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名人[花牌情缘]》殷沐歌

4、东大歌牌部

　　时光按部就班地向前走。

　　进入东京大学的太一似乎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歌牌部，成为了须藤晓人的学弟。很长一段时间里须藤都觉得有些魔幻，虽然两年之前还是高二学生的太一就让人觉得他定会东大毕业出人头地，不过真的每次每次都能在东大歌牌部的练习室见到真岛，而对方又每次每次地遵从学长安排坐到对面和他对局，还是令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他思考了一段时间，慢慢明白了违和感来自哪里。

　　真岛明明不像是会和歌牌产生牢固联系的人，可他偏偏安定地出现在练习室里。

　　五月黄金周的时候，歌牌协会在京都安排了一场名人对战女王的表演赛，也就是绵谷新对战若宫诗畅。歌牌部许多部员在黄金周的时候都出去玩了，留下来的人则一起看了网络直播。

　　这些人当中便包括须藤和太一。

　　须藤注意到，真岛看得十分认真，像是他自己要钻研一样。

　　咦为什么是“像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一个名人战预选赛的东日本代表不应该关注同水平选手的比赛呢？明明大家都是对手。

　　须藤不会想太多别的男人的事情。他自己还要升级读手，不过这最终都是为了他自己成为名人。很快须藤就投入到繁忙的备赛比赛生活中。高水准的大赛每个月都有，只不过要跑外地而已。

　　几个月下来，他已经在多场A级大赛中遇到了绫濑、小晃、绵谷等大学生选手老“朋友”们。这也很正常，青年选手都会选择在大学期间多跑大赛磨练水平冲击段位，毕竟有前辈们那么多前车之鉴－－工作了时间就没有那么自由了。而对于想要冲击头衔的选手而言，大赛更是必不可少的训练环节。只有持续地进行高水平对决，才能不断进步。

　　不过每周都和他对局的真岛一次外面的大赛也没去过。

　　这不免再度令须藤困惑，真岛他到底想不想赢？

　　只是他确实没有多考虑其他男人的事情的习惯。而他和真岛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随意问出口的程度，哪怕他们已经共同对局了小半年，十分熟悉彼此的歌牌。

　　不过这种轻浅地点“牌”之交很快就要终止了。在9月中旬的一场比赛中，须藤从绫濑那里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比如暑假里她和绵谷经常去白波会叨扰原田老师，但是一次真岛都没见到。又比如原田老师也说，从3月份的分别开始，他就再也没见过真岛了。而据这些人自称，他们和真岛平日的通信都很正常，只是他真的太忙了，学业繁重。东大医学生嘛，大家都表示理解。

　　须藤：……嗯？他反倒不理解了。

　　东京大学一二年级未分专业的小朋友们，都在驹场校区上课，而像须藤这样分了专业的高年级学生，才在本乡校区上课。东京大学歌牌部一周共5次练习，真岛固定参加其中的3次－－驹场校区的两次和本乡校区的一次。从驹场校区下课前去本乡校区练习，可比去白波会远多了。

　　真岛他能雷打不动地来本乡练习，却一次也不肯路过一下白波会？这实在是很有趣。

　　是见到什么会心痛吗？

　　有意思。

　　他真的很想刺探一下真岛了。

　　毕竟完美男孩确实会让人不爽。

　　东京大学歌牌部的成员水准不一。有像须藤、太一这样的资深A级，也有上了大学才接触歌牌的新人小白。他们分散在不同的校区，参加不同校区的练习会。每个校区的练习会都有一个主理人，负责管理安排每期练习会的练习项目，本乡校区练习会的主理人就是须藤。他不强制练习，如果部员有自己想要练习的内容，可以自主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就按须藤的来。

　　在东京大学本乡校区，歌牌部和其他“榻榻米上的社团”共用一间活动室，只不过不同社团在不同时段使用。活动室整体上分内、外两个和室。外面的和室铺的是普通的榻榻米，而内里和室的榻榻米则是歌牌专用榻榻米。

　　平日练习会的正式练习对局在内里的和室进行，门一关，隔音很好。外面的和室则给不参加完整比赛的部员使用，可以小声讨论，只要不打扰到别人就好。

　　目前，在本乡校区练习会和驹场校区练习会中负责培训低段选手的是太一和另一位三年级的学姐谷山百合。谷山学姐也是一名很有实力的A级选手，她为人亲和，教学细致，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跟着她做专攻训练，就算是练习赛输了，也感觉没有那么受到打击。而太一...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毫无距离感的帅哥。

　　本乡校区的歌牌练习会，太一总要迟到一些，他那天一整个下午都有课，即便用最快的速度，下了课就去本乡校区，还是赶不及。上课加通勤，大家都理解。他到的时候，须藤负责组织的对局的第一场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谷山学姐也在带训基础了。还有一些人三三两两自主练习，也可能是在等他。

　　“抱歉，我来晚了。”

　　这天太一一如既往地迟到了，他匆忙放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开始带训。这时，几位入学以来长期接受他指导的同学打断了他。

