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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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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看到天幕中再次出现二郎的身影,李渊顿时放下心:这么生龙活虎,说明孩子没在后世受罪啊!
多年未临战场,难得亲眼见二郎出手一次,这准头这力度,真不愧是我儿子!他洋洋自得,恨不得跟所有对手炫耀一遍。
当然,这份愉悦并不长久,仅仅维持到他听到那句掷地有声的“是你爷爷我”为止。
李渊大为震撼:这是我家乖巧可爱二郎?
他为此沉默良久,视线环顾座下的一圈儿女,见几人看着都挺端庄,举止合礼,不像是会放狠话的。李渊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教育没问题,便念叨着:“二郎是跟那些军汉学坏了,皇室身份尊贵,可不许这样无礼粗俗。
那头李世民一个小轻功杀进山贼的据点,原打算直奔山贼头目而去,被源源不断涌出的人拖慢了脚步,他才想起来隋唐前期是有过这么个设定:进入战斗或踏入秘境后,就不能使用飞天遁地的大轻功。
这个设定真麻烦。
李世民扁扁嘴,有些后悔一个疾冲进人堆,应该飞得高一点往里靠,但反正他堵在狭窄的山隘前,里面的山贼也无法绕过他去干扰村子,索性就陪他们耗着,等级差在这里,疼的也不是他。
打着打着,他有些无聊的推进阵线,往前走了几步,开始观察这条被占据的通道。
这匪寨着实深藏不露,看着不大罢了,房屋倒是建了不少,基础设施完备齐全,比起稻香村里也不差什么,简直是要定居在这儿。
李世民登时眼前一亮:破坏场景到底不划算,这些留着给稻香村当安保据点也不错嘛,听说这里正坐落在洛阳与扬州的必经之路上,商队、江湖人来去匆匆,周围村落交通也少不了从这里过,留作驿站也方便。
一见强敌来袭,这寨子里竟又乌乌泱泱涌出百十个人头来,两百多个人围住李世民,兼地形易守难攻,一时间显得他这个闯入者弱势起来。这让山贼们有了底气,嚣张的围了上来。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弱势。
李将军颠了颠木枪,自言自语道:“姑且收敛些吧。”
听了这话,山贼们仗着人多势众张牙舞爪,凑到他跟前威胁道:“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以为我在劝你们及时行善?”李世民轻笑,重新抬起木枪抡过去“我只是在想,这么多现成的屋子,砸了怪可惜的。”
他重新突刺进混乱的敌营里,赤金交织的内力此起彼伏,敌人甚至看不清对手身在何处,只知道身侧的同伙不断倒下,生死不明。
董龙扛着武器站在大后方,可即使死死盯着暴露对方行踪的画卷,他也无法真正确认对方的行踪,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敌人确实在不断逼近。
当眼前闪过红光时,这个山贼头子甚至没来得及意识到那是他的敌人。
一切停止后,山贼、杀手、混混瘫了一地不断哀嚎,唯有年轻的将军傲立其中,意气风发。
这就是等级压制吗?快乐!
李世民心情愉悦的舒了口气,收起木枪,拿脚尖戳了戳最开始挑衅的混混:“怎么,现在是谁跟谁求饶啊。”
“我、我跟您求饶——”
混混无语凝噎:天知道这个小青年看着白白净净,也不像董龙那样肌肉膨胀,怎么就是个煞神呢?
又说了几句,李将军才满意的放过他。
算来不过几炷香的时间,李世民结束了一个人的清剿。
他估摸着主力在这里,村子那边都是十里八乡的混混流氓,跟民兵半斤八两,又有三个江湖好手,压力不会很大。这么想,村里也该结束了。
于是李世民向空中盘旋的巨鸟打了个手势,示意秋叶青的雕去村里报信。
他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原地蹦跶几下,还有些意犹未尽。
“躺这么久,筋骨都生锈了。”青年瞥了眼倒了一地的入侵者,抱怨道“要不是没有趁手的武器,教训你们这种东西还不至于花上这么久。”
你还嫌慢?这什么人啊!
旁边这一圈山贼混混敢怒不敢言,疼的满地打滚。
在他们的注视下,李将军颠了颠手里的木枪,又笑起来:“不过也有好处,至少不用分太多心思控制力量。”
“失去行动力就好,万一不小心把人揍的一命呜呼……”他的目光扫过满地“横尸”,意味深长道“那可就不好办了。”
地上抽搐挪动的家伙们彻底不敢动了。
威胁效果拔群,于是青年欢快的探索他们的木屋,从山寨里找出绳子,挨个把人绑起来。
“行啦,别叫唤了,我现在又不会杀了你们。”
山贼们战战兢兢抬头,只见李将军被逗的笑出声,摆摆手,寻了处干净地一坐,腿一盘,开始问:
“说吧,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山贼们有心讨好这煞神,又怕天眼把事情泄露出去,日后让十二连环坞清算了去,推推搡搡、支支吾吾的半天不敢说话。
见他们如此,李世民又忍不住笑了声,他放缓了语气:“想来你们也不清楚董龙的来意,我也不难为你们,待之后去审董龙便是。我是想问,你们有手有脚,怎么不去干些正经活?”
