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迷尔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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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尔春的夏初总是那么冷清，小屋巷口那卖老冰棍的摊子不见人来人往，而老黄的馄饨铺门口，那张小桌子上，总三三两两的有人。
他们或端一碗面汤，或来一口馄饨。
也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只有和邻里闲谈能消磨一些时间。
贺恒赤脚踩上窗台，底下有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正给他丢水果，他不动声色的将水果从水管上那个凹槽处滑了下去。
拉上窗帘时和河南余光扫见小姑娘给她比了一个中指，摊了摊手，他窝回自己的木床上。
“她手里抱着个洋娃娃，那东西可不便宜，肯定是艾金伦先生给她买的。”
贺恒揉乱了自己乌黑的半长头发。
“啧，真是个麻烦，我可不喜欢他，他脸上那颗痦子……真的我受不了，像有人用毛笔点上一块擦不掉的污渍。”
一觉把窗户那道光从亮的睡到了昏暗。
“贺！快来看看！快点！萨苶河上漂下来一个人！活的！热的！和你一样的黄皮肤！黑头发！”
玻璃窗被妮拉拍的东东直响，贺恒顶着轻松摄影和一窝乱却不打结的头发，朝窗口探了探头。
“妮拉！别用橡果砸我的窗玻璃！玻璃太脆弱了，会不会坚硬的橡子壳碰碎的？嘿！别砸了！听见没有？”
妮拉停下动作，手边的篮子里装着半蓝箱子。
“快点呐！快点下来！come on！dear friend！”
妮拉蓝色的眼睛笑眯眯的，右边眉毛上方那块黑痦子将整张脸的清秀都遮掩了一大半，原本可可爱爱的感觉，都被那个痦子消磨掉，取而代之的是恶心。
（这么形容一个小姑娘也不是我的本意，只不过是刚好需要一个长着不好看的缺陷的小女孩儿罢了。）
贺恒趴在窗口仔细的查看自己口中所说的脆弱的玻璃，在确定没有什么裂痕之后才晃晃悠悠的锁好门下楼。
妮拉真的很激动，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耳边的声音不断。
“嘿，你们这一种族的人都这么好看吗？他就是河里飘过来的那个人，非常像你之前告诉我们的皇子。他的剪睫毛好长，大概可以有我的指甲一样了，只不过他的头发是短的，大概有，噢，到肩膀？不不不，似乎更短一些，看起来有一段日子没有打理过了，但这并不妨碍我欣赏他的美貌，你知道吗？呵，他好像快要死掉了，他非常虚弱，我第一次看见他时，他整个人的皮肤都是皱的，因为在河里飘着，他身上只有几件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嘿，你说他到底什么时候走？他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他甚至连一个钱都没有……”
四周人渐渐多了起来，贺恒纠正了妮拉几个用词和语序的问题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直到看见妮拉所说的“可怜”又俊美的男人之后。
贺恒起初是在外面一点儿站着的，可是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小伙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进人群里，并且指着躺在小木床上的那个“漂流者”。
问：“嘿，贺，你知道他吗？我记得当初你来的时候，也是有这么一个红色的长条状的布，捆住你的双手和双脚，那时候你看起来会比他苍白的厉害。你们的外貌特征可真香哦，天呐，你一定试试他吧，毕竟你们哪儿哪儿都出奇的像。”
贺恒拍掉裤腿上面粘的浮灰，蹲下身，仔细看着“漂流者”的脸。
的确很好看，至少如果满分一百分的话，八十九分吧，还有一十一分的美丽，不知道提加在哪里。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漂亮。嘿！格森！把你的脏手拿开，起码你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噢，我的上帝，如果我不触碰他，我想我根本不会知道他怎么了，是死的还是活的，你明白了，有如果当初艾金伦先生并没有带走你，也许现在我们都是名医生，现在就可以是你来检查这位漂亮的先生了。”
格森听见尤尔的警告，可是他却没有停下。
尤尔双耳都是红的，因为格森的那几句话。
贺恒用手指捏开粘在“漂流者”脖子旁边的几丝水里常见的浮藻，指尖下的肌肤是温热的，好吧，其实是有点热过头了，比平常人的体温高了很多。
贺恒在确定地上的那位发烧了之后，站起身踢了踢旁边正和尤尔拌嘴玩儿的格森。
“格森，你看看他，他好像快要烧死了，体表温度高的不像话。尤尔，请问你可以帮忙找到你的妹妹，并嘱咐她去烧些开水。越多越好吗？”
格森打开了他的小急救箱子，准备给地上的漂流者施救。
突然停下来看向尤尔，尤尔这个时候正向内伦询问他妹妹的妮拉的下落，因为刚刚内伦说自己看见你拉去哪里了。
“嘿，内伦。你刚刚有看见我妹妹妮拉去哪里了吗？”
“嘿，尤尔。是的我刚才看见她了。”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如果你知道的话，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当然可以，只是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现在找她吗？我有点儿好奇。”
“没问题，看见那边躺着一个人吗？我得找到妮拉让她交出厨房的钥匙并烧些开水。不然那边那个可怜的家伙就要喝生水了。那样会生病的。”
“那听起来可真是不妙。哦，对，刚刚妮拉提着半篮子橡子，往住所那边去了。”
“Oh，thank you.”
