发出的劈啪声,纵然全身无力,我还是出于好奇慢慢地睁开眼睛瞧瞧情况。
      眼前的一切让我有些不能接受。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中间放着木桌和凳子,窗台边摆着织布机,上墙角还有一个洞口,风就是从洞口钻进来的。一个老妇人正在炉灶边做饭,满头的银丝,佝偻的身体,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
      老妇人似乎发现了身后的动静,慢慢的转过身来,看了看我说:“姑娘,你醒了。”
      她走到我的床边坐下,拍了拍我的腿,接着说:“姑娘别怕,老身是这村里人,今早到河边洗衣,看见姑娘一人躺在河边,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伤。但瞧姑娘还有气,老身就找了同村的几个妇人把姑娘抬回来了。”
      我一直盯着老妇人,上下打量她。她穿着粗布麻衣,发髻上插着一支木钗,眼神充满怜悯地看着我。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这里是南国境内的暮云山山脚下。”
      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从山崖上掉下来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呢?周围看起来像是古代某个时期,南国,是什么地方。这阴曹地府未免也太奇怪了,死了和活着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老夫人以为我被吓傻了,连忙安慰我说:“姑娘,有什么痛苦的事就忘了吧!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痛苦的事,她怎么知道我有痛苦的过去。难不成这老夫人还是个管事的,知道我的情况。等等,不对呀,她说人还活着。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我穿着灰色的麻衣,手上和脚上有一些擦伤,我想应该是掉下悬崖的时候弄的。
      正当我慢慢理清头绪时,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娘,我们回来了!”
      老夫人马上面露喜色,向我解释道:“是老身的儿子儿媳回来了,姑娘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说完老夫人就起身出去了。
      我坐在床上,眼睛再向四处望了望。我敢肯定我还活着,这里是人间,不过好像已经不是我原来的那个时空。轻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
      一个小男孩跳着从屋外进来,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粉嫩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他感觉到有在注视他,转过小脸看见了我。
      我露出自认最灿烂的笑容以视回应,希望给他一个好印象,毕竟初来乍到,搞好人际关系是很重要的。他看着我的脸,笑容突然消失了,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门外的人听见孩子的哭声,都跑进屋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年轻的妇人立马花容失色,也跟着叫起来。
      我忽然想起夏艺馨的利刀,在我掉下悬崖时划过我的左脸,我下意识地伸出手遮住脸上的伤。
      站在边上的男子很镇定,走过去抱起小男孩,再牵着年轻妇人的手出去了。
      老夫人像是觉得心中有愧,不停地向我道歉。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咬着牙支起无力的身体,下了床,扶老夫人坐下。
      “大娘不必这样,大娘好心收留我,我却惊扰了大娘的家人,有愧的是我才对。”这是我的真心话,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容貌会给人带来困扰。大娘轻拍我的手背,又是一阵安慰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呆在大娘的家里。大娘随夫姓姜,丈夫在战场上牺牲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在这山间生活。儿子姜霍很孝顺,懂得一些武艺,几年前和邻村的阿芝成了亲,一年后就有了小孙子豆子。
      我也从姜大娘的嘴里,大致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个时空的情报。
      这里有点类似于三国时期,我现在所在的南国位于东南部,物绕丰富,但常有自然灾害发生。南王贪图享乐,真正的大权掌握在大臣韩振北的手上。西北部是蛮荒之地,强大的游牧民族踆玛族,他们建立了自己的踆玛汗国,国民强壮魁梧,善骑马射箭。中部是商国,本叫单国,但由于地理位置优越,连接了南国和踆玛汗国,是经济往来的重要地区,商品经济异常繁荣,就改为商国。除了这三个强大的国家外,周围还有一些小的国家和地区,但大多都要依附这三个国家,每年按固定的财宝上贡,才能求得一夕安存。三个国家虽然会发生一些小地区的战争,但也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罢了,似乎都在观望等待时机成熟。
