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王者/风心]夜归》跨过愤怒的豆豆

4、第 4 章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他们这家餐馆中的人不减反多。各种音色、声调的外语像海潮一样涌来，轻易地就将苏哲和方池埋没其中。客人们的虽然声音不大，但那份经由交织的言语传递出来的热络却和苏哲他们这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两天苏哲基本都在倒时差，醒了之后东西吃得很少，只刚刚够维持身体的日常消耗，抽完方池给的那支烟后，看看面前的炒饭，又觉得饿，就往嘴里塞了两勺，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说话。而方池虽然心思没在吃东西上，但绝大多数时间里也在沉默。
　　他坐在苏哲旁边，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支烟。

　　方池在游戏中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现实中每次下决心做些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想办法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有的时候是喝水，有的时候是清嗓，有的时候则是做两次深呼吸。
　　以前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苏哲都会小小地期待一下，因为往往之后方池就会悄悄地对他搞一些小动作，比如主动去吻他，或者轻轻去拉他的手。
　　但现在苏哲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方池从没隐瞒过他的想法，从反复找苏哲吃饭，到邀请他双排、一直找机会和他说话，明里暗里，几乎就差把对他的想念写在脸上。
　　苏哲觉得，游戏里暂且不论，现实中方池看上去过得并不好。虽然他和Whisper的磨合期已经快要结束了，但神情却半点都没有放松——如果用这个状态打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正是看出这一点，他今天晚上才答应方池，想出来和他把话说开。

　　离开NAS的时候，他确实是伤心的，但就像他们一起拍COS照的时候他对方池说的那样，没什么谁和谁最合适。
　　那时他们都很年轻，感情里到处都是冲动的影子，又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这才叫他们深陷其中，看不清彼此的模样。
　　苏哲不喜欢感怀过去，当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NAS就是证明。
　　他想，如果方池现在需要由他来开解，自己一定义无反顾；而相反，如果方池想要彻底舍弃掉他们之间的关系向前走的话，他也绝不会阻拦。

　　这时候，方池终于开口了。
　　“这么长时间，从你离开，不，应该说从那天晚上我们吵架开始……我一直在想那个问题。”
　　他低声说：“或许……或许在你心里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可是对我来说没有。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你也根本不想听，但这是我欠你的。”
　　他顿了顿，“小风，我还欠你一个回答。”

　　从他开始说话，苏哲就低着头，视线固定在他们餐盘之间的那一小块区域，沉默地、一动不动地听着。
　　但听到这里，他垂在桌下的左手食指却微微一动。
　　方池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点了烟的这回事，他点了烟，却好像始终都夹在指间，一口都没有吸。烟气袅袅，卷着许许多多的金色光点从方池的脸颊旁边飘走。苏哲的视线也被那缕烟困住了。他仿佛不受控那样，跟随着烟气上升的方向慢慢抬头，望向方池的脸。
　　方池也在看他。
　　他的表情很平静，可是眼睛却是红的。
　　“你说的没错，”他说，“我确实不是。”

　　方池的话勾起了他们之间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苏哲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谈到这里，不由微微一怔。
　　而方池说完便垂下视线，表情变得有些难堪。
　　“后来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试了很多次……男女的和男男的我都看了，可是，可是如果没有你……如果不是想到你，看男男的时候，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最后。我还试着吃过一点药……”他顿了顿，然后放轻了声音，“然后发现也没什么不一样，反而会让我觉得难受。”

　　苏哲听得皱眉：“你吃了什么？”
　　方池低着头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道：“春季赛结束后……我找过别人。”

　　他说着，抬头悄悄观察了一下苏哲，见他表情仍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才抬起手，把那根快要燃尽的烟放到嘴里吸了一口。
　　“……我们是在社交软件上认识的。他人很健谈，也热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告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说和他试一次就知道了。”
　　“可是我们开了房，他摸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恶心。”

