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沙洲》二景

3、chapter 03

　　电梯上行。
　　外面又是一道刺耳的雷声。

　　许冬月用钥匙打开家门，在入户处换了一双粉色的兔子拖鞋。
　　又要下雨了。她想。

　　忽然想起梁翊没带伞，她忙跑到阳台上往下看。
　　他还在原地站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许冬月正想着要不要下去给他送把伞，梁翊就已经抬脚往小区门口去了。
　　算了。

　　许冬月退回屋里，打开电视，蜷缩在沙发上。
　　最近的经历还真是挺奇妙的。

　　与曾经深深喜欢的人再度相逢。
　　似乎是一个故事中不错的戏码。

　　想到这，脑中突然迸发出新的灵感。
　　她快去起身光脚跑到卧室，拿到笔记本电脑又坐回沙发上。

　　「白日梦想家」
　　许冬月在新建好的word上打下醒目的标题。

　　看着几个黑色的大字，她的思绪也随之飘回到高中。

　　—

　　2010年5月19。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湛蓝的天空下是充满活力的篮球队队员。
　　许冬月坐在旁边的看台上，一片阴影将她与暖阳隔绝开来。

　　她打量着篮球场上跑来跑去运球的队员，还有一旁为之欢呼的小女生们，握笔在小本子上记下自己的灵感。
　　梁翊突然出现了。

　　许冬月不爱跟不熟的人说话，但梁翊不一样。
　　他们是同桌。

　　班主任因为不满意先前课桌的排布方式，便要求班里的同学们重新排列。
　　无意中，她的课桌和梁翊的拼合在了一起。

　　梁翊待人和善，为人风趣幽默，是大家都喜欢的对象。
　　许冬月想她也是喜欢的。

　　因为梁翊经常跟她说话，有时还会逗她玩。
　　比如今天。

　　身穿19号球服的男生在她身旁坐下，探头看了一眼她在小本子上写的内容。

　　许冬月没来得及遮掩，被他窥见了几个字。

　　梁翊看着纸上的内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白日梦想家，什么时候梦我啊？”

　　许冬月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转头呆呆地看着一脸笑容的梁翊，愣住了。

　　忽有微风吹过，扬起他额前的碎发。
　　那一刻，许冬月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梦想中的男主角。

　　如果她是白日梦想家，那么梁翊必定是她的梦想。
　　她的心中忽然闪出这样一句话。

　　看着眼前呆愣愣的女孩，梁翊眼神一亮。
　　“好了，记得为我加油。”

　　说完，他便起身去了球场。

　　也就是从那个夏天开始，19号数字对于许冬月的意义，不言而喻。

　　思绪被窗外彻耳的雷声拉回。
　　大雨哗啦啦地从天际落下来。

　　许冬月拿起桌上的手机，想问问梁翊他是否安全回家，却忽然想起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四年前分手的时候，她因为气愤，将关于梁翊的东西删得干干净净。
　　于是她点开夏俞的微信对话框，快速打下一行字。

　　「你有梁翊的微信吗」

　　夏俞回复很快。
　　她直接将梁翊的名片推了过来。

　　「月月你要吃回头草了」
　　后面是八卦的表情。

　　「今天偶然碰到了，想谢谢他送我回家」
　　手机那头的夏俞仿佛看透了一切，但最后她什么也没再说。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她更喜欢当个局外人悄悄观察，然后在适当的时机给许冬月提出一些可行的建议。

　　许冬月点开的他的名片，添加了好友。
　　申请很快通过。

　　她抬起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打出一句话。
　　「下雨了，你安全到家了吗」

　　「在高铁站了」
　　「今晚回延阳」

　　熟悉的失落情绪再一次席卷她的整个心脏。
　　许冬月盯着屏幕，最终只回了一句话。
　　「一路平安」

　　「好好照顾自己」
　　梁翊再次叮嘱。

　　其实那句话他没说完。
　　直到很久以后，许冬月才在他的手机备忘录里发现了下句。
　　「如果不能，那我来照顾你」

　　许冬月关掉手机，理了理凌乱的思绪。
　　然后敲打键盘开始构思故事情节。

　　白日梦想家，或许不仅仅是她幻想的情节。
　　更代表着她与梁翊的过去与未来。

　　未来会怎么样呢？
　　她说不准。
　　但或许她可以为故事安排一个圆满的结局。

　　—

　　三天后，周末。
　　沉闷了好久的天气突然放晴。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卧室内的床上。
　　许冬月懒懒地翻了个身。

　　昨晚因为码字上头，她一直到凌晨一点才睡着。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手机，按开看了一眼。