他指着谷地中整齐排列的木屋,夸赞道:“你们来此不过短短几个月,这据点的屋子竟比村里人也不差什么,布局也是干净合理,有这种手艺,去哪里赚不到钱呀。”
“有这种房屋,我去寻绳索时却不见里面有多少吃用的东西。想来即使抢夺村里人的食物,也不过有了上顿没下顿,何苦来这里受罪呢?”他诚恳道。
原本负责据点建设的几个人探头探脑,顿时忘了刚被揍的疼痛,诡异的升起一丝骄傲:我们也是被开国功臣夸过的人了!
董龙只会嫌弃他们盖的屋子不够大气,嫌这里食物不够精致,总部的粮食运不过来,给他们的钱又大都进了这人的手里。
这些时日若不是仗着董龙的名头在村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张嘴险些饿死——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董龙,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紧巴巴。
李世民本生的干净好看,战场上动如脱兔,这一静下来端的一份谦谦君子的形象。
按说这种气度,便是寻常富家公子也难以匹敌,应该也是那种龟毛又多事的性子才对,这里也有不少人被那些所谓的世家子欺辱过。
可方才这人单挑匪寨,本就用武力打服了他们,现在又不嫌脏乱的凑近他们,愿意听他们讲话……
见董龙还没醒,这些山贼的心眼顿时偏到青年身上了:不说江湖上本就向往强者,就这人,要是当老大,那肯定比董龙靠谱。
董龙的亲信大都留在巴陵的八角寨看家,这头正了八经跟他混的山贼本就不多,看着寨子里人挤的满满当当,其实雇佣的二流杀手、本地的混混流氓、附近村里的懒汉更多。
本地人跟山贼堵村也都是以为来钱快,不曾想机缘巧合下来了这么一尊大神,碰了个大钉子,眼看还要翻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又峰回路转,遇上这样体贴的人,不由得顺着他的说法想下去。
李复和王大石带队来接应的时候所见便是这幅场景:原本凶神恶煞的山贼仿佛见了亲人一样,争先恐后的围着青年诉说起他们在外面受得委屈,情至深处还有人泪流满面,边哭边嚎。
被围住的那人听得认真,不断回应众人的倾诉,原本愤怒的目光也受感染忧愁起来,清澈的眼底凝了一片水雾,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
村民们面面相觑,竟不知该不该上前去。
许是难得有人听他们诉说这些,山贼们见他被惹得掉了眼泪,一时忘了这青年尚且是他们的敌人,开口责怪那哭泣的坏了心情。
“你哭什么?丧气鬼。休要坏了将军的兴致!”
李世民抬手拦住声称要给个教训的山贼,随便抹了把眼泪:“欸,别怪他,是我本来就爱哭。”
爱哭在这群人的意识里素来与没骨气、软弱搭边,怎么这个将军还哭上了?
看出这些人的怀疑,李世民大腿一拍,反驳道:“为何爱哭就当不得将军?这叫真性情,怕被人知道自己会哭才是胆小呢!”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只要不耽误大事,这又有什么不好,我这人性情刚烈,不似那些生性喜静的,若也整日端着那得多难受啊。”
倒也是这么个理。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悲泣的那个人,柔声安慰几句,又开始给这些人训话:“你们也是被欺负过的人,你们说着别人的不是,说他们仗势欺人,觉得世道不公,怎么一得势,又和那些人一个样?”
“不敢向欺负自己的人反抗,到头来去欺负与自己无关的人来,这像什么话!”
有人心虚,有人惭愧,自然也有不服的。
“那我们也得活呀!”几个天天在村口晃荡的二流子理直气壮“以前以势压人的那些人都是为了找乐子草菅人命,我们可比他们强多了。”
李世民冷笑:“先不说你们专抢鸡鸭鱼肉,能活的法子这么多,非得杀人?”
