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流，丞相夫人要改嫁隔壁老王》痒痒鼠

6、第 6 章

　　杨静惠听了有些出神。

　　七老夫人乃是老夫人那一辈最年轻的长辈，今年大约三十岁。七老太爷在她刚嫁进来不到半年就去世了。七老太爷去世的时候，她听亲生父亲的命令绝食殉葬，饿的狠了偷吃没死成，被一心想要贞洁烈女好名声的娘家抛弃。又因为不肯守寡想要改嫁，被一心想要贞节牌坊的夫家人抛弃。这些年林家族里一直有人眼馋七老太爷留下的那点家业，她被欺负就天天闹闹得没脸没皮没人搭理她。一直到杨静惠当家，林家族里有人想要为难杨静惠，故意要杨静惠处理七老夫人的事情。

　　七老夫人听了杨静惠的劝说放出风声要过继一个家族男丁养老，处境好了不少。但老夫人担心杨静惠和七老夫人接触久了名声也变坏了，便强行命令七老夫人平日不得到嫡支这边来。

　　因为七老夫人服气杨静惠的能干，对她一直很是亲近。

　　上辈子，七老夫人在她即将改嫁成功出嫁的时候，夜里做梦思念七老太爷吊死在房梁上。

　　思及七老夫人的死，杨静惠眼睛微合，长长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在脸上落下两道阴影。

　　上辈子林芃有外心这件事，不光是林芃有意隐瞒，林家所有人都有意隐瞒，直到那一年年底盘账，发现账上大约五万两银子去向不明。

　　当时她正病着，林家的当家主母是下一代的林家二房的三侄媳妇。察觉这银子花用有问题，她便找来三侄媳妇，好一顿威胁恐吓，这三侄子媳妇毕竟年轻经不住盘问，终于吐了口，说银子是林芃给外面女人买珠宝首饰了。

　　后来三侄子媳妇还求她，说她告诉杨静惠这件事必然被害死，求杨静惠救救她一命，说七老夫人并不是自己上吊死的，而是二夫人领着丫鬟婆子一起动手，硬生生掐死了七老夫人再制造上吊的假象。

　　原来七老夫人临出嫁去逛街偶然遇到林芃和外头女子逛首饰店，想跑来告诉她这件事，林芃不让她说，她大骂林芃，于是林芃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命令二夫人动手。这也是老夫人指明要二房孙媳妇做林家下一代当家主母的原因。

　　所以林家有那么多人该死，但是七老夫人，是对她好的。

　　重生以来，她的心情太乱了，脑海里全是冲天的恨意恨不得一把火点了林家烧死所有林家人。

　　七老夫人每次趁老夫人不在家来见她，她都没见。

　　收拾好服饰，杨静惠要玉棋领着七老夫人进来。

　　门帘挑开，一个穿老青襦裙，头上只有一根银簪的年轻夫人心如死灰地慢步进来，一直走到她面前。

　　“杨夫人。”

　　别的婶娘叫她三侄儿媳妇，这七老夫人一直叫她杨夫人。

　　杨静惠起身给她行晚辈礼，看着她青春丧偶，虽居处于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的眼睛，沉默又沧桑的样子。再想到她上辈子刚要成功改嫁了却被人谋害，一颗心一抽一抽地疼。

　　“杨夫人，玉棋那丫头说你不舒服，可有看大夫吗？”

　　杨静惠拉着七老夫人的手坐到罗汉床上，温然道：“不用看大夫，休息几天就好了。”

　　“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七老夫人愣怔之下，可能是不习惯这般亲近，猛地抽回来自己手，略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只蹙眉仔细观察她厚重粉底下的真实脸色。

　　杨静惠笑笑，再次拉住她的手重重握紧：“这几天吃的不好，可能是苦夏。七婶，陶画说你来有急事，你有事请说。”

