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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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没有走多远，穿过门前不长的道路，经过小小的书院，便到了镇上最开阔的场地。
小妹说，平日没事的时候，街坊们就围着中间这棵参天古树活动。他蹲在树荫底下，放两个孩子与朋友们重聚，自己没花多大功夫就与这些街坊邻居混熟了。
对于他这个生人，风雨镇的住民并不排斥，稻香村时的神兵天降让李世民本身多了些传奇的意味，更何况还是实锤是武德年间的天策将领。
是的，比起李世民在稻香村的所作所为，最开始让他们产生认同感的，反而是天策将领这一身份。剿匪，则是给他们喂下一颗名为“果真如此”的定心丸。
要说洛阳人对天策可熟悉了，驻扎在城郊的龙飞大营就是天策所属，平日里常见他们进城采办、郊区巡逻，偶尔节假时也会在茶馆看到一堆累的瘫在桌子上的军士，引来路人的会心一笑。
风雨镇虽说远离城区，却与龙飞大营就隔着一个小山头，一大早就能朦胧听那头传来的喊杀声，和惰怠的神策军可大不相同。
神策军到处作威作福时，也总是这些将士站出来制止，他们时常帮助邻里，还从不收取劳军的财物，于百姓秋毫无犯，问就是军规军纪。
听祖上说，武德年间天策就有这个规矩了，那这个将军肯定也是好的。
一旁负责招募的神策、天策军士对他又是好奇又是崇敬。
神策、天策两边招兵的士卒总是针锋相对、互使绊子，但在他面前还是收敛不少。两队人老老实实在各自旗下值班宣传，偶尔羡慕的几道目光会瞥向树下的人群。
天策府此次负责招募的人名为萧正清，他见镇上的居民聚在树下议论纷纷，一时间没人顾得上入伍，也不强求。
索性他们招兵的几个将士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与同袍收了工，准备去打听消息。
“幸好分配任务的时候咱们小队没出去巡逻！”
“本以为会是龙飞大营的人先见到将军呢。”
结果李世民每每见定位在军营中，都会重新打开罗盘，丝毫不做干扰大营训练的事，遇到巡逻队也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走开，比起一些没有边界感的江湖人来说可要好上太多。
眼看着李世民在城郊几个大营飞来荡去，有几次险些飞进神策山字营。
每到这时，对面几个神策的人得意的不行，那个薛仁宝还冲他们做鬼脸，就好像先见到将军的那一方压过一头一样，搞得几个天策将士也开始暗自心急。
没想到兜兜转转，李将军居然来了风雨镇。
“不过这宋南天着实可恨。”同袍压抑着怒火，提枪便走“今日必要让他得到教训！”
“等等，我们先去探探。”萧正清拦住他“尚不知对方情报，不可贸然行事。”
萧正清对宋家的恶劣行径有所耳闻，但身在武牢关外，若非今日，他竟不知城郊已到这种地步。
同在洛阳，对方也知道天策府的作风，从不与他们正面冲突，至少过去天策府招兵期间，未曾在他们面前明目张胆的欺凌百姓，连这次败露也不过是一个巧合。
萧正清咬咬牙，心底同样满是愤怒：他们天策血染疆场、保家卫国，为的就是百姓安康、天下太平，如今却教百姓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让这些权贵欺负了！
“天策那帮人怎么都跑了？”
天策的人离开后，对面神策的人也心里痒痒着，眼见打擂台的都撤了，不约而同的瞥向他们的头目。
薛仁宝卖力的宣传了小半天，说的口干舌燥，正在一旁灌水，让他们这么一盯，弄得浑身不自在：“……看我干嘛？想去自己去！”
他大手一挥，给自己和属下放了假。
反正现在也没人，招兵不差一时半刻的，要说万一攀上什么大官，那可就赚了！
楚家一案几乎不需要探查，宋家仗着家大业大，在此行事毫不掩饰，连那些线索都清理的不甚上心，也没人愿意为他们遮盖。
邻居们不必多说，楚家姐弟两个本就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熟悉得很，此番却无辜让宋家害的险些家破人亡，谁见了心里不哆嗦？
心底多少都存了不满。只是人微言轻，怕伸张正义不成，自己又变作下一个楚家，这才忍气吞声，战战兢兢的独善其身。
在李世民的引导下，他们本就不多的心防很快松散下来，连十年前谁家丢了只狗、哪家少了片瓦都倒了出来，眼看着天际的画卷终于关闭，街坊们才敢跟李世民说道楚家这桩事。
“您才来这洛阳，怕是不知道，此番事端是因为，那宋南天想要给他的七姨太建个七凤楼！”
“听说那姨太也是抢来的，可惜让这么个东西糟蹋了。”
“他想跟楚四家买地，楚四不卖——要我说，那我也不卖，没了地，一家四口子喝西北风去？谁成想，宋南天会因为这事儿污蔑两个孩子，还借此把楚四给抓进衙门了——”
说到这里，他们一拍腿，惊道：“唉呀，那楚四还在牢里！”
姐弟俩的父亲还活着？
李世民懊恼的想：他还当这家是孤儿寡母受欺凌，怕提到伤心事，这才没问孩子的父亲在哪里，没想到是一家四口呢！
也是他疏漏了，两个小孩都惊魂未定，那娘子又浑浑噩噩，本就该他多想多言的。
“阿耶……阿耶没有了……”楚小妹细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没有了？”邻里们一怔，猛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用惆怅而哀怜的目光看向姐弟二人。