被他一个眼刀慑住,他们顿时闭了嘴,心下还是不服:人命哪值几个钱。
临时被推举出的小头目挠了挠头,犹豫的给他们自己开脱道:“我们的任务就是围住这个村,逼他们拿出东西来,本也没必要杀人,要是放松了,等回去……”
死的可就是我们了。
他砸吧砸吧嘴,没说下去。
听出小头目的言外之意,李世民舒展了眉头,他起身拍拍对方的肩膀:“我知大家也有难处,事情到这一步更非诸位所愿,只是我有一问:若有机会,诸位可愿舍了匪寨,不再助纣为虐,去干些不害人的正经活。”
这……他们迟疑了。
不愿去做活、想作威作福是一方面,还有一部分来自对水寨的惧怕。
实际上,想要脱离连环坞的人很少,但不能说没有。
虽说十二连环坞如今再江湖上如日中天,许多江湖帮派都以与水寨有交情自得,可想到当年明教的下场,几个头目还把朝廷和几大门派得罪狠了,底下的人总是有些犯嘀咕,生怕哪天又跟围剿光明顶似的来个围剿水宫。
万一答应了,以十二连环坞的作风,他们怕是没了安生日子。
可不答应,这煞神是不是要把他们就地正法。
见他们支支吾吾不肯给个结果,这位将军了然一笑,黑白分明的眼底也带着融融暖意,似是看穿了他们心底所想,却没有威逼他们承认。
将军只是放开手里形同虚设的草绳,说:“既然道不同,只要诸位不去伤害村里人,我也不勉强。”
“待此番事了,我再重新问这个问题。”他的笑带了些许狡黠,却不令人反感,只觉得可爱。
于是将军单方面宣布:“既然大家都不说话,这次就不作数了。”
真的,真的放开了……
他们举着草绳,一时没了动静。
“将军……不怕我们出尔反尔?”小头目声音颤抖。
他们虽说哭诉半天,可不能说自己真的没有私心,更不信这目光如炬、应对自如的年轻将领真的被他们唬住。
将军平静而坚定的注视着他,掷地有声:“我信诸位,却不知诸位信不信我?”
“信!我们如何不信将军?”
真是一桩怪事,这群山匪混迹江湖多年,打打杀杀也经历不少,也并非头一次听人许下承诺,转眼又背信弃义,却只觉得这个将军绝不会坑害他们。
“那在我传信回来之前,诸位便留在这里,怕水寨寻仇便等朝廷的军队来保护你们。”李世民叮嘱他们“作为赔罪,还需帮助稻香村恢复常态,这些日子你们围在外面,可给大家惹了不少麻烦。”
“这……朝廷的军队如何会保护我们?”
以十二连环坞的斑斑劣迹而言,头目怀疑他们见到军队之后会被就地坑杀,以牙还牙。
“既然你们选择重新开始,那也算招安了……吧?”
李世民忽然也不确定,他抽了口气,皱着眉头重新盘算一遍,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也罢,我也不知大唐法律如今是如何运作,万一害了你们可不好。”
这要是放在前代作品里,他当然可以保证这些人会被严格按照法律治罪,然后重新成为普通百姓。
只是现在并非贞观,天宝的天子是什么性情他可算不上了解。看陈大夫他们的反应,总归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
“既然如此,你们可还有去处?”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冲他摇摇头。显然是没有的。
李将军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怎么百年过去,还这么乱七八糟的。”
说好的盛世呢?
不行,稻香村的信息还是太闭塞,他得出去亲眼看看。
“你们先推出几个人来,待会儿随我去村里与大伙赔罪,被围困数月的不是我,我是不能替大家原谅你们的。”
“那——”剿灭十二连环坞的事情……
“我知你们也受匪寨裹挟,祸首在匪寨,即使为了更多百姓的性命,我也会去处理此事,不必担忧。”
李世民环视众人,见他们松了一口气,又强调道:“但一码归一码,稻香村的事情你们虽非祸首,也是从犯。”
他又提了几条,山贼们信服的一一答应。
“咦?李复,大石,还有大家,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李世民一晃眼看到几个绿色的名字,这才注意到友军的靠近,起身热情的招呼道“来的真快,大家也辛苦了,都坐下歇息歇息吧!”
李复见他神态自然,端是无比自在,仿佛他才是山寨主人。
那些匪徒竟也不觉有问题,认真的顺李将军的意开始讨论让谁去村里,还有闲人跟他一起劝他们坐下,甚至还殷勤的搬来几块石头垫着……
看着地上至今没醒的董龙,又看着理所当然开始指使山贼的李世民,鬼谋的内心无比复杂:谁才是寨主啊?
“怎么?”李世民困惑的歪歪头,不知道小伙伴们为何不休息,脸色还这么奇怪。
李复摇摇头,坐在他身边,低声提醒:“山贼狡诈,这些人不乏害人不浅的恶徒,你莫要被他们哄骗了。”
“我晓得,有几个演得太假了。”李世民传音入密与他“不过,先稳住他们也好,免得再出去害人,也让大家省着些功夫。”
“能向善自然值得嘉奖,若是罪无可恕、又或无悔改之心,我的枪可不留情面。”
有数就行。李复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多虑,百年前杀出血路的人杰,想来也不需要他多嘴。
他又想,武德年间归顺太宗诸多英雄,其中也不乏被迫落草的豪杰……李将军是否本就是山贼头头,重操旧业才干的这般顺手。
李·山贼头头·世民两手往袖子里一揣,方才还算凌厉的气势顿时柔和下来,眯起眼睛,享受起阳光的温度。
……
李复捂住脸,又开始怀疑自己:这个软乎乎的、跟猫似的青年真的是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