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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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乡邻口中得知方才的悲剧，陶寒亭与方紫霞脸上带了些伤感。
方紫霞深深皱起眉头，为这场悲剧，也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她看了姐弟俩几眼，又收回视线，说起他们今日的见闻：“楚四之事，我们是经过县衙是听捕快闲聊谈起的，说是宋南天打点了长官，让他们多加刑罚，令楚四死于牢狱。”
“两个时辰前，我与寒亭向他们打听了事情经过，知晓了楚四所在之处，本想前往搭救，尽一份力，奈何武功低微，无法强行突破县衙，潜入时被发现。”
“后来我们想，可以找人求援。但是那官员反应过来，令洛阳城的捕快与士兵阻止我们进城。那宋南天背靠神策军，城郊更有大营驻扎，城外不能多待，而若是求助于天策军……”她看了眼一旁的银甲将士们“双方本就积怨深厚，若天策出面，恐楚四被神策直接杀死。”
“就在我们六神无主之时，遇见了方才从城内出来的王遗风王谷主，也幸亏王谷主才得以救出楚四，拿到宋南天与官府通气的证据但……楚四伤的太重了，没能挺过来。”
又是神策！
李世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有百姓嘀咕：“就说跟神策沾边准没好事——”
那队神策在短暂的空白心虚后，满脸输人不输阵的反击。
“这怎么就成我们的事了？我们是要前途，又不是不做人了！”薛仁宝反驳，举出自己最信服的将领当例子“你看我们焦七佛焦大人，你能说出半个不好吗？”
就算其他人可能确实不太做人，但是焦大人肯定不输起——不，肯定比天策那堆满口报国的人强。
萧正清原本不欲起在此冲突，被他一噎，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生气：那是因为焦将军是我们天策的人！
要不是焦将军还在卧底，他高低得让这群神策知道自己有多烂。
他的战友们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偌大神策，只焦大人一人罢了，你可还记得自己方才招兵时说的话？”
“这般欺压百姓也并非第一次，不思报国，却做这些无耻之事！”
“整天说荣华富贵，荣华的连人性都没有了。”
欠白家酒楼的钱不知几次，在洛阳城也吃了不知多少霸王餐，每每都是被他们看见了，硬压着付的。
萧正清拉住战友，劝道：“罢了，楚家一事还未解决，先莫要与同袍起干戈。”
却见有神策士兵嗤笑一声，不屑的说：“同袍？再报国你们也是江湖草莽，我们才是正了八经的大唐将士！”
“还招兵，噗哈哈——笑死我了，不就是门派招新吗？”他拿下巴点了点镇前空出的道路“喏，那里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那条路是官府划出来的地方，方便他们管理，也方便各门派招人。
“你！”萧正清攥紧长枪，愤怒的目光刺向刚才挑衅的神策军。
原本思量楚家一案的其他天策将士也都猛的起身，虎目赤红的瞪向那人，咬牙切齿道：“你敢再说一遍？”
自从经历过武后一代的疯狂打压，拱卫李唐的天策府被完全排挤出朝堂，各路元勋之后被追杀围剿，最终只能在江湖中拼命保存下一线星火，作为江湖门派而勉强存活。
再后来，即使天策府重新为李唐皇室所用，即使涌现了李承恩、杨宁这般优秀将领，即使保留了军队编制，即使有开国诸多功臣之后，即使他们有凌烟阁、秦王殿——
东都之狼，依旧只是江湖门派。
为江湖人排斥，为庙堂者不屑。
这团孤独的火焰能燃烧至今，所支撑他们的，不过是“长枪独守大唐魂”的信念罢了。
即使他们『江湖草莽』的身份只能倒映出李唐皇室对他们不着痕迹的背叛。
而从武后时起，被扶持着与天策打擂台的神策则不同，这方军队成了权贵的天下，欺压百姓，作威作福，放纵外敌为祸百姓，称得上无恶不作。