方嫂轻声问：“小妹是如何知道的？”
楚小弟尚且不知事，还不知何为“没有了”，楚小妹的双眼却已经盈满泪水，小声抽噎着，将委屈咽到肚子里。
她说：“那些坏人说的，阿娘就是听他们说阿耶死了，这才……”
难怪，难怪，他们就觉得平日里最要强的楚家娘子不会轻易发狂，原来有这番缘由！
方嫂蹲下身，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她家的一琳也是这般年纪，常与她作伴玩耍，免不了想到：若是一琳也受这般委屈……
还是来晚了。李世民的眉头皱起，拳头紧握在腿边，又是哀又是怒。
“如果我们早些来就好了。”有人和他抱着一样的念头。
他抬眼看去，只见五个红衣银甲的军士立在人群外围，几人眼眶微红，神色愤怒，不知听了多久。
楚小妹听到这话，从方婶怀里抬起头，看到那身衣甲，显然是认出来他们的来历，一边哽咽一边摇头：“不怪几位将军的……”
女孩过于懂事的样子让几个天策士兵更加愧疚。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没等他们想好接下来做什么，另一个噩耗被带了过来。
“那两个孩子的母亲没了……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看住。”谢渊大步流星的走进人群，见楚家姐弟俩又猛的一顿。
他还当这俩孩子在和那堆小孩玩呢。
片刻后，谢渊用自己这辈子温柔的语调问：“他们的父亲呢？”
没人说话。
谢渊的心一沉，知道不好。
许久后，白家酒楼的老板开口：“楚四让抓进衙门里，死了。”
“那楚家妹子……？”方嫂低声问。
谢渊看着楚小妹，一时也不知所措，他一向雷厉风行，却直觉不好在孩子面前说这事。
“方才我问出地牢的位置，寻到被他们关起来的曹正英，等回来的时候，她就寻了那把匕首……”
李复和秋叶青一个守在门口，一个盯着家丁和镇长，以为他们将危险隔绝在外，楚家娘子便不会有事。
谁知最大的威胁竟是她自己。
一片叹息中，梁师道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问：
“李将军啊，您还是要管一管这桩闲事？”
李世民从思绪中抽离，诧异的看他：“怎么能算闲事？”
梁师道估摸着，这就是要插手了，劝道：“说到底，您也不是这个时候的人。”
“哦，老先生这是嫌我多事了？”李世民见他神色闪烁，不像是好心。
“不不不，只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再吃亏呢。”
梁师道这么琢磨着：万一这事没管成，李将军就回去了呢？宋家的气焰岂不是会更嚣张！得了好名声的是李将军，受欺负的不还是他们。
还是顺着宋家的意思比较保险，反正死的不是他，把那块地顺顺当当送过去，宋家说不定还能记个好。
宋南天那头也是这么想的。
这李将军再强，也不过一个人，再有势，那也是武德年间的旧事，到了天宝就得乖乖待着。
至于子孙后代？经了高宗、武皇两朝，开国那群姓李的几个有好下场。更何况这一失忆下来，更辨不清后人了。
这人既不是卫公，想来没什么大事，只要上头不计较，那些江湖义士可好对付的很。
李世民没有放弃的念头，若他现在就抽身而退，那才是害了人。
他看向一日间遭逢大变、孤苦无依的姐弟俩，深深叹了口气：“百姓多如这稚子一般，有心无力，有口难辩。”
“既然拿出真相如此之艰难，那我便帮他们要一个公道。”
几个天策将士同样义愤填膺：“我们也助将军一臂之力，助楚家讨回公道！”
能入天策府之人，大都有一腔热血，袖手旁观这事，他们终究还是做不来。
此时，有陌生的声音传来，朗声问：“前面可是李将军？”
李世民往声音来处看，此时走来一男一女两个江湖人，瞧着英姿飒爽，两个象征同阵营的绿色名字映入眼底。
看来不是找事的。
“不知是哪路英雄豪杰？”李世民问。
“豪杰当不得，我们不过是沿途听闻一桩冤案，有心相助却无能为力，冒昧来访是想寻人帮忙。”
有人觉得那白衣男子很是熟悉，起身努力分辨，不确定的喊出他的名字：“你是不是梁师道的那个学生，陶寒亭？”
“正是！”白衣人点点头，又向梁师道行礼“恩师，许久不见。”
梁师道慌忙直起身，端着为师的架子让他免礼。
那陌生女子也笑意盈盈的跟着见礼：“见过恩师。”
梁师道是没见过她的，停顿片刻，便听谢渊喊出她的名号：“这位莫不是‘女孟尝’，方紫霞？”
她大方应下：“幸得江湖朋友们抬爱，是有这么个诨号。”
那就是八竿子打的着的熟人了。
一对上名字，大伙绷起的脸又放松了下来。
“几位将军，这是我们风雨镇出去的学子，如今啊，这二位在江湖上名气可不小。”白氏酒楼的老板以前与陶寒亭也有点交情，介绍道“江湖人说的孟尝夫妇就是他俩，急公好义，颇有古之孟尝君的风范。”
萧正清抱拳：“久闻大名。”
陶寒亭自知武功不比天策的高手，有些羞惭：“武功低微，就不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
“此番便不与你们客气。”李世民单刀直入“不知二位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既然如今天幕关闭，在下便直言了。”陶寒亭说“身在风雨镇，不知将军可知楚四一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