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鸢》映月姬

2、第 2 章

　　唐梨坐在竹林中，一袭粉衣，衬着翠绿的竹子，恍若一幅淡雅的墨宝。手指灵动，指下流出淙淙的琴音。
　　在谷外就听到了熟悉的琴音，心中一动，离开了两个月，也没见她叫自己给她留的暗使传信。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夜晚睡觉还会做噩梦么？想到这儿，竟有些急迫了，加快脚步，也不管身后的一群不会武的侍从，踏风而去。
　　“阿梨，我回来啦。”夜翼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多时，唐梨就看到夜翼悠闲的飞到她的身前，后面跟着一群气喘吁吁的侍从。唐梨好笑的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手不由得停了下来。她这位师兄每次出谷，回来总是大包小包，无论是衣服还是吃食绝对是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店出品。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富贵公子，隐居在这不闻世事的山谷幽林之中。
　　“这么大的响动，谷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回来啦。”阿梨好笑的调侃道。
　　“我有这么夸张么？”夜翼 居然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看阿梨，又瞅瞅身后那群“慢到不行”的侍从，反问。
　　“你一向都很低调的么？”
　　阿梨话音刚落，夜翼一个擒拿手就窜了过来。无奈之中，阿梨翩然后退。看着衣袂飘飘的阿梨，夜翼也无语了，离开两个月，这个师妹还是只会轻工的样子呢。
　　“不是叮嘱过你要好好练武的么，怎么还是只会轻功？”
　　“那师兄你精通医术么？”
　　“额~~~那个，我不喜看书。”夜翼有点郁闷了，这个师妹怎么是愈发的伶牙俐齿起来了。难怪这几年，师傅是愈来愈喜爱她，有什么好的医书总是先拿给她看。
　　“是嘛，那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自然是不喜武咯。”阿梨瞅着夜翼，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在这里，所有可以学的东西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是医术了。虽然没有琴技的高雅，没有武功的实用，可是可以救人性命。所幸师傅也从不逼自己一定要学什么，只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学医，学琴，学棋，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可，夜翼这个师兄却次次逼着自己学武，动辄拳脚相向。
　　“你不学点功夫防身，将来出谷可是会被欺负的啊！为兄这是为你好啊。”夜翼一脸正经的对阿梨说道。
　　“嗯，谷里很安全呀，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和师傅嘛。”阿梨不在意的随口道。
　　“你，你就知道依靠别人，懒丫头！看哪天我和师傅不在你身边了你怎么办！”阿翼狠狠到，气得转身欲走。回头看见后面，端着大包小包不敢乱动的侍从，无奈的摇摇头，走到一个侍从身前，拿过一个匣子递给阿梨。
　　阿梨打开，里面是一件粉色的纱裙，简单大方的款式，两袖蓬起，下摆绣着精细的鸢尾花纹，华贵而又不落俗套，依旧是岚衣坊的绣工。手不自觉的伸过，轻轻触摸着那柔软的布料，两颊上扬起浅笑。每次出谷不是衣服就是各种小女生的玩意儿，师兄是真的很疼惜自己呢。满足的收回手，盖上匣子，抬起头想要道谢。
　　“嗯，知道你要道谢。不过，我一向就是这么个大好人，那些感谢的话我也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就不要再重复了。”
　　阿梨感谢的话噎在喉咙，无语。这么幼稚的师兄啊！
　　“给师傅的礼物呢？”记得上次他出谷，给所有的人都带了礼物，却偏偏没有师傅的，结果给谷里众人烧了一个月的洗澡水。所幸，谷里的人也不多，阿梨，师傅，他自己，侍儿小石子，厨子宋大爷以及打扫卫生的王妈，也没怎么累着他。阿梨有些戏谑的看夜翼，摆明一脸看他再次受罚的样子。
　　“当然有准备啊。忘了跟你说哦，我只是太久没看到师傅生气的样子了，所以上次就故意不给他买礼物的。”
　　阿梨彻底崩溃。就为了要看师傅生气的样子，甘愿自己烧一个月的洗澡水？她真的是很想把这位师兄的脑袋撬开看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些什么。不过当然只是想想，她又不会武功，打起来的话肯定是自己吃亏。
　　“我去看师傅啦。”夜翼满意的看到阿梨被自己呛到无话可说的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一个回身，向竹林外掠去。

