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八章 ...

  •   “怎的这么不小心?”孟书韵皱眉,眼看着黎恪的手指就因为木刺扎入指尖流出了血。

      “我没事,韵娘不必担忧。”黎恪轻轻摇头,柔声道,刚要收回手就被孟书韵一把抓住。

      “你得亏这不是刀伤。”不然破伤风就够你受的,她翻翻自己的包裹。
      黎恪看她这副模样不自觉翘起了嘴角。

      很快,孟书韵就摸出了个白瓷瓶,一把扔进了他的怀里:“你自己涂涂,我先把阿连的药熬上。”
      黎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孟书韵对这小男孩很有好感。
      可能是矮子里头拔高个儿吧,这一批着急忙慌凑出来的这三十个流人中,被贬至漠北的贵胄子弟有一半在出发前就受不了折磨被拷打致死或者干脆自尽免受折磨,剩下的一半出发没多久由于风餐露宿加上心中绝望熬不过去就没了,出发到现在月余那些死去的十来人大多都在此列。
      最后剩下的竟然只有黎恪和连梓篸。

      黎恪本身就是个闷葫芦,这连梓篸就是个热络活泼的小少年,之前没看出来,这两日相处他好像找到他们和找到了亲人似的,简直管不住那张话唠的嘴。也是因为这个,在一行人中一直没人愿意搭理他,所以他才不得不睡在没人愿意的张二盐身旁,挨了那顿打。
      她不得不说,有些人的阳光是天生的,即便饱受摧残、受尽屈辱,他还是能笑对人生。

      也是存了想让他多感染感染越发惜字如金的黎恪的心思,她这段时间要喂马煮药都喊上他,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有人看他不大顺眼又没办法,流人们早就三三两两成群结了伴,他加入前辈人吆五喝六,和他们熟悉后别人都得看孟书韵和黎恪的脸色,连梓篸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但令孟书韵发愁的就是:“我看阿连这咳嗽一直好不了,别拖成了顽疾。越往北走这医馆大夫越是半瓶水晃荡,都不知该怎么治。”越靠近漠北,老百姓个个人高马大,民风也是彪悍得很。
      她在一个镇子中看到表演杂耍,一个满是络腮胡的大汉不慎将刀挥在了自己腿上,他笑呵呵地拿酒往上一浇,围观的老百姓都扔铜板叫好,孟书韵看看他全身上下的小刀疤,很难说这不是一种流量密码。

      想着,神像后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黎恪看孟书韵满面担忧,却是垂下眼眸。
      他记得韵娘是这样的,自小喜欢打抱不平,对谁都心存怜悯,有一股孟致尧身上的那在朝堂上看不到的,像是话本子一样的英雄气概。

      她总说自己不是什么大善人,心眼小的很。
      恶人视下而满,善人睹上而省。
      韵娘从不低头看看有谁还能做到这个份上,善恶没有标准,从来是对比出来的。

      就连他,也是因为她心声怜悯而捡到的一条野狗。
      所有人愚弄他的时候,一直是韵娘在告诉他他必将兼济天下,是能够救百姓于乱世的枭雄。

      他自知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他愿意将韵娘说的这句话视为自己的志向。
      安王案后,他以为韵娘不会再期望他这个废人了,她竟然还能骑马奔来对他说出那句“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个无欲无求甘于平庸的人”。
      他自然不是无欲无求之人,可他的欲求也不能对她宣之于口。

      连梓篸的遭遇与他很像,这是他心知肚明的事,韵娘怜悯他所以跟着他远离汴京,那她会把这份怜悯也分给连梓篸吗?

      黎恪的左手轻轻包裹右手因用力而绷出的青筋,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和煦温雅的笑容:“韵娘不若下次遇到书铺的时候买本《伤寒杂病论》,我对着书应该也能帮阿连开几副适用的方子。”

      孟书韵认真思索了一下还是摇头了,“不妥,太伤神,借火折子看书也伤眼。你的身体也还没养好,要量力而行,切勿帮了他人赔了自己。”

      看,韵娘就是这样一个心善的人。
      黎恪笑笑:“不妨事,万一连梓篸这真是顽疾那就不好了。”

      “不妥不妥,此事不用提了,我不会给你买的。”孟书韵警惕地看着他,好像他真的会为连梓篸不求回报,劳心劳力。

      “孟阿姊,这些木柴可以用吗?”连梓篸方才一串咳嗽,现在说话声音听着都像是破了的风箱。
      孟书韵接过看了看:“可以可以。”说罢,一只手拨弄木柴,另一只手五指并拢在胸前道:“谢过这位神女的接济。”

