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歌》清籁残像

3、三

　　我在坐忘峰上醒来，一切都成定局。
　　画儿还是被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山崖，可是她的眼泪仍在默默地流淌。天帝只好把她的眼睛变成两道瀑布。为了惩罚大哥，他把大哥关在画儿的左眼里，她的眼眶里，是我们六个人的碧血组成的池子。天帝要让大哥成日煎熬在他的手足的血液里，我们对此也无能为力。
　　谁也想不到同胞间的救助竟然开发了残害者的想象力。
　　天帝把画儿的眼泪冰封，她的眼泪里带着血。天帝没料到，他这么做 ，反而让画儿的血与我们的碧血融合在了一起。
　　从那一天开始，不论我以什么样的形式在天地人三界游走，由于画儿的药丸，我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我牢牢铭记着那句支撑了我一百年的留言：
　　“朝日初升，沉钟乍鸣，吾将飞升于冰眼。”
　　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等着朝日升起，等着沉钟轰鸣，等着冰眼的泪水消融，等着大哥的重现！

　　极远处有红光泛起，依稀从莲花峰尖尖的花瓣顶端上，可以看见一个桔黄色的圆球在一点一点地向上攀升。
　　一百年来，无论人世间的阳光多么明媚，冰眼总是分不到一丝光热。而现在，太阳正流连于将升未升之际。我听到天地间有一种宏大的声响从地脉中涌动出来，太阳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吓里一窜老高，有一束光线照到了冰眼上。
　　尽管太阳马上又回落到原位，但这已经足够了。冰眼上的冰幕开始消解，我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日夜苦苦守候却没有结果。那是因为没有那沉钟的轰鸣，太阳永远不会高窜到足以照射到冰眼。现在，只要一束光，冰眼的诅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声渐渐大了，进而变成怒吼的奔涌，这是画儿积聚了一百年的泪水，也是我们积聚了一百年的仇恨。
　　没有什么，能比在此时畅快一哭更发泄的了。我看见碧血从画儿的左眼中涌出――这是我的血液，我要取回来！
　　我甩脱掉一切负累，纵身跳下悬崖。我感到自己身轻如燕，有一滴碧血正在我的身边下落，我伸手接住它，它在我的手心里滚动了几下，就隐没在我的手中。
　　前边，还有一滴。我伸出手去……
　　“怀玉！”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包围了我。
　　我在迅速下落时，扭头看见端坐在冰眼里的大哥，他向我伸出手来，我想也没想，就攀住了他有力的双臂。
　　所有的眼泪和碧血都在我的身边倾泻而下，我却凝滞在半空中，真真切切地握着那双骨节粗大的手。
　　“朝日初升，沉钟乍鸣，吾将飞升于冰眼。”
　　“我们走！”
　　大哥依旧是穿着藏青色的长袍子，他在我的眼中依然是那么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