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鸢》映月姬

4、第 4 章

　　自打从鸢尾花田回来遇到唐季以后，阿梨便躲回自己的竹屋里，再没有出来。期间，夜翼借故跟她接阅医书来过一次。在她房中呆了片刻就出来，也没有过多的停留。出来时脸色平静，平静的令不小心遇到他的小石子也能感觉得到他的担忧。那之后，夜翼也没做什么，只是跑到常去的竹林深处，坐在竹稍看下方的石凳石桌，仿佛阿梨就坐在那儿，闭着眼睛，手指灵动的弹奏着犹如天籁的琴音。一直都知道阿梨的琴技很高的，只是不知道原来她的琴艺已经如此之高，高到在他一个人坐在这儿，也仿佛能够听到她的琴音。这，是不是就叫做余音绕梁三日？想起前一天回来时看到她坐在这儿弹琴的样子，夜翼微微闭上眼睛，不再看底下空空的一片。
　　阿梨在竹屋里静心看着各种医书，一次又一次的将原本就已经烂熟于心的医书细细的再翻上一遍。一定要治好他的未婚妻，无论她得了什么病。只是这一个信念，就足以支撑着她不做他想，专心致志的沉迷在医药之中，顾不上吃饭，甚至连夜翼的到来也无心顾及。
　　就这样一天已经过去了，阿梨在屋中呆了一天，夜翼在竹林中呆了一天。安静的一天，过往几年简单的快乐都一扫不见，没有了阿梨的笑声和夜翼的调侃，这百叶谷中，竟是如此的寂寞。
　　夜色渐浓，阿梨的房中燃起弱弱的橘黄的光芒，那么的柔弱，好似她那么个人。夜翼轻轻摸到阿梨窗外，在浅浅的灯光中看向阿梨。还是趴在那儿，看着医书。以夜翼的心思，又怎么会瞧不出阿梨心中所想，她这是在为给他的未婚妻诊治做准备。竟在乎他到了这样的地步，在意到连他的未婚妻子也一并在意了去。想到这儿，夜翼心中一片黯然。
　　“师兄。”阿梨打开门，抬头看对面的树梢。记得最初到百叶谷的时候，自己晚上做噩梦，睡不了觉，师兄就每次都在树上睡觉。只要听到她屋里有响动，立刻就飞身进屋给安抚自己，知道自己再次沉沉入睡。如果没有师兄，阿梨想或许就没有这五年来平静而又幸福的生活了吧。
　　“嗯？”乍一听到阿梨有些沙哑的声音，夜翼随即从树上跳下。
　　“师兄，我想喝酒。”阿梨仰着头，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到夜翼心中一震。那样清澈的眸子，有一天也会被覆上尘埃么？没有犹豫，夜翼转身离开，留下阿梨不知道是愣住还是在等待，只是傻傻的等在那。不过片刻的时间，夜翼怀抱着两坛桂花酿来到阿梨身前。
　　“去哪喝？”
　　“去竹林吧。”看着俊朗飘逸的夜翼，阿梨淡淡道，抓着夜翼的袖子就翩身向竹林深处跃去。