      连梓篸这下看乐了:“阿姊,你连香都不上,神女娘娘会听你的吗?”
      “心诚则灵。”孟书韵百无聊赖地,“咱们需要木柴的时候神女给了咱们木柴,那就是神女显灵了。”

      要不说是功能性神呢?
      都是为了气运之子走上人生巅峰,他们既然把人家供桌都拆了,和同事道声谢总不出错。

      连梓篸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双手合十,直挺挺站在神像前:“谢神女娘娘恩赐的木柴。”

      平日不苟言笑的黎恪在一旁竟然也朝神像的方向微微颔首。

      周围一圈暗中观察的流人:“······”
      有没有可能人家神女娘娘根本不想给你们呢?!

      张大油二人也无语得很,张二盐没事找事地走过来:“唉你们那都熬几天了?拖这么长时间是他命里有这一劫。”
      说着,脚在煎锅旁晃荡几圈,作势就要将那孟书韵还在等雨水烧开的锅踢翻。

      孟书韵对他们俩这种三天不(敲)打上房揭瓦的做派简直无语,张大油兄弟二人身上有明显的市侩气息,即不论别人对他好与坏,除非被吓破了胆,只要一个眼神或者行为惹他不愉快他就要上去找茬,或是自己想了个莫须有的理由就要上去欺负欺负人家。

      实际上,大部分没读过书的人,简称文盲都是这样。
      他们只能用蛮横的一套理论去招惹所有人,才能保证自己在所处环境中的安全,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会用这套方法论规训自己和身边的人。

      而在这个时代,起码九成的老百姓都是这样的,他们有时生气都说不清气在何处,就会集结一帮子人上门找村里面唯一读过书的那个人讲理,听他讲得条理分明,最后云里雾里地听了个大概各回各家,等下一次吵架再上门找那个读过书的。
      所以为什么读过书的人,不论品行学识都能被人高看一眼,就单听人家能把事情讲明白,都觉得厉害得不得了。

      这就是那些贵胄子弟所说的愚民,可将他们放进这个大染缸中,他们也只能按照这些“愚民”的法则生存。
      连梓篸就是反例,黎恪就是与他们弱肉强食的正例。

      然而有一段时间相安无事他们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张大油估计是从小带弟弟还有个尺度,张二盐就是典型的一头愣,做事不计个后果。
      这两天这张二盐是愈发得寸进尺了,见孟书韵独身在外,也没个族里的人出面依仗,那脚舞得直直就要往孟书韵的身上贴。

      孟书韵还没反应过来,黎恪便从火堆中拣出一块着了火星的,在手里一转,“啪”地一声打在他的胫骨上,敲得他呲牙咧嘴,一句“贱痞子”还没骂出来就被黎恪那阴沉的眼神吓截了声儿。
      张大油瞅了一眼,也觉得孟书韵身边没个亲族男子出现过,和黎恪没办过正经亲事,名不正言不顺地待在一处。

      她也有几分牙痒,用脚贴一个女子,不只是惹事欺负人,还带了那么些聊骚意味。
      冶容诲淫,在他们眼中一个女子混在二十多个男子中间便不是什么正经女子,就算贵女也不是个正经贵女。
      这么试探她,估计是想着她笑嗔几句你情我愿也就成了。

      孟书韵一细想他这一脚想干嘛,就恶心得直全身搓鸡皮疙瘩,幂笠下的脸色难看得能滴水,拿柴扔药都和摔似的,明摆着让周围的人看她因为这出动了气。

      连梓篸等药熬好了就默默蹲在了她的另一边一口一口抿着那混着木柴灰和雨水的汤药,与黎恪一起将她环在中间。

      没成想这雨一口气下了两日,他们被困在这里,最后屋顶漏雨、脚下渗雨,差点把他们淹死在这里。
      等出了庙,一半人都染上了风寒。

      但这对他们也只能算是这一路的小打小闹,匪夷所思的是出了庙刚到下一个驿站,张二盐从他们那匹老马身上搬包裹时,一个没注意被那他们兄弟二人买的老马踢断了腿。

      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是他突然满目狰狞地找上黎恪,一串连官话带方言的国骂后,张牙舞爪:“贱痞子,你害你爷爷!”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