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沙洲》二景

5、chapter 05

　　许冬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她熟练地向枕头下摸自己的手机，却什么也没碰到。

　　她将手慢慢收了回来，心里升起一股异样。
　　这好像不是她的床。

　　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间陌生的卧室。
　　卧室里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盒子，似乎是刚搬家的主人还没来得及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完好无损。

　　心中石头落地，许冬月这才起身下了床。
　　她依稀记得昨天她是醉了，夏俞也醉了。

　　那是谁将她送回来的？又送到了哪里？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许冬月打开卧室门走到了客厅。

　　客厅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在整理东西。

　　这个背影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许冬月心中微颤。

　　那是梁翊。
　　所以昨天有危险的时候，是梁翊带走了她。

　　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地握着裙边。
　　不知道该不该喊他的名字。

　　这时候，梁翊突然转过了身。
　　许冬月忙露出一个局促不安的笑容，像是被人拆穿心事。

　　“谢谢。”
　　她的声音清淡如风。

　　梁翊放下手中的东西盯着她看。
　　“厨房有新烧开的水，床头有解酒药，去吃一点吧。”

　　许冬月想说不用了。
　　但她的头不合时宜地疼了起来。

　　她乖乖听话去了厨房，然后又回到卧室拿药。
　　昨天的纸条还在。

　　梁翊的字依旧写的那么好看。
　　和他的人一样。

　　高中的时候，老师经常念叨字如其人。
　　从看见梁翊的字的第一眼，许冬月就猜他是个温柔的人。

　　果不其然。

　　吃完药，她回到客厅，想帮他一起整理东西。
　　可被梁翊拒绝了。

　　“你坐着吧，酒还没醒，头肯定会疼。”
　　他温柔叮嘱。

　　梁翊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许冬月听完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很软，整个人像是陷在一团棉花里，连带着无措的的心情也得到缓解。

　　“前几天不是回延阳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之前在同学群里看到梁翊在延阳的一家游戏公司工作，而且职位也不低。
　　而今搬家回来，莫不是被调过来的？
　　她在心中猜测。

　　“公司把我调过来了。”
　　梁翊没打算告诉她事实。

　　从签售会的那次见面开始，梁翊就下定了决心要守护在她身边。
　　而昨天的事，更是让他决定留下一直照顾她。

　　把她交给别人，他一点也不放心。

　　“以后我不在就不要喝酒了。”梁翊整理东西的手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同样的话在几年前他就已经说过。
　　许冬月一直记得。

　　陪梁翊参加聚餐，一杯酒就让她醉得不省人事。
　　所以后来梁翊再没带她喝过酒，也不让她喝酒。

　　她也一直记得这个叮咛。
　　可昨天呢？

　　昨天她是为什么喝下去？
　　许冬月抬头看着梁翊的身影，心中的疼痛感愈发强烈。

　　她朝梁翊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梁翊正在专注摆弄书架上的东西，许冬月慢慢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看着。

　　她的手伸了又缩，没一会儿，手心就变得黏腻起来。
　　梁翊转过身，看到她一脸慌张的样子。
　　他忙走到她身边，轻轻弯腰下去与许冬月平视。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梁翊注视着她，眼神变得格外柔和。

　　许冬月摇了摇头。
　　她刚才是想伸手抱他。
　　可她不敢，纠结到最后她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去和梁翊重修旧好。

　　再站下去，许冬月觉得自己全身都要僵硬了，她摸了摸鼻子，对梁翊说。
　　“我帮你整理卧室的东西吧。”

　　门啪的一声关上。
　　梁翊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许冬月背靠着门深呼吸，然后才开始打量卧室里的环境。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只剩窗边的书架还空着。

　　她收了收心思，走过去打开纸箱。
　　里面大都是一些书。

　　她按照颜色或者大小排列好放在了书架上。
　　独独留下箱底那个彩色的相册。

　　很特别。
　　那是毕业那年她送梁翊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他还留着。

　　许冬月在旁边的地毯上坐下来，将相册放在自己的腿上。
　　缓缓打开。

　　相册里装满了照片。
　　大多都是关于她的。

　　许冬月从前不爱拍照。
　　但后来梁翊送给她一个小型相机。
　　每次有值得留念的情况他都会拍下来。

　　他把照片全部打印了出来，然后装进她送的相册里。
　　许冬月翻看着那一张张照片，记忆似乎也回到了高中时期。

　　和梁翊做同桌没多久，他们便成为了好朋友。
　　高二那年的中秋，梁翊带着她去看月亮。

　　许冬月记得清楚。
　　他们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听着苏打绿的情歌，感受着耳边的风。

　　梁翊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蹲在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
　　许冬月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我喜欢你。”
　　少年温柔的声音带着秋季独有的凉爽一起钻进她的心里。