　　石桌上，阿梨醉眼迷蒙，眼泪就那么顺着两颊淌下来。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曾经的那些过往，小时候和唐季一起生活的记忆，是这样的清晰，将自己牢牢拽在痛苦之中。
　　“哥哥，哥哥……”阿梨低声喃喃，痛苦迷离的声音听得夜翼的心揪在一起。即使跟自己再亲密，这五年里，她也从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叫过自己，每每都是师兄两个字，最多是气急了直喊自己的名字。
　　手不自觉的拂过阿梨清秀的脸庞，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头渐渐靠近，越来越近的她的唇，夜翼用手遮着她的双眼。阿梨一个翻身，侧过头去，嘴中顺带着一句“师兄，我还要。”
　　夜翼无奈的笑笑，站起身，双手抱起阿梨软软的身体，没有用轻功，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她的竹屋走去。
　　刚刚把阿梨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窗外响起了信使的的暗号。收了收心神，夜翼示意信使进屋。
　　“少主，唐季是平王的独子，亲王府的小王爷，当今圣上的侄子。相貌俊朗，无论是在谋略还是在武学上都有很高的造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传闻小时候这位小王爷一向温润如玉，待人及其温和；五年前却突然性格大变，处事虽然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待人却变得异常的冷漠无情。”
　　“哦？”
　　“据王府的下人所说，小王爷的这一转变与一个女子有关。”
　　“是么？”
　　“是的，那个女子就叫做唐梨。”
　　“阿梨么?”
　　“属下认为是的。王府的郡主唐梨在五年前失足坠下悬崖，坠崖的地方正是少主发现阿梨小姐的地方。而且无论是从年龄，还是相貌来说，阿梨小姐都应该是那王府郡主。“
　　“她跟唐季是兄妹？”
　　“据调查，唐季是平王的独子，阿梨小姐是平王最宠爱的一名姬妾与情人所生之女。平王似早已知道，只是不愿家丑外扬，便对外宣称阿梨小姐是自己庶出的女儿。但是，虽然从下顶着郡主的名号，但是在王府阿梨小姐的地位却是连一个普通的膳房伙计都不如，被大家使唤着做各种粗活。整个王府之中，似只有小王爷唐季真心待她，是以感情深厚。”
　　“嗯，”夜翼点点头，眉头微皱，“那唐季的未婚妻子呢？”
　　“小王爷的未婚妻子是上官尚书的独女上官舞月。据调查，上官舞月长相貌美，性格温婉贤淑，以一手琴艺冠绝阳城。曾与小王爷一道在宫中跟随太子太傅学习，两人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
　　“知道了，下去吧。”夜翼听完想听的话，挥挥手，信使即飞身跃出窗去。走到床边，看着阿梨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苦笑。刚来的时候夜夜噩梦，就知道之前在阿梨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大人的错误，却要阿梨这么小的身躯来承担，在这样整个事情中阿梨何错之有？将她不安分的手轻轻放入被中，口里低语：
　　“阿梨，师兄再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你，即使那个人是唐季也不行。而你所遭受到的，我一定会双倍替你讨回来。”
　　然后转身踱出竹屋，轻轻关上门，飞身坐回树梢，倚着树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幢小竹屋，渐渐睡去。

　　早上，阿梨醒来，感觉有些头疼。抬手揉揉太阳穴，阿梨坐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和师兄一起去竹林喝酒，然后她喝醉了，再然后呢？完全没有记忆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什么，阿梨有些头疼。早知道，就不去喝酒了。
　　“阿梨，醒了吧？”门外响起夜翼温柔的声音。
　　“嗯。”
　　也不等到女生开门，夜翼自己直接推门而入，将手中的解酒汤放在桌子上，斜睨一眼一旁镇定的套上外衫的阿梨，发现她似在试图想起什么，暗笑。
　　“阿梨，想知道你昨晚说了些什么么？”
　　“我说了什么？”听到夜翼这么说，阿梨更是后悔自己醉酒了，急忙追问。
　　“这个……”
　　“师兄……”
　　“这样吧，你弹一首最擅长的曲子，我就告诉你。”
　　“好吧。”咬咬牙，阿梨答道。不过是弹琴而已，即使他不要求，自己也常常在谷中弹琴的。
　　“你说，”夜翼顿住，好笑的瞅瞅阿梨，待到看到她即将暴跳的时候，接着道，“你说师兄是个大好人呀。哈哈。”
　　“你、你！”
　　夜翼如愿的看到阿梨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等她过来打自己，一个翻身便跃出窗外。
　　看着夜翼奸笑着离开的身影，阿梨无奈的叹口气，才起床就被师兄耍。端起桌子上的解酒汤，慢慢喝下，整整衣衫梳洗一番才出门。
　　“阿梨。”俞岱看到唐梨心不在焉的坐在药房中整理药材，出声喊道。
　　“嗯，师傅？”阿梨费解的看突然叫自己的师傅，以前自己在这里帮忙整理药材的时候，除了刚学的时候整理药材出错师傅从来都不曾出声唤过自己，难道是自己整理错了？低头看自己正在整理的药材，脸色腾的煞白。
　　地黄和川贝放到了一起，天麻和元胡放到一起……整理了一个时辰的药材，居然全部放错，而且还是毫无根据的错误。
　　“今天就不用再整理了，你先回去吧。”俞岱淡淡道，语中的警告却是不言而喻。
　　阿梨忐忑的走出药房，沿着竹林里蜿蜒的小路走着。
　　“阿离姑娘。”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不熟悉的是他抱着另外的一个女子，静静站在离自己不远处。
　　阿梨深深注视着那两个人，一时竟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