可神策依旧是大唐的正规军，所作所为皆能代表大唐。
我天爷啊。
薛仁宝被这些话吓出了一堆冷汗：真是后悔带着群新兵出来了，一说一个准，专往痛处戳。
他能看出来萧正清本没有打架的意思，还在拦着属下，这下可是真麻烦了……
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啊？他瞪向刚才那个不知死活的二愣子。没点本事都不敢这么横。
那人一出口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得水，他眼看对面像要杀人，打又肯定打不过这群训练有素的，只能六神无主的看向薛仁宝。
眼看双方就真要打起来，乡邻们有些慌张的退开，留他们在原地对峙。
李世民依旧坐在原地，只是冷不丁的抬头问了句：“所以，神策是什么？”
天策府和神策两边才想起来还有个祖宗级的人物在这里，即将开始的冲突像浇了一盆冷水，顿时熄灭了。
老天果然还是厚爱我的。薛仁宝松了口气。不用打架了。
理智回笼，天策的士兵这才意识到：激愤之下，他们似乎吓到了镇子里的百姓。
与大家道完歉后，两方人以李世民为中心，在他的坚持下，剑拔弩张的排排坐。
“和我说说，天策怎么成了江湖门派？”李世民揉了揉眉心，待他们坐好，继续问。
薛仁宝慌忙陪笑摆手：“不是，新兵不懂事说着玩的——”
萧正清打断他：“他们说的没错。”
沉默片刻，他艰难的解释：“我们……严格来说，确实不算军队，但该有的都有。”
他坚定的告诉李世民：“这并不妨碍我们保家卫国、守护百姓的决心。”
“是啊是啊，大家伙都知道。”白老板上前送上茶水，附和着“平日天策诸位就总是东奔西跑的，管那些不平事，可不容易啊。”
李世民看着这些年轻人，入目是一双双坚毅明亮的眼睛，心底不由得融化了一块。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从贞观时的威震天下，到如今受所谓“神策”嘲笑……
李世民很想给这些跨越时间的同袍一个拥抱，但又觉得要稳住前辈的形象，最后只是拍了拍萧正清的肩膀，轻声问：
“这些年，想必大家受委屈了吧。”
没想到，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一直端庄持重的年轻人红了眼睛，像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样。
他一愣，缓缓放下手臂。
“不委屈！”
萧正清眼眶一热，有些手忙脚乱的转过脸捂住眼睛，觉得自己给天策丢人了，可回头一看，自家同袍也都是一副差不多的样子。
完全没有说服力。
李世民的脸色严肃起来，直起身子扶住他的肩膀：“莫要不好意思，与前辈哪有不能说的？”
什么朝廷倾轧、江湖纷争，都可以和祖师爷打报告！
百姓们窸窸窣窣的交流后也要围上来，眼看对面薛仁宝一副目瞪口呆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正清的脸简直红的要炸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日画卷已经关闭，否则他怕明日大唐驿报上头刊就是他们几个的大脸：震惊！天策府哈士奇为何抱头痛哭？
但是真的没有啊！萧正清百口莫辩，想说那些磨难、困境不是委屈，又觉得好像也没法辩解。
行走江湖，神策的针对没让他们服输，朝廷的排挤没让他们落泪，险恶的江湖只能让他们撒下鲜血。
他们是戍卫大唐的将士，心要比敌人更强，比铁甲更硬，这才能成为百姓最坚强的盾。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
作为江湖人眼中无懈可击的门派，朝廷眼中最强悍的军队，哪里有比他们更高的呢？
天策府是家，而出了天策府，哪儿都是天涯。
“哼，世家出身的小毛头……”谢渊在他们身后站定，轻笑，到底没多说什么。
除了李承恩，他其实与天策府众将士关系一般，可毕竟曾在这里呆了十几年，即使后来江湖奔忙，他也是将天策当做家的，也远比其他江湖人更了解天策府的处境。