      我在这里的生活很平静,用竹篱围起来的小院落里,两间茅屋并排在一起,我和大娘睡一间,另一间是姜霍一家的。阿芝和豆子还是有些怕我,但和上次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姜霍每天都要上山去打猎,快要天黑的时候才回来。阿芝则整天坐在织布机前,扎扎的机杼声让人听了就犯困。姜大娘在家里做饭洗衣,忙些杂物活儿。家里最闲的就是我和豆子了,豆子不爱理我,不是自己玩自己的,就是去村里找别的孩子玩。我想帮大娘的忙,却常常好心办坏事,大娘只能宽慰我说:“你身体才刚好,这些粗活儿还是别做,你要是无聊就出去走走。”
      我望着大娘,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还不把全村的人都吓跑呀。
      大娘走到床边,从一个蓝布包裹里取出一个面巾,再走到我的面前给我戴上,面巾刚好能遮住眼睛以下的脸部。
      “去吧,出去走走,只要记得回来的路就行。”大娘说。
      泪珠在我的眼睛里打着转,大娘待我如亲人,我的担忧她都为我想到了。我答应了一声,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我一路沿着小路走,两边开满了野花。古代就是好,没有严重的大气污染,空气特别的清新,我甚至能嗅到泥土的气味。偶有行人经过,我都尽量低着头,他们都知道村里来了一个毁了容的丑女人,他们一直想看一看,可惜的是都被姜霍拦住了,这一点我很感谢姜霍。今天我自己跑出来,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一直都在我身上乱窜,但他们也害怕我,不敢靠得太近,好像我身上有瘟疫会传染给他们。
      我用一只手捂住面巾,一路向前小跑,怕风把面巾吹落,露出脸吓到行人。毕竟是姜家救了我,我总不能还给别人带去麻烦吧!我一直跑了很久,确定这周围没有人,我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有水气扑在我的脸上,我抬头望过去。原来山崖间有一个小的瀑布,顺着山体落下,腾起一圈圈水雾,山泉又沿着石块向下流,形成了一条清溪。
      我找到一块大的鹅卵石,提起裙摆坐在上面,躬下身慢慢地脱去鞋袜。溪水浸过双脚有些冷,但很舒服。溪水很清澈,能映出人的倒影。
      我取下面巾,脸上的伤痕映在水面上清晰可见。从眼角划过脸颊一直延伸到嘴角,像一条沾满了鲜血的蜈蚣趴在脸上。我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害怕看见这张脸了,手指轻轻地抚摸过伤痕,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我只想求得一夕安存。
      说来也奇怪,脸上的伤并不是上了药后,慢慢结疤而成的。姜大娘说看见我的第一眼,脸上的伤就已经是这样了。以前我的头发也不过到胸口的长度,现在却黑发如瀑,长到腰际。一切都太奇怪了,好像原来的我就是这个样子。
      我的思绪越来越乱,脑海里闪现出好多的人影。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毒打我的可怜女人徐静,没能杀我却毁了我容,让我来到这里的夏艺馨,还有阿风,那天他穿着病号服就赶来了,现在的他在另一个时空到底好不好。我被送到这里,他一定以为我死了,从此阴阳两隔。眼角溢出的泪滴落在清溪里,随着溪水流向我不知道的远方。我想唱歌,把我所有的思念都融入到歌声里,这也是我唯一能用来想念阿风的方式。
      心有所系
      魂也有所牵
      寂寞染不上我心田
      回忆说著万语千言
      未来原是碧海蓝天
      苦涩酸甜都化做缠绵
      悠悠盘旋成寓言
      你的呼吸你的眉眼
      裹住我的冰心一片
      我的祝福你会了解
      你是我最想还的愿
      月有盈缺而爱自成圆
      总有一天在相见
      我的依恋你该了解
      灵犀相通心相连
      千山万水如千丝万线
      一张相思网
      织得好密延

      阿风,你听见了吗,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可我回不去,我害怕,害怕日子久了我就会把你忘记。
      我抬起头,不想让眼泪再流下来。就把我的过去当做前世,现在我的生命不过刚刚开始。
      一个人追思往事的时间过得很快,此刻已经日落西山了。我要早些回去,不然又给大娘他们添些麻烦事儿。
      我擦干眼角的泪,挪挪位子,让双脚踩在干的石头上,这样好穿鞋袜。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一个青衣男子站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注视着我,深邃的眼神看得人心了直发毛。我立刻用用手遮住左脸,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远处传来马蹄声,轰轰隆隆的,应该不少于十匹马。青衣男子轻轻一跃就站在我的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了看我用手遮住的脸,又望了望露在外面的双脚说:“不要告诉他们你见过我。”冷冷的丢下一句就离开了,他的语气让人有一种不能违抗的力量。