　　11点。
　　许冬月放下手机。

　　她是全职作家，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上班时间观念。

　　不过她给自己定了每日10000字的小目标。
　　而且，这项目标她执行得非常彻底。

　　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她想。

　　直到半个小时后，夏俞打来了电话。
　　“月月，我马上到小区门口了，你收拾好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冬月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

　　她忘记了。
　　今天要陪夏俞去吃饭逛街，然后晚上陪她去参加同学聚会。
　　她竟然忘记了。

　　夏俞听到那长久的寂静，就知道自己又被人遗忘了。

　　“我不管，今天中午你请客，我马上到你家，你看着办吧。”

　　电话里传来“嘟”的一声。
　　许冬月一看，是夏俞挂断了电话。

　　她懊悔了一小会儿，连忙起床洗漱换衣服。
　　等到门铃响的时候，她基本收拾完毕。

　　夏俞打开门，看见素面朝天的许冬月向她友好微笑。
　　她一时有些无奈。

　　她还盼着许冬月能化个美美的妆，跟她一起去艳压全场呢。

　　“去化妆。”
　　夏俞的声音不容置疑。

　　许冬月眨了眨眼，乖乖地坐到梳妆镜前。
　　十五分钟后，夏俞看着许冬月脸上清淡的妆容，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在她看来，这样的妆容恰好适合她。
　　白开水妆加笨蛋美人，怪不得能迷倒梁翊。
　　夏俞在心里腹诽。

　　收拾整齐，夏俞才拉着许冬月出去吃饭逛街。

　　傍晚时分，两人按照约定时间到达ktv。
　　将车停好，夏俞拽着许冬月进了包厢。

　　包厢里已经有十几个同学在，许冬月大概能说出他们的名字。
　　夏俞一出现，就成了人群的焦点。
　　那么待在她身边的许冬月，自然是不能被放过的。

　　“俞姐，你身边的这位，是许冬月吧。”
　　座位上一个戴着眼镜的胖胖男人开口问。

　　许冬月记得他，他是班里最爱睡觉的那个男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是我。”
　　许冬月抬头看他，确定道。

　　“可真是稀奇啊，我记得她以前都不来的。”
　　人群中有人附和。

　　夏俞知道许冬月不爱与这些人打交道，便立马转换了话题。
　　“韩琳呢，她怎么还没来？”

　　说着，夏俞拉着许冬月到沙发最边上坐着。
　　这样许冬月会自在一些。

　　夏俞在一旁与人攀谈交流，许冬月坐在一边四处打量。
　　看着昔日的老同学，她忽然想起梁翊来。

　　以前大家那么喜欢他，他应该也会来吧。
　　许冬月开始期待，但同时，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怕。

　　现在她开始期待见到梁翊。
　　那以后呢？
　　期待跟他死灰复燃，重修旧好吗？

　　许冬月正思忖着，便听见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这样的声音，只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包间的门被推开。
　　是韩琳。

　　她穿着一身名牌，头发卷成大波浪。
　　脸上化着浓妆，嘴边是抹不开的笑容。

　　韩琳长得很好看，许冬月并不否认。
　　她像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穿着漂亮的裙子款款而来。

　　看见许冬月的那一刻，韩琳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昔日沉默寡言的许冬月，竟然也会来参加同学聚会？

　　她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那个人。
　　便觉得她是被夏俞拉来的。

　　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夏俞可最爱强人所难了。

　　韩琳将手中的包包放在一旁，踩着高跟鞋以极其高傲的姿态走到夏俞身边坐下。

　　“俞姐，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我怎么听说你被人甩了？”

　　一句话戳到夏俞的痛处。
　　许冬月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然后默默坐远了一点。

　　夏俞确实有个男友，不过在一起也才一年，但后来那个男人跟夏俞提了分手。
　　在她因为手术住院的时候。

　　理由是，夏俞不给他睡。
　　分手的时候，夏俞很痛快给了他一巴掌。

　　其实此刻，夏俞也很想给韩琳一巴掌。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忍住了。

　　“那样的渣男，配不上你俞姐。”
　　夏俞偏头看着韩琳，微微扬起了下巴。

　　韩琳只捂嘴笑。
　　但她确实觉得分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如果换做是她，她会找人把那个男的打进医院。

　　许冬月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字，记载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等她再抬头时，夏俞已经跟韩琳坐到了一边的吧台上。

　　服务员端着几瓶酒进来。
　　然后全部摆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许冬月愕然。
　　夏俞没什么别的爱好，她跟韩琳斗的方式，就是拼酒。

　　高中的时候，她就这么做过。
　　后来，她就被妈妈打了一顿。

　　不过现在她是成年人了。
　　许冬月看了她一眼，想着恐怕待会又要送她回家了。

　　她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20:08。

　　正想为自己找点事做，却有人递了杯酒过来。
　　“冬月，别傻坐着，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