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天使魔鬼 ...
-
窗外,姹紫嫣红,莺歌燕舞。
又是一年,四季花开,花开四季。
对面的镜子里,是一个女孩,一个略显青涩却足以称得上美丽的女孩。黛眉横斜,大眼流辉,红唇娇艳,冰肌玉骨,发如海藻,几乎可以想见,再过几年,站在眼前的,将会是一个美若桃李的女人。不说倾国倾城,也必定灿若星辰。
只是,拥有这具堪称完美躯体的我,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庆幸。
再美的容颜,也经不起岁月的侵蚀,人的漠视。
我低下头,长发披散,搭上了身上的轻纱。这让我想起了曾经最爱雪纺的沈梦蝶,哦,不,不是曾经。眼下,她就站在楼下的花园里。
我踱步走上阳台,明媚的阳光似青纱幔帐,温柔得让人沉沦。
一个高大的阴影从冷宅大门步出,停在门前。沈梦蝶像见到了她真正的阳光,如一只翩跹蝴蝶般飞进了那个怀抱。她轻柔的紫色纱裙高高扬起在风中,仿佛定格,另身下的百花都为之黯然失色。
是的,她比五年前更美了,也更像只美丽的花蝴蝶,妖娆魅惑,却又偏偏带着无辜纯然的神情。如女妖般魅惑蛊人,却又如女神般圣洁纯真。这神秘的气质,不仅让人着迷神思,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如一个谜底,牵引着人们去渴望,去探索,尤其是男人。
只是,有这个机会的男人,从来都只有一个,冷风辰。
不几,二人相携而出。撤去方才的大胆缠绵,沈梦蝶高贵大方地挽着冷公子的手臂,自然得仿佛那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一般。冷风辰西装笔挺,伟岸劲瘦的身躯如优雅迷人的豹子,威仪而慵懒。
“风辰,梦蝶!”
冷震林低哑的声音如一声裂帛,突兀地划过这幅男才女貌的图景。
“伯父!”
沈梦蝶转身,手依然勾着冷风辰的臂膀,脸上绽放着足以另撒旦放弃邪恶的纯美笑容。
冷风辰倒显得冷淡许多,阴鸷的眼神里波澜不惊。
“小蝶,你不进屋去坐坐?”
妈妈紧随其后,站在冷震林身后,笑得夸张却和着满园的娇艳神奇地和谐。
自从两年前冷震林心脏病突发后,他们二人呆在家里休养的时间就逐渐多了起来。妈妈终于结束了她疯狂的挥金生活。
“不了,伯母,我和风辰还约好一起去看车展呢!下次吧!”
沈梦蝶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
冷震林拄着拐杖,沉沉地望着对面一脸面无表情的冷风辰。
“伯父,您是不是找风辰有事儿?”
冷震林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冷风辰。那两双相似的眸子里,同时迸射出寒冷的微光。冷风辰身材高大,表情丝毫不让步,无形之中气势慑人。冷震林虽是老了,身材些微佝偻,但任其在阴暗诡谲的商场纵横捭阖多年练就的强大气场,也绝非可以小觑。
沈梦蝶的笑意微微收敛,半天后又道,“要不,我和风辰改天再约吧!”
“不,”冷震林终于自儿子身上移开目光,微微叹口气,“小蝶,你和风辰去吧!两个人好好相处!”
以便早日入住到冷宅来!这才是他最后想要讲的吧!我在心里冷笑。当年,沈梦蝶作为冷风辰的同班同学,教授我的钢琴课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她绝非一般人家的女孩子。无论气质,行为举止,都无不体现了一个大户人家多应有的教养。
果不其然,她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她父亲是A城响当当的地产大亨,爷爷是中央的高层领导,曾经随着□□大将军一起参加百团大战,解放后论功行赏,战绩赫赫,也就迎来了高官厚禄。到了今天,已是中央政要。
这样的家庭背景,是所有人想都想不到的,尽管我早已料想着她的身世,可当真正知晓的时候,却也着实吓了一跳。
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跑来当钢琴老师呢?这种事情好像一般都是那些家庭贫困的穷孩子该做的事情吧!