      马蹄声越来越近,我快速地蹲下身去穿好鞋袜,戴上面巾,又掸了掸身上的泥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来的是一群穿铠甲的武将,身上都绑着佩剑。他们注意到我,一个领头的便向我询问道:“请问姑娘可曾看见一位穿青衣的男子经过。”
      我何止见过,他还吓了我一大跳。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说,这么大群人追他,指不定是什么绿林大盗,我要是说了他找我寻仇怎么办。
      我保持镇定,服了服身说:“各位军爷,小女子正在往回家的路赶,也是刚到这儿,未曾见过有何人经过。”
      问话的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许他不信我说的,也许他也好奇我现在的这身装扮。但他没再询问,礼貌性的说了句多谢,就带着一队人马往林子里赶去。
      看见他们走远了,我才全身无力的坐在石板上喘气。我发现自己的道行越来越深了,说谎都能面不红心不跳的。环顾四周没见半个人影,那青衣男子定已经走了。我站起来,沿着小路往村里赶。
      天黑得很快,可我现在还在林子里转。都怪自己瞎跑个什么劲呀,这下好了,天这么黑,我还迷了路。
      风刮得树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好像还听见野狼的叫声。天啊,这深山里的狼都是饿死鬼投胎,落在他们手上我还不被扯得个五马分尸。我只能祈祷那狼见了我的鬼模样后没兴趣,大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
      我的双手一直紧紧的握在一起,早已渗出许多汗水。我不停地往前走,狼叫声却越来越近,草丛里也有什么东西在乱窜。我已经吓得半死,顾不得看路,一个劲的往前跑。什么事也没有,白沄蒻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
      突然,远处多了许多光点,我抬头一看,居然让我乱撞回到了村口。太好了,我现在十万分的感谢上苍对我的眷顾。顺了顺气,慢慢的往大娘家走去。大娘一定很担心我,这么晚了我才回来,等会儿怎么解释呢?我想着想着走到了院子外,刚迈进院子就听见争吵声。
      “娘,她不回来更好,咱们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她既不会织布,又不能上山打猎,让她做点家务您老人家还不肯,养这么个大闲人我们的日子到底还过不过了。再说白姑娘来路不明,脸还这么吓人,这段日子呆在家里已经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了。”这是阿芝的声音。
      “你们不管我老太婆自己管,人是我带回来的,用不着你们操心。人家白姑娘一个姑娘家,被毁了容这么大的事,身边又没人照顾,对我这老太婆的关心比你们都多,白姑娘一定要留下来。”姜大娘好像很生气。
      豆子这时也发言了,用他那稚嫩的童声说:“奶奶,豆子不喜欢那个姐姐,她的脸看起来很可怕,铁头他们都说那个姐姐是妖怪变的。”
      “豆子,胡说些什么呢?大人说话不许插嘴。”一直沉默的姜霍也说话了。
      阿芝似乎有些不服气,“豆子有什么错,说的都是实话,她脸上这么长的伤疤怎么不可怕,难道她想一只赖在我们家。我每天从早到晚忙织布,好不容易换几个钱还要养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说着阿芝哭了起来。
      屋子里一片沉默,除了阿芝的哭声没有人再说话。我站在门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我不敢踏进这扇门,原来我的出现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烦恼,这不是我想所见的。我打心里感谢他们,这几天的安稳日子我很知足。所以现在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若再厚着脸皮留下来,就算大娘他们不说什么,我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被夏艺馨砸碎的玉坠。这玉坠我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也和我一起送到这里。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虽有些舍不得,但这是我唯一能补偿他们的,希望这玉坠还能卖些钱,让他们补贴家用。我放下荷包,轻声轻脚地退出了村子。
      再踏上这片林子我没有害怕,内心的落寞战胜了恐惧。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这是一个我无法驾驭的年代,像我这样的异端人恐怕难有容身之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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