　　“还想着回来呐。”俞岱在药房里调着药，头也不抬的对夜翼说道。
　　“师傅，徒儿是太想您了，才这么匆匆赶回来的啊。”夜翼忽略掉师傅的嗔责，继续自己无赖的笑容。
　　“那你回来怎么先跑去看阿梨丫头啊？”
　　夜翼被呛住，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虽说是在一个谷里，不过好歹从阿梨那到这药房也有一炷香的路程呀。脑筋一转，夜翼问道：
　　“师傅是吃醋啦？”
　　“咳咳~~”俞岱懒得搭理他了，继续低头配药。
　　看到师傅不吭声，夜翼赶紧叫过一个侍从，从他手上去过一个长方形的木箱，箱子是绿檀木做的，上刻有精致的竹纹。绿檀木纹理非常优美，带有檀香气味，有“圣木”之称。仅是这个木箱就已经是价值不菲。夜翼兴奋的将木箱递给师傅。
　　“这次就给我带了这么个箱子回来？”俞岱抬头就看到一个绿檀木的箱子，没好气道。虽然自己是很喜欢绿檀木，就这么一个破箱子，也叫礼物？
　　“嗯，师傅不妨打开看看。”夜翼好脾气的将箱子向师傅推去。这个礼物可是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做成的呢，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上次回来独独忘了给师傅买礼物呢，还居然被罚烧了一个月的洗澡水~~
　　俞岱接过木箱，打开，里面是一套紫砂茶具。茶具的色泽犹如染在毛纺织品上的颜色，沉着而没有火气，绿而不嫩，仔细观看，壶身上又有星星白砂，如银粉闪闪，茶具外壁一样篆有苍劲的竹子，细细看来，竟是一副上好的紫砂茶具。看做工，看雕艺，具是不凡。心底暗叹，为这茶具，夜翼所费心思之精，所花精力之多。
　　“你这次为何出去这么久？”
　　“南方连州的商行出了点问题。”
　　“嗯，你爹娘还好么？”俞岱点点头，将木箱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继续整理药材，随口问夜翼。
　　“都很好，他们也托我代问他们向师傅您问安。”夜翼也不含糊，规规矩矩的回答。
　　“哦，他们可有给你定亲？你已年满二十，这个年纪是该有家室了，何况又还是你们家族唯一的香火。”
　　听到定亲，夜翼首先想到了竹林里那一抹粉色，想到那时而调皮，时而安静的女子，心神渐远。
　　“还没呢，说是尚无门当户对的人家。”感觉到师傅探究的目光，夜翼回过神来，恭敬的回答，略过回来之前父母说到的王家千金不谈。
　　“是这样么？”
　　“师傅，徒儿赶了一天的路，甚是疲惫，且先回房休息。”抵不过那太过灼人的目光，夜翼只好躲了。三十六计走位上计嘛。
　　看着仓皇离开的华服少年，俞岱叹气。孽缘呐。当初救了阿梨就该想到，夜翼是肯定会爱上她的。那丫头聪明伶俐，甚是讨人欢心，又深得自己医术方面的真传。如果她能够做到不出谷，避开命定的姻缘，对阿翼日久生情，倒也是将自己的衣钵传承到了一家。只是，怕就怕在，她的心不会落到阿翼身上啊。俞岱想了想还是决定修书一封，叫来暗使送往夜家。

　　夜翼离开药房，顺着竹林又走回早上找到阿梨的地方，在她坐过的地方坐下，细细看四周的风景。想到家里父母已在着手请媒人商量门当户对的大家千金，想要为自己选一门合适的亲事，夜翼就有些头大。好不容易避开爹娘的穷追不舍，回到谷里，又是师傅的喋喋不休，着实烦恼。阿梨虽已及笄，到底还只有十七岁，叫他如何开口跟她提及自己的情愫？
　　天色渐黑，一晃神的功夫，竟已经到了薄暮，夜翼却也还不想起身回房，依旧那么呆呆坐着。
　　“呵呵，师兄想要化身为石雕么？不过你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变石雕吧，这里可是我弹琴的地方哟。”阿梨一个旋身，轻飘飘落在夜翼身边。
　　如果不是她先出声，自己竟没有发觉阿梨的近身，夜翼惊讶的发现阿梨的轻功已经可以御风无声，倒是大大在自己的轻功之上了。
　　“嗯，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在这化身石雕的。”
　　“师兄耍赖~~”阿梨不依的拉扯夜翼的衣袂，开始撒娇。师兄如此的能说会道，自己如果不使点撒娇的小性子，怎能做到不吃亏？这是五年来，阿梨与夜翼朝夕相处的经验，每次两人争吵他都会反驳到她面红耳赤，然后在她的撒娇攻势下缴械投降。
　　“呵呵，夜凉，怎么这个时候又跑出来玩？”夜翼发现她单薄的衣衫在风中轻轻晃动，突然有些感觉到夜色的凉意。习惯的伸手拉过她靠着自己身边坐下。
　　“那你还把我拉在这儿陪你呆坐？”阿梨顺势坐下，不依不饶的反问。明明自己是来叫他去用晚膳的嘛，哪有乱逛。外面这么冷，不是因为他，她才不愿意出来呢。
　　“那，为兄就带你一同去用膳吧。呵呵。”夜翼一眼瞧透她心中所想，淡然一笑，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向厨房旁边的侧厅飞去。
　　阿梨靠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习惯的闭上眼，感受风的味道。自己当初学习轻功就是因为羡慕这般在空中飞翔的感觉，可是自打自己学会了轻功，师兄好像就没有再带她一起飞过呢。有些遗憾的想道，要是自己不会轻功那就好了。
　　“阿梨，你的轻功比我要厉害呢。”
　　“嗯？是么？”
　　“是的呀，你刚才走近我，我都没有发现呢。”
　　“如果我不会轻功就好了。”
　　“嗯？”
　　“那样，师兄就必须抱着我飞啦。呵呵。”
　　清脆的笑声传进夜翼的耳中，听到阿梨说的原因，夜翼淡笑。果真还是个单纯的小丫头，男女授受不清都没有想过么？还是她一直很纯粹的把自己当做哥哥来看？想到这儿，夜翼心中微微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