　　“真岛君，暑假期间我去参加了几场比赛，虽然我自己的成绩不太好，早早被淘汰了，不过有幸前排录到了绵谷名人的比赛视频，我整理了一下，复制了一份给你。”男生说着递过来一个移动硬盘。“你拿去看，视频拷走，硬盘下次还我。”

　　“哎呀被野田君抢先了。真岛君，我录了绫濑六段的。我去拿。”说着，这位同学便站起身来，去置物架上取她的书包。

　　太一接过大家给他的移动硬盘，心里奇怪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其实非常在意新和千早的比赛。

　　“谢谢大家，但是…”

　　都是聪明人，有的话不用说完，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们在比赛中遇到了你高中的学弟学妹。他们说这两人的比赛视频对你很重要。我们被你照顾了这么久，也想感谢你。”

　　除此之外也听到了一些八卦...

　　“记得你之前有一次说过，今年的大赛只参加吉野会大赛和名人战预选赛，马上就是吉野会大赛了。希望这些资料对你有用，加油真岛君。”

　　众人纷纷附和给他加油。

　　好像有一点点被误解了…？

　　他其实就只是现在比较佛而已。

　　当然也想继续挑战名人，所以才要参加吉野会大赛和名人战预选赛。不过他更想只是玩歌牌而已。没有千早，没有和新的竞争，也没有各种各样希望借由歌牌而实现的事情，只有过往的时光在他的歌牌里留下的痕迹。一直以来他的歌牌背负太多东西了，所以现在他想轻轻松松地，让他的歌牌自由生长，看看到底能去往哪里。

　　仅此而已。

　　不过眼下并不适宜解释太多。被误会了似乎也没关系。

　　所以他便只是心怀感激，再按照须藤给他的“教案”，开始这一晚的练习。

　　东大生的普遍特点就是记忆力好，太一和同学们交流时发现大家的暗记习惯各具特色，即使是D级、C级的同学，自己也有可以向其学习的地方。

　　这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吧。

　　只不过他们歌牌经验太少，还不知道极富个人特色的暗记应如何与自阵的布局相结合，达到既减少自己的负担，又干扰对方的效果。

　　须藤定下的练习主题是“移牌”，所以他们就从这里开始不断地拓展讨论，情景模拟，浅赛却深练，大家都专注而投入。

　　时间过得飞快。谷山学姐这边的训练刚好告一段落，有的同学要赶车，便先行离开。她听见对局室里响起一阵骚动，知道里面这一局已经结束了。她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真岛，那边的人也走了不少，帅气的男生正全心全意地对几位C级同学循循善诱。于是她前去拍了拍他的肩。

　　“真岛君，换我了，须藤要喊你进去了。”

　　本乡校区练习会雷打不动的项目就是太一和须藤的对局。

　　“我知道了，谢谢学姐。”太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后便向里面的和室走去。

　　里面的选手们短暂地修整，最后一轮对局便开始了。

　　须藤对太一一向毫不留情，嘴上犀利（念着太一高中时代那点破事，特别是感情），下手狠毒（空挥没少练，取牌稳准狠）。太一说不过他，主要是对须藤平均半个月一换的女朋友们实在不了解，只好把防守练得固若金汤。

　　不过时间久了，他们对彼此的套路多少都有了免疫，很难心生动摇。但这一次，须藤觉得他不可以浪费刚到手的新素材。

　　“怎么没去白波会？原田老师那么想你。”

　　“原田老师没告诉你，我每周都给他打电话？”

　　虽然原则上暗记时间不可以讲话，不过如果双方都没有异议的话，小声嘀咕也不是不可以。双方往来迅速，寥寥数语中交换了大量信息。

　　比如太一立刻明白须藤确切地从别处得知了他长期没去白波会的信息，很可能已经和原田老师本人确认过。须藤学长不把这些明着说出来，就是试图让他自己胡乱猜他怎么确切地获得这些消息的，进而干扰他的暗记。

　　又比如须藤也很快解读出真岛的回答表示了他和原田老师很亲密，除了他确实没去白波会。所以他那些确定或者不确定又或者只是想干扰真岛的信息都没用。

　　反正只是心理战术的垃圾话，并不是真正的聊天。短暂地交锋互相打了个平手，对话便不必继续了。

　　不过须藤还没放弃。或者说本来他就只是先拿原田老师这个长辈轻轻地试探一下。

　　他笃信真岛不去白波会，绝对有问题。

　　只是需要斟酌措辞。

　　“你不去白波会，是在躲着绫濑和绵谷名人吗？”

　　“今天过来的时候看到须藤学长上周的女朋友和一个染了粉色头发的男生在吻别。”