一切只因为,这里有冷风辰,而我是他所谓的妹妹,也是她的突破口。也就是说,我根本就只是她用来接近冷风辰,达到她目的的工具。
我就这样成了她的一颗棋子。当然,这样说可能显得我小气,但当时的我,真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瓜。
身世公开之后,很自然地,冷家对待她的态度像是从南极到了赤道,热情得仿佛要把自己燃烧了来作证明。冷震林更是亲自出动,拉上妈妈,一起给沈辰二人制造机会。
再后面的事情,就是今天看到的局面。那两人现在已经公开出双入对,并获得了双方父母的同意,浓情蜜意,恩爱非常。
我从来不知道,也不敢想象,那样冷沉的冷风辰,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那些从不曾出现的柔情,甚至放纵,宠溺,都一一由他完美呈现。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从那时我相信了这句话。
“去吧,去吧,这天气多好啊,就适合你们小情人出去散步的!”妈妈在一旁附和,我看不到她那双大眼里究竟写着怎样的表情。我从不认为,她对这段感情是心存祝福的。
沈梦蝶咯咯笑着,倒进了冷风辰的怀抱。冷风辰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扶住她的腰,任她靠上自己的肩膀。
“恩,那好。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沈梦蝶似乎已经从顺如流地把冷宅当做了自己的家了。
然后,二人转身,走向等候已久的座骑。
下一秒,我转身,走到靠阳台一面的窗前,掀起重重厚重得窗纱,窗纱下,一盆仙人掌静静坐在那里。身上的深长的刺有些许歪折,深绿色的身体上泛着淡淡的黄色,在这生命繁盛的季节里,它是那么颓唐憔悴。
就像如今的我一般。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就无法正常地成长。
它已经五年没有再开过花了。从前它在冷风辰的窗前,开得赛过楼下任何一支。没错,这是冷风辰的仙人掌,五年前他的最爱,被我摔碎了偷了过来,五年里,它再没为谁绽放过。五年后,被我藏在不见天日的阳台之上,病态地苟延残喘。
我回头,低眸,冷公子的窗前,依旧有花盛开,依然是仙人掌质朴而绚烂的黄色花朵。那是我还给他的,却不是原来那支。
果然,没有阳光,是无论如何也开不出花的,即便坚强如仙人掌,即便坚持如我。
重新拉上窗帘,掩去那一丛衰颓。
我走进内室,将所有窗帘,一一拉上。最后一道帘闭合的那刻,我知道,我眼中有光盛放,那是嫉妒的光,那是怨愤的光,那是冷残的光。
那是不正常的光。
这一刻,世界与我相隔,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我真实的世界。
我翻开抽屉,在一个秘密夹层里抽出一把尖刀,接着是一把剪刀。刺眼的锐利光芒瞬间着凉了整个室内,照亮了我的内心,我心中一片沸腾。
“嘶嘶!”
我抓起剪刀,毫不犹豫地下手,对象就是我身上那如羽翼般轻盈的名贵雪纺。
手起刀落,锐光四射,金属的光影斑驳起伏,不消片刻,地上堆满了破碎凌乱的碎屑,层层叠叠,涟漪一般。布料的纤维在空气中微微颤抖,如一个即将断气的生命最后的控诉与挣扎。
转头,镜中那个身体,修长白皙,光泽细腻,圣洁得如同婴儿。但只有我知道,那纯真的身体之下,是怎样肮脏的灵魂,怎样丑陋的畸形。
她站在一堆发抖的衣料堆中间,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脚下是成千上万的尸体。
走出那堆尸体,我抓起桌上的尖刀,转过身来,那肩上赫然出现一道又一道狰狞深陷的疤痕,如同枯藤般,攀爬在地狱之门上。
镜中,我欣赏着这完美圣洁之上的丑恶,完美得侧脸,与这令人恐惧的丑恶形成鲜明的对比,竟美得无法言语。
抬臂,刀尖落下,在肩上另一块新长的肉上划下。
“嘶”
血珠欢快地沁出,不一瞬就汇成一道细小的血流,顺着背部肌肤,缓缓下滑,漫过翘起的臀部,流到勾股交汇处,滴落在月白色光洁的地板上。
一滴,两滴,凝成世上最华美的血绮糜。
我仿佛听到了顺畅淋漓的欢呼,从胸腔奔腾而出,冲击着大脑神经。
我不受控制地再划下一刀,两刀。。。 。。。
半小时后,窗帘大开,阳光四溢,照在一尘不染的月牙白地板上闪出醉人的光芒。
室内整齐洁净,一丝不乱,一尘不染。
我穿着及膝的中袖连衣裙,微笑着,美好得如一个天使,走下楼去。
“爸爸,妈妈!”
天使与魔鬼,往往可能由着同一个人扮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