“You're welcome.”
对话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内容十分无趣，两个人也没什么话题之外，还有格森的呼喊来打断他们继续聊下去。
贺恒看着他们：
“喂！游戏玩够了没有？如果你们继续再玩下去，他就要死了。”
格森指挥着尤尔和内伦，将漂流者抬到离这儿最近的一片空地，那干净一些。
格森用医用剪划开那可怜的漂流者身上的衣服。
在不确保他身上有没有外伤或骨折或在漂流过程中受被撞击受到的伤害的情况下，贴身的衣物是没办法脱下来的。
“如果，我说如果。”
格森拿着剪刀的手有点抖。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的。
“如果他身上的骨头断掉或者碎了，必须得有人回镇子上坐马车去城里找其他的医生来。”
话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那名漂流者醒了，正紧紧的盯着格森举着剪刀的手。
贺恒没骨头似的靠着树，见人醒了，也没多震惊，丢了一块儿压缩饼干过去。
“吃一点东西吧，从亚榕口那地方漂到这儿，你肯定饿的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那人审视着贺恒，漆黑的瞳孔映出少年的样子。
贺恒毫不客气的回瞪他。
“喂，贺恒，你可以问问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吗？如果有的地方没有知觉，那应该就是断掉了。”
格森背对着两人，刚刚他没能下的去手剪那人的衣服，又着实被那双不含感情的眼睛看着有些脸红。
因为真的太漂亮了，漂亮的他没办法找得到单词来形容，好吧，贺恒帮他说出了他说不出口的赞美。
“你的眼睛很漂亮。”
贺恒蹲下身子，轻轻按压着那人身上比较重要的几块儿骨头以及胸腔的位置。
“疼不疼？疼的话告诉我。看看那个人，对，就是他。那个褐色眼睛，亚麻色头发的那个人，他是医生，他可以缓解你的疼痛。”
那人似乎很是忌惮蹲下身按压他躯体的贺恒。
格森面对着这么一个漂亮的亚洲男孩，着实有些害羞，只好把地上的压缩饼干撕开外包装掰成小块，递到那人的嘴边。
只是可惜他一直紧闭牙关，纵使已经饿的不行了。
“吃吧，没毒。”
贺恒见他这一副饿死也不会吃的样子，不由得呲牙一笑。
“你想被自己饿死吗？或者你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想要死了才好。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我败给了饥饿。”
那人依旧盯着他的眼睛，赫恒只觉得好笑。
他点点头，对着旁边的屋子，示意格森去拿衣服和药。
等人走进一旁的路上很远，他才认真起来。
贺恒正了正脸色，在他耳边。
“你的编号是079？我很明确的恭喜你，你逃出亚榕了，他们在这一段时间内一定会找你，过了三个星期你就安全了。看见那个人了吗？那边那个，戴着遮阳帽的小姑娘，当年我就是被她发现的。”
顿了顿，他给地上的人喂了点饼干。
“现在你也是了。”
那人静静的吃了，他这次很乖的没有反抗。
四月的风吹的贺恒脸上一痒，柳树刚抽的嫩芽，被他坏心眼的摘下噙在嘴里，树下河边，浣衣的女人刚刚穿上鞋子。
唉，天快黑了。
“你就是贺恒捡回来的那个男孩？长得真漂亮，像故事里的王子。”
妮拉拽着自己的姐妹。
那女孩子眼睛有点渐变色，像斜下的暮阳，在雨季里由红至蓝，最后终于一咎儿紫色。
她叫菲伦。
周进手上动作没停，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斜给她们。
一个星期之前，贺恒已经把他的遭遇半真半假的说了。
周进并不在意那些，他只是在意，贺恒会不会把他送回去。
毕竟他废了那么大的心思才逃出来。
但贺恒是怎样知道他的编号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你的声音不好听吗？”
菲伦有些好奇的询问着。
“没关系的，我们又不会笑你。”
目前（指的是她见到周进第一眼到现在她问话）为止，她从没有听过周进说一句话，哪怕一个简单的音节。
“唉，你该不会是不会说话吧？但格森说你很健康，只是有点擦伤。”
妮拉不甘心周进对她毫无反应，于是她凑了过来，想用自己的脸吓一吓这不愿开口说话的小男生。
周进避开了她的靠近，仍旧一副不被外界所干扰的样子。
妮拉不甘心的想要上手拽周进的袖子，谁想横空插，进来一个贺恒。
“啧，周进你也太没用了一点儿吧？居然被小姑娘欺负，亏得你以前还在那种地方待过。乖，叫声前辈我听听。”
贺恒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儿柳枝，周进为那棵可怜的柳树默哀三秒之后，乖乖的叫了一声：“前辈。”
周进这一声“前辈”给贺恒听乐了。
少年逆光站着，眸子里点点星光。
身前是还没干完的活计，身后是满眼的春光。
“哎，你还真叫啊，都出了那种地方了，还留着那狗屁习惯呢？”
周进笑了笑，说了一句很没头没尾的话。
“春末夏初的雨，轰轰烈烈。”
“什么？”
贺恒没听懂。
春雷后紧跟着夏雨，我身后紧跟着你。
“没什么。”
轰轰烈烈，像你我的青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迷尔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