可了解并不妨碍他嘲笑新兵矫情。
年轻的将士们不想理这个江湖前辈。
萧正清怕李世民误解，拉住他认真解释：“能实现保家卫国的理想，还有诸多同袍并肩，策马江湖，哪里会委屈。”
至于刚才突如其来的破防，别人他不清楚，他自己可能是因为，前辈关怀的眼神实在太像他久别未见的长辈们了。
顶多就是被本该同一战线的朝廷背刺，做好事还被江湖人说走狗，被神策天天冷嘲热讽，府中将士怀才不遇……
那叫愤怒！
等等，莫非是因为刚才被神策的人气的？总之都怪神策！
天策众将士语无伦次，解释不成，果断开始迁怒神策。
可李世民没把这最后一句放在心上。
他总是能很快明白自家人的心意，觉得自家孩子就是受委屈了，只是不好意思跟家长说。
他得好好套出来记小本本上，日后行走江湖得悄悄给找回场子来。
看，孩子都要哭了！
李将军自动把红眼圈等同于掉眼泪。
李世民叹了口气，抱臂思索：想来，这么多年，大家受得委屈该远比他所见到的多。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支战无不胜的开国军队流落江湖？
至于身份问题，他并不觉得江湖与朝堂二者有高下之分，见这些将士们没有因此迷失道路，便也放下心来：“只要怀着为国为民之心，身在江湖或侪身庙堂又有何不同？”
“我想着，这衙门能被宋南天贿赂，估计洛阳令也不会好到哪里。”
在城里乱逛的时候，他确实见过那个官员，只是在百姓中风评不算好。
想到堂堂东都的吏治都能差到这种地步，李世民按捺住立刻飞到长安质问李隆基的冲动，继续与同伴们交流：“我原想看看现在的朝廷能不能有公正的处置渠道，现下看来是不成了。”
“……是后世让您失望了。”
“这又不怪你们。”李世民摇摇头，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既然眼下走朝廷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走江湖的路子。”
李世民看向楚小妹与懵懂的小弟，说：“今日，我就去拿下宋南天和那狗官的首级。”
“小妹，你可愿意？”他蹲下身，问默默含泪的楚小妹“还是你希望再长大些，亲手报仇？”
小弟还不懂事，现在就有些忘记了方才的凶险，待长大也未必会对此事有多大印象，唯有过于懂事的小妹让李世民格外担心。
他自然不愿小孩子沾染血腥，可更不愿自作主张在她心里留下一根刺。
小妹感激的摇摇头：“一切劳烦将军了。”
此番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拖了各位义士的福，未来不定，他们姐弟没有亲人，更是不知如何才能活下来，谈何报仇呢？与其让雪恨遥遥无期，恶人逍遥法外、迫害更多人，她更愿意看仇人早日死去。
“好。”李世民见她眼神坚决，应下了。
他起身，和一旁的侠侣确认了位置，便道：“我去去就回。”
“将军，我们也一起！”
李世民拦住跟上几个天策将士：“这可不成，杀朝廷命官也该是大罪吧，权贵也能拿你们出气，我早晚要回到前朝，他们没法拿我怎么样。”
又不是没得选，何必让后辈受罪呢？
“可……”
“放心吧，当世还没有人能伤的到我。”
见没人再跟上来，李世民才甩起大轻功，往南天别苑跑。
日光已经西落，身下的山川也显得温柔起来，李世民的眼睛被晃的有些睁不开，索性换了个面向，技高人胆大的侧着赶路。
高空中的凌冽罡风更适合思考，他思索着不对头的地方：
这么说来，谢渊能建立浩气盟，不是因为大唐官方收拾完周边的威胁，能腾出手了，所以想整顿江湖乱象？
等等。
也就是说，不算天策府开国时期在他手底下那会儿的赫赫战功，光这几十年里——
帮助百姓剿匪的、剿灭叛军的、维持江湖治安的、镇守东都及重要关卡的、主持江湖公道的、组织镖局对抗水贼的、平定南方西部北部敌人的、辅助地方组织救灾的、作为朝廷正面形象的……
一直是一个江湖门派？
李世民：宇宙震惊猫猫头.jpg
他调整好险些掉下去的姿态，继续震惊：
不是。
那百姓要这大唐官府干嘛用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