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惹》怡米

4、第 4 章

　　回到府邸，颜婼脱去衣裙，跨进玉石汤浴中，蹚着汤水走到池心，浸没其中。

　　曲起的双膝露出汤面。

　　颜婼的皮肤很薄，称得上吹弹可破，加之皙白如雪，很快被热气晕染上一层桃粉。

　　想起自己坐在顾怀安腿上的情形，她捂脸没入池中。

　　沐浴过后，赵信贵让侍从送来一套华丽宫服，说是用以几日后的中秋夜宴。

　　颜婼恍惚想起，年幼时被从皇室苑囿中逃出的狼群叼走，就是发生在中秋那晚。

　　那晚的惊悚犹在眼前，少年一身血染白衣，背着她步下层层石阶，在遇见慌忙赶来的父皇和禁军队伍时，轰然倒地，可即便倒地，还是支撑着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小小的她，看着浑身是血的少年，犹如瞧见了孤山青松，笔挺浩然却散发着寒气。

　　顾怀安的孤冷，与悲惨的身世有关吧。

　　颜婼托腮望着即将圆满的明月，很想拥有修复“缺失”的能力。

　　**

　　中秋明月圆，皓魄清寒，皎如玉盘。每到中秋，士女相邀登楼，各许所期，或期盼高中，或寄予相思，总归是满城箫鼓、香车竞驰，一派热闹景象。

　　朝廷的中秋宴，选在了皇家林苑。

　　一大早，文武朝臣相继驱车而至，在筵席夜前，可与家眷随意畅游，于银杏林吟诗作赋，于赏枫亭对饮桂酒，谈笑风生，和美风流。

　　文臣中不乏文坛大家，其中当数尚书令容昌、门下省侍中秦寒最受敬崇。

　　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加上一个执掌军事的枢密院，乃朝廷中枢，皆由文臣执掌。

　　而今，听闻今上有意欲保举顾怀安为殿前都指挥使，是否有扩大殿前司的军事职权，冲击保守派？

　　众臣三三两两，谈笑间议论纷纷，

　　诏书还未下发，就有不少人借着中秋宴，在嘉明帝面前抒发己见，吵得一旁的颜婼有些头晕。

　　本是金风玉露的佳节，颜婼不愿听人否定顾怀安，便寻了个由头离席，沿着金红交织的落叶林漫步。

　　不远处，秦苦韧纵马而来，费力练习着骑乘，晃晃悠悠地甩掉了冠上的簪花。

　　颜婼顿住步子，失笑了声：“这人不是最不屑马术？今儿怎么反常了？”

　　可没等她调转步子，忽见枫树旁靠着一个啃梨的邋遢老头，正在慢条斯理地“鞭策”着秦苦韧。

　　“夹紧马腹，控制马头......诶诶，别再晃了，晃得我眼晕。”

　　秦苦韧咬牙切齿地练习着，欲哭无泪，却又甩不掉老杨这个狗皮膏药，毕竟指派老杨前来的人，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腹诽一句“军痞”，他抬头间，发现林中站着一道人影，立即眸光发亮，“公主殿下在那，我得去见礼！”

　　说着，立即跳下马匹，趔趄倒地，爬起来后，踉踉跄跄地跑向颜婼，挥舞着右手，“殿下，殿下金安！”

　　颜婼点点额骨，有种被当成救命稻草的感觉。

　　秦苦韧凑近时，躬身作揖，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

　　颜婼淡淡问道：“卿家在作甚？”

　　“......一言难尽。”屁股被马鞍硌得生疼，秦苦韧只想快点遁走，摆脱后面的狗皮膏药。他少时倦于背书，都没被先生这般耳提面命过。

　　灵机一动，他寻了个借口，“西苑那边有臣子带了酴醾马蹄糕，香醇可口，极为少见。臣替公主取来些？”

　　听闻公主极为喜爱马蹄糕，他暗道机智，等着被“解救”。

　　哪知，颜婼翘起粉唇，“不必，卿家好好练习吧。”

　　“......”

　　说着，施施然朝另一条小径走去，留下脸皮抽搐的秦苦韧。

　　他负手叹气，生无可恋。

　　日暮褪尽，浮岚生，雾里赏月，酒更酽。开宴前，风止雾起，颜婼拉着醉醺醺的赟亲王，前往林苑中开凿的水巷，乘坐摇橹船，划过石拱桥，似穿梭在白墙黛瓦的水乡。

　　紧随其后的，还有乘竹筏的老杨。他单手撑浆，仰头唱起了山歌，嗓音浑厚嘹亮，惊飞了筏上的麻雀。

　　**

　　嘉明帝想与民同乐，邀请了不少附近的百姓前来，特意于林苑里摆了几十桌，在侍卫盘查入苑的百姓身份时，礼部郎中在陛下的授意下，特意将颜婼和顾怀安请到了望月楼的七层雅间里，笑着解释道：“陛下希望百姓们瞧见君臣和睦的一面，还望公主和顾大人能一同入席。”

　　如今，全甲铁骑的势头正盛，顾怀安更是受到万千瞩目。这场中秋宴，以他代表百官多露脸，再合适不过。

　　可顾怀安气场太过凛冽，由百姓眼里坚韧可亲的公主作陪最为合适。

　　牢记陛下的交代，礼部郎以有事为由匆匆退离，独留下一对男女。

　　颜婼扯扯垂腰的发梢，看着坐在三联屏风前随意翻看楼中藏书的男子，暗含期待地开了口：“还望顾大人配合。”

　　七层雅间健在高处，风声沥沥，满室沁凉。顾怀安指腹划过一页纸，随意问道：“要臣如何配合？”

　　室内燃着十五连盏铜灯，颜婼坐在灯前，轮廓被烛火镀了层光。她手指敲在膝头，像烈焰上方旋飞的小凤凰，透着点点狡黠，玩笑道：“自然是表现出臣服，以本宫为尊。”

　　顾怀安抬起眼帘，半晌，“啪”的合上诗集，起身走了过去。

　　从屏风到灯架，端端几瞬，颜婼无意识攥紧绣裙，像是在承受一股劲风，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

　　顾怀安不怒而威的气场，来自生平的阅历和历练，不是闺中女子能顶得住的，可颜婼自认不是闺中女，硬是迎上了男人的视线。

　　然而下一瞬，她正襟危坐，眼看着高大的男人倾覆下身。

　　顾怀安双手撑在颜婼两侧的扶手上，将颜婼圈子椅子里，附身靠近，无意中，清晰闻到一缕棠梨飘香，幽暖绵长。他再拉近彼此距离，喉结上下滚动间，道了句：“怎样才算臣服？”

　　那喉结太过锋利，难以忽视，带着强劲的冲击感。

　　颜婼头皮发麻，快要口无遮拦，“君命尽受，才算臣服呀。顾怀安，你跪下。”

　　说完，自知失言，却没有收回，还是直直盯着上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