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情冢》云尖

6、争端初现

　　“小溪！快过来！”

　　冷震林的眼中有惊喜，对我，他从来以为是个天使，一个如白雪般单纯的天使。

　　“小溪，你该去读书了！”

　　妈妈没有看我，端着咖啡啜了一口，然后，拿起丝帕，优雅地在嘴角一碰，冷冷开口。从前那个蓬头垢面，追着关锦云破口大骂的街头悍妇，已经消失不见了。物质的熏陶随着时间的洗练，终于呈现出精致的璀璨。但，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那是从血液里透出来的，与生俱来的，与日俱增的，正如我眼前正端坐于前的妈妈。

　　“哎，你不要对她这么苛求嘛！”冷震林转向妈妈，面色稍有不愉，“况且，小溪要也应该去学弹琴，而不是去学什么枯燥的经济与管理！”

　　我走到二人身侧，乖乖地低着头。

　　“爸爸，您别怪妈妈了！都是小溪不好，什么都学不好，不像哥哥，那么聪明，学什么都不费劲。妈妈这才会对小溪严格要求的！”

　　冷震林转头看向我，眼中的不悦瞬间消失，单手拉过我把我抱在了膝盖上。

　　“我的小溪，最懂事了！”

　　我的眉头微微一动。天，他碰到我的肩上的伤口了，希望不会再流血才好。我比一般的同龄女孩儿长得要娇小，虽然已经开始接近少女的年纪，但身体上却还是孩童。冷震林一向宠我。这一点令我很是惊奇，就算我如何乖巧可人，一向冷然严肃的冷震林，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继女表现出如此的关心与包容呢？

　　正因为我长不大的身形，他大多时候，还把我当成小时候的我，喜欢把我放在腿上抱着。

　　每每这时，妈妈就会淡淡看一眼，什么也不说，然后坐着自己的事情。正如从前关爸爸抱着我的时候，她投来的眼神，亦是如此冰冷，只不过，少了那般的冷嘲热讽。

　　“唉，你哥哥，别提那小子了！尽是不让人省心！聪明是聪明，像他那般的资质，天生就是我冷家的子孙，但却。。。”说着叹了一口气，“还是我的小溪是最好的！以后你不用这么辛苦去学这学那的，女孩子家家，以后找个好婆家，找个好男人，便是有了一生的幸福了，大可不必如此辛苦为难自己。”

　　幸福，多么遥远的词啊！自从我来到冷家的那一刻，我的幸福就已经在渐渐走远。肩上的钝痛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伤口应该没有崩开。

　　“哼！”妈妈冷哼一声，“你不就是想让他快点接手冷家的产业么？怎么，他不愿意？这么大的好事，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怕是欲擒故纵，想要你交出手上的大权吧！”

　　冷震林放在我肩上的手明显一抖，接着面色铁青，脸上条条沟壑尽显，这几年，他原来老了这么多。

　　“李琴幽，你倒是说说，就算我有这个打算，又有何不可？”

　　他居然直呼妈妈的名讳，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看来他真是动怒了。一场战争即将来临。

　　我在心里冷笑，终于要爆发了么？这里四伏的危机，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过了这么许多年，现在才开始要冲破岩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隐忍得很不耐烦呢？

　　即便如此，见惯了大世面的冷震林，仍是维持着惊人的冷静与从容，吐字清晰而有力，周围的空气里都□□被感染了他的震慑力。

　　妈妈把手上的咖啡杯碟中放好，抬眼，看着冷震林，“好，冷震林，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刚才你也把话挑明了，你既然已经有了那个打算，就是完全把我们娘俩置之事外了。冷家这么大的家业，你是一个子儿都不会留给我们的，将来有一天，我们迟早被冷风辰扫地出门。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顿了顿，目光转向我，“还有你的小溪，沦落到流露街头？”

　　冷震林放在我肩上的手缓缓移下，到桌底下握成拳。我赶紧从他膝盖上跳下来，站直身子，“那个，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你给我闭嘴！”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妈妈正恶狠狠地盯着我，脸上怒极，我瑟缩地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紧紧攥着裙摆。

　　“小溪，你先回房间，暂时先不要下来！”冷震林开口。

　　我看见他那双和冷风辰嫉妒相似的暗沉眼中，有着暴风雨一般的前奏，仿佛有万道厉风在呼啸叫嚣。

　　我如蒙大赦，仓皇地点头，转身就准备跑。

　　还没迈开步子，手臂上一紧。

　　“不准走，你就呆在这儿！”回头，妈妈正死死攥着我的胳膊，她将目光移回冷震林，悠悠然道：“|让你认认清楚，一向最疼你爱你的爸爸，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面目！”

　　“够了！”冷震林猛地从椅子上豁然起身，“李琴幽，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妈妈放开我的手，我一个失力，倒退两步，跌坐在地。

　　“小溪！”冷震林大步迈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关切地探寻，“小溪，没摔伤吧？”

　　他居然这个时候还在关心我，妈妈那边才是真正的战场啊！我应该感到庆幸，他从不会对谁虚情假意，也没必要对谁虚情假意。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冷震林，你到底是真关心她呢，还是想怎样？你明明知道，你那样的决定，会将她置之于死地，你还是执意那样做，现在又在这儿干什么呢？”

　　妈妈明显已经失控，多年练就的优雅终是敌不过血液里流淌的不安分因素，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站在胡同口骂街的村妇。

　　冷震林扶住我的肩膀，想把我从地上起来，却把我的伤口牵动了。我疼得抽气，眉头皱了皱，却仍是没说什么，顺势站了起来。

　　“风辰本就是我冷家的单传男丁，他根本就有足够的能力去接手冷家的事业，我为什么不能把家业传给他！至于你和小溪，我自会妥善安置，这个你根本就不用担心。”

　　“妥善安置，请问，冷老爷，你想如何安置法？”

　　“小溪会有一门好的姻亲，一个好的夫婿，一辈子不愁吃穿，而你，我会给你足够的钱，绝对能够让你安度余生！”

　　“哈哈！”妈妈疯狂地笑着，“你果然就是打算将我们都扫地出门啊！一个都不留，够狠！既然这样，当初，你又何必来找我们，接我们回来。冷震林，世界上还有比你更自私自利的人吗？”

　　“琴幽！”冷震林喟叹口气，“你何必如此执拗！这样的安排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每个人也算是各得其所，你为什么要如此偏执呢！”

　　“我偏执？你为什么不认为是你自私？我和小溪在这里是什么？两个随时会被赶出去的，任你高兴时挥之即来，不高兴时呼之即去？”

　　冷震林站在我的身前，看不到表情，昔日魁梧的身材已现老态，背部微弓，良久没有再开口。而妈妈则风韵依旧，身姿高挑瘦削，妆容精致，找不到岁月的痕迹，却明显沾染着风尘。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

　　“那你想怎么样？”

　　冷震林开口，他想妥协么？妈妈的嘴角微扬，有着胜利者特有的傲慢姿态。在张扬的阳光下，显得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我要你，分给小溪一半的财产！”

　　冷震林的身子似乎晃了一晃，我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分给我一半的财产？这怎么可能，我只是冷震林的继女啊，他能够忍受分出一半财产给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不可能，这太天真了！
　　魔咒还在继续

　　“把冷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划拨给小溪。”

　　“嘭！”

　　妈妈的话音未落，灼人的太阳光倏然肆无忌惮地闯进我的眼底，我低头，冷震林高大的身躯已经轰然坍塌，直挺挺地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