　　他说这些事时语气平淡，可苏哲却听得额角突突直跳，忍不住骂道：“方池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方池静了静，最后选择不去理会苏哲的话。
　　“我本来以为，我至少是个双，这样的话，我……可是我……”他磕磕巴巴地说，“我其实很多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都想说的，你不接我电话的时候，或者不想理我，我都会觉得，就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可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你大概会觉得我很可笑吧……”
　　方池说到这里，像是要应和这句话一样，自嘲地笑了笑。
　　他像是一只弄伤了翅膀又坠落谷底的鸟，在丧失掉所有希望之后，痛苦地朝着曾经飞过的天空发出一声低哑的鸣叫。

　　“我爱你苏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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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池的声音一直不大，这句话更是说得尤其轻。它就夹杂在餐馆嘈杂的高声低语里，躲在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尘之后，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一样。苏哲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就连那缕从方池指间逸散的烟，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它带到不知什么地方。
　　可就是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小东西，却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就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叫他连最简单的呼吸都难以做到。

　　两年前的冬天，他在基地二楼的房间里抱着方池，和他耳鬓厮磨。
　　方池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气势比起和他solo时更是没了一多半。要是被他欺负狠了，还会像狐狸一样钻到他怀里，把脸藏起来。然后说，小风，疼……
　　那时候苏哲也会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方池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低声细语几句话就能缚住他的全部，而他无法从中脱身。喜欢拿狐狸的人现实中都是这个样子的吗？苏哲不知道。但他实在没想到现实中的自己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阿狸拿捏，甚至无须一个吻，自己就已经神魂颠倒……

　　苏哲原本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打游戏时他喜欢反buff，严格控制对面中单的蓝，绝大多数时间里都能保持冷静，就算弱势局也会从中寻找机会。而在现实里，他也喜欢让一切遵循着自己的节奏进行。
　　但是情感的诞生却一贯有着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
　　可笑他一直以清醒自居，却不知原来早在他予取予求，而方池总是尽可能满足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溺死在这片轻浅的水中了。

　　苏哲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难受过。
　　他看着方池的脸，一时间突然不知道是他带了方池的节奏还是方池带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了。

　　最终，身体先于意识而动。
　　苏哲探身过去，抓住了方池的手。

　　“再说一遍。”
　　他看着方池红红的眼睛，慢慢地，认真地重复道：“你再说一遍。”

　　这一次，方池没有听他的话。
　　他拉过苏哲的衣领，毫不犹豫地吻了他。

　　就算是惯常以过分的控制欲出名的苏哲也没有想到，其实从他今晚答应方池的那一刻起，所有事情都注定会往他无力掌握的方向飞驰而去。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仍旧苦苦等着那个答案，或许是方池经历的那些糟糕的事让他真切感受到了对方的痛苦与恐惧，又或许是他的命运里早已铺满了另一个人的痕迹，无论逃到哪里都注定剥离不去……
　　方池碰到他嘴唇的时候，苏哲感觉心脏里的一个角落忽然之间变得异常松软。他的阿狸好像只是用手指在那里轻轻一按，原本满满当当的空间就自动为他腾出一小块地方来。而他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只皮毛油亮的小狐狸后足点地，轻轻一跃，然后不偏不倚落在他的心间。
　　阿狸啊，阿狸。他想，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爱你。”狐狸贴着他的唇缝，睫毛轻轻闪动着，“我爱你苏哲。虽然我想了很久很久，还是觉得自己可笑。我知道我自己不该这样，可我每次看到你和别人站在一起都忍不住地嫉妒，我……”
　　“方池。”
　　苏哲叫了他的名字，可还没等他说话，周围的人却都发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

　　两个年轻的亚洲面孔在这个时间的小餐馆里接吻，还都是男性，无论怎么看都相当浪漫。一阵交头接耳之后，便开始对着他们鼓起掌来。
　　苏哲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一时间也愣了愣。他头上戴着鸭舌帽还好，方池却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这样白白净净一张脸对着身旁这些陌生的面孔……
　　短暂思考后，他立刻拉着方池起身，在众人的欢呼和鼓掌声迅速地去柜台付了钱，然后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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