　　虽然原则上比赛期间不可以讲话，不过如果双方都没有异议，也没给其他同场选手带来影响的话，小声嘀咕也不是不可以。

　　又是平手，竟然又是平手。奇怪。

　　这一次，虽然须藤抛出了新的内容，但却回到了他们平日套路与反套路的模式。

　　须藤分析着话语间暗含的信息－－上周的女朋友关我屁事啊，你自己都说了是上周。所以绫濑和绵谷名人如何，对你来说无所谓？

　　有趣。

　　直觉告诉须藤他已经触及到了关键点，可他却没有收获理想中的反应。

　　以他对真岛的了解，只要提到绫濑，真岛便多少都会动摇。只是他们对局的次数太多了，以致真岛现在也很擅长处理这份动摇。看真岛的反应，仅仅提及他躲着童年好友，这并没有超出真岛的处理能力，或许这实际上变相说明了，真岛确实在躲着他们，并一直承受着这份躲避带来的压力、情绪，或者其他心理感受，以至于他这样简单地提及，根本无法对真岛造成更多的心理影响。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局继续进行。周防名人的歌牌简直在真岛的歌牌里焕发了第二春，他们这一手诱使他人误触堪称是像他这样的进攻歌牌的绝杀技。与周防名人那种靠超人的听觉选择出手时机不同，真岛更多地通过他超强的暗记而掺入了大量的心理战，使用的时机出其不意。

　　思考的负担太重了。

　　就在焦灼的战局接近终盘，大脑快要爆炸的时刻，须藤忽然福至心灵。

　　“绫濑和绵谷名人，好像没有在一起。”

　　随后，须藤连取4张，追平了太一。双方各自没剩下几张牌，但局势顷刻一面倒，最终，须藤以5张牌的优势赢得了对局。

　　真岛可真是动摇得不轻啊。即使在终盘被疯狂取牌，须藤还是感受到了真岛对于赢得对局的顽强意志，只是他的手慢了。对于高水平的选手，这已经算是非常大的破绽了。

　　练习会结束后，太一和须藤前后脚离开，然后又在月台上偶遇。太一仍然被须藤的那句话深深触动，没有发现须藤也在他附近等车。须藤盯着沉思中的真岛，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他谈谈。

　　“喂，真岛。”

　　太一闻声回头，“…须藤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去女朋友那里。”须藤随意解释了一下。

　　尽管真岛什么都没说，须藤还是从他微微张圆的大眼睛里读到了一些令他不爽的信息。

　　“你不知道吗？”

　　“…我的确不知道须藤学长已经和新女朋友有这么快的进展。”

　　他本意是指绫濑和绵谷名人的事情，不想反被真岛的话噎住。

　　“…我是说绫濑。”

　　太一垂下眼眸，顿了顿，才缓缓开口，“他们没说，我们不聊这些。”

　　须藤很快补全了真岛未言明的信息。

　　那三个人大概确实仍然保持通讯，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但可能只是聊歌牌。据他所知，绵谷名人在S大读新闻，绫濑在D大读师范，再加上一个东大医学生，彼此之间在学业上好像确实没什么好聊的。至于爱好嘛，绫濑是个歌牌白痴。那么谈谈感情…真岛刚刚说他们不聊这个。

　　－－不聊这个，可是你动摇得这么厉害，说明这和你想得很不一样。所以你以为他们在交往吗？

　　须藤没有问出口。

　　鉴于他知道真岛喜欢绫濑，而真岛又知道他知道，再多追问就显得他很没有分寸。而且那三个人之间的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吉野会大赛报名了？”须藤换了个话题。

　　“嗯，已经报了。”太一淡淡地回答。

　　“他们也参加。”

　　“对。”

　　远处，列车进站的灯光逐渐亮起，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渐渐清晰。

　　“总比大赛时才知道要好，好好准备吧，真岛。”

　　“是。”

　　列车靠站停稳，车门打开。太一和须藤一前一后进入车厢，彼此再也没交流。

　　好好准备。

　　太一在心里掂量着这句话。他确实得好好准备了，推翻重来那种。

　　只要不见面，语音通话或者打字，line或者邮件，他都能以平常心应对。他们三人之间似乎被一种奇妙的魔力所笼罩，无论时隔多久，都能像六年级时那般相处。

　　而一旦见面了，现实便会将那奇妙的魔力击碎，他不得不面对他们已经长大的事实。一种不安定的力量在快速滋长，最终永久地瓦解他们三人在六年级时的那种关系。

　　那种不安定的力量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他更不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将被它塑造成什么。如果是新和千早以广为人知的那种更亲密的关系出现在他面前，那这股力量引起的另一个后果很可能是他破碎的心灵。

　　东京太大了。他们三人的学校彼此相距甚远，平时想见一面很难。别说是他了，连千早都会说要上课要打工。他比千早更忙一点，好像也很正常。于是他把不敢见面隐晦地藏进不能见面里。

　　但是他们注定会在吉野会大赛和名人女王预选赛的会场中相见。所以他一直在为可能会遇到的仅属于新和千早的亲密关系做心理建设，希望他的心脏可以再坚强一点。

　　但如果新和千早没有...

　　他发现一旦起了这个念头，他便很难思考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竟然妄图预知那完全不被他掌控和理解的力量，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