　　梁翊喜欢她。
　　她好像，也是喜欢梁翊的。

　　班里的座位重新排布后，她和梁翊中间隔了好几个人。
　　他坐在中间的位置，周围都是女生。

　　梁翊的数学成绩还算不错，所以许冬月每次都会找他问问题。
　　可他不知道，许冬月的数学也不差。

　　在后来的每一场考试中，许冬月的数学成绩都是她全学科里最好的。
　　所以，她是会的。

　　她只是想跟他多说几句话。
　　顺便确定，他是不是喜欢别人。

　　。

　　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许冬月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将相册翻到中间，抽走了一张照片。
　　是在班级里的抓拍。

　　那次轮到许冬月做值日，擦黑板的时候恰逢落日余晖洒进教室。
　　高处的她够不到，梁翊来帮她。

　　夏俞眼尖，一眼就捕捉到了这个画面，然后从课桌里拿出相机拍了下来。
　　现在倒有些想感谢她。

　　许冬月将照片塞进手机后壳里，然后起身继续整理东西。

　　十五分钟后。
　　梁翊敲响了房间的门。

　　许冬月基本将东西整理完毕，连同面对梁翊的心态也调整了一些。

　　“东西都整理好了，谢谢你昨晚带我回来，那我就先回家了。”
　　许冬月的语速很快。
　　快到她只要想起自己跟梁翊面对面说话，就会觉得尴尬。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但对着一个自己一直喜欢的前男友，许冬月确实很想避免跟他独处。

　　话刚说完，她就要走。
　　但是梁翊比她更快，他拉住她的胳膊，朝客厅的桌子上指了指。

　　许冬月顺着看过去，看见桌子上摆了一份早餐。

　　“我记得你胃不好，刚刚去给你买了早餐。”
　　他坦然道。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有几个包子。
　　许冬月看了一眼，还是拒绝了。

　　她已经很久都不吃早饭了。
　　从成为全职作家开始，她每天早上都很晚才起来。

　　自己一个人住，更不想做饭。
　　所以她已经很久没吃过早餐了，自然也就没有这个习惯。

　　看许冬月拒绝了，梁翊也就没再逼她。
　　她走后，他自己一个人坐到沙发上，呆滞了片刻拿起桌子上的早餐开始吃起来。
　　毕竟不能浪费。

　　—

　　下了楼，许冬月点开打车软件。
　　这才发现梁翊住的地方离自己家很近。

　　1.2公里的距离，十分钟的路程。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人为。

　　她刚回到家就钻进了浴室。
　　身上的酒味有些浓，熏得她胃不舒服。

　　许冬月脱下身上的裙子，顺便将手机扔到一旁的桌上。
　　热水从淋浴里洒出，浴室没一会儿便弥漫起雾气。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手机铃声在外面响个不停，许冬月加快速度洗完，裹着浴巾去接电话。

　　是夏俞。
　　她回想昨天的事，不记得夏俞后来怎么样了，忙按下了接听键。

　　“喂，月月，你没事吧！”
　　夏俞的声音有些着急。

　　许冬月摇摇头，拿着毛巾往卧室走。
　　“我很好啊，怎么啦？”

　　夏俞焦虑得快要哭出来，在心里责怪自己一遍又一遍。
　　她不该带许冬月去那里的，如果不是听同学说梁翊出现在包厢，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犯下怎样的错误。

　　“我昨天忽略了你，对不起月月，都是我不好。”
　　她又道歉。

　　许冬月视她为最好的朋友，可她却差点将她带进火坑。
　　于是她一大早醒来，强忍着头痛就到了许冬月家。

　　显而易见，家里没人。
　　她出门着急，没带手机，敲门无人回应后，才回家里给许冬月打电话。

　　“没事的啦，昨天梁翊把我带走了。”
　　许冬月侧眸望着窗外的风景，安抚道。

　　确认她没事，夏俞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本想问许冬月和梁翊的进展，忽然想到现在有些不合适，所以还是没问出口。

　　她没问，许冬月却主动提了起来。
　　“他以后会在新城，住的地方离我只有一公里。”

　　人类的本质爱好是八卦。
　　夏俞就是如此。

　　一听到许冬月的话，方才的坏心情全部一扫而空。
　　“月月”，夏俞一阵笑，“梁翊是不是要重新追求你啊。”

　　“如果他真的跟你表白，你会不会答应啊？”

　　会不会答应呢？
　　许冬月一时间有些发怔。

　　过去的几年里，她无数次梦到和梁翊和好的画面。
　　每次梦醒，身边都是被泪打湿的枕头。

　　她还喜欢梁翊。
　　但她还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