　　七老夫人一听猛然想到什么，左右看看吓得脸一白就要起身出去，陶画笑着送上一个棉布包裹道：“七老夫人，您是不是找您的包裹？”“是的。”七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一把夺过来包裹放在身前，紧张地看看屋里所有的人。陶画自觉地领着丫鬟婆子都退下，然后七老夫人依旧略紧张地看看半开的窗户，起身将窗户关严实，这才回来站到罗汉床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罗汉床上的包裹，一脸讨巧地对杨静惠道：“杨夫人，您快看。”

　　杨静惠看她忙乎一通，只管起身按住她的肩膀要她坐下来。

　　“七婶娘慢慢说。”

　　七老夫人解开层层打结的包裹，七八层布的严实包裹下，一个形状奇怪的红色布带露出来，她爱惜地抚摸那婴儿肌肤一般的柔软面料，抬头，讨好地笑着递给杨静惠，“这私密事情不能给别人知道，所以我才这样紧张。杨夫人，这布带是我亲手绣的，特意送给夫人。夫人贴身戴上以后，能要身形更突出。夫人您年轻漂亮，穿的鲜亮，好看得紧。”

　　杨静惠看着这布带，布带上绣的是嫩黄色的牡丹花好像真的花朵一般鲜灵。七老夫人的绣工乃是京城一绝。上辈子她在七老夫人去世后一直收着这布带，没舍得拿出来一次。

　　她突然真想穿的鲜艳点儿，等变成寡妇就不能穿鲜亮衣服了呀。于是接过来布带在身上比划着，询问七老夫人布带的穿法，和以往的肚兜不一样之处。七老夫人说这是青楼女子最新研制的勾引男人肚兜，穿上去略紧，但是胸部会很饱满突出。

　　七老夫人羞耻的满脸通红，有那一瞬间，人和布带上的牡丹花一样鲜灵。

　　因这新奇的挺胸布带，杨静惠特意换了一身鲜艳衣服花了精致的亮丽妆容。

　　这时玉棋走进来，说是大夫人来了。

　　为的什么事，杨静惠不用猜也知道。

　　七老夫人一听忙起身告辞，陶画请大夫人进来正屋。

　　林老太爷吃丹药去世后，大老爷林幕一蹶不振常年在道观清修。原配夫人去世后，府里简单给他续娶一个中等家世的庶出姑娘。这位姑娘嫁进来后身为大夫人倒也身份高了不少，府里人也不敢怠慢她。但府上大小事都不给她管，她整日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因为是续娶的夫人，大爷比她大了二十多岁，因此这位大夫人比杨静惠还小十多岁。她穿着老紫缎子的夏装，带着几件朴素的赤金首饰，手里拿着一个老紫色手帕，面容安详富态的好似比杨静惠年长二十多岁。

　　她确实是老成持重。林家的当家主母一开始是先大夫人，后来是二夫人，再后来是杨静惠这个三夫人。人人都说续娶的大夫人愚顽不堪吝啬爱搂钱甚至克扣小丫鬟们的月份银子，可未尝不是一种生存策略，这更是独善其身吧。

　　“老夫人一早喊了我和你二嫂过去，说了以后府里花用走公账的事情。”这大夫人倒是单刀直入。

　　杨静惠无辜地眨眨眼，等着她继续说。

　　大夫人一屁股挨着杨静惠坐下来，端着长嫂的架势上下打量杨静惠的服饰，面容和蔼：“瞧瞧三弟妹今天的打扮，真好看。”伸手摸摸袖口刺绣，眼露惊艳：“这就是如今江南最流行的‘缕金百蝶穿花橙黄缂丝长裙’，看名字就很贵气，用金丝来绣图案，绣着数百只蝴蝶在花间穿过飞舞，颜色是嫩橙黄的，衬托的三弟妹面如桃花，人如牡丹。三弟妹果然是精致富贵人儿。”再看杨静惠八宝髻上金翠交加的各色首饰，更是眼馋。

　　发觉杨静惠还是不说话，便脸色一变，叹了口气道：“三弟妹，你是爽快人，我有话就直说了。我呢自从嫁进林家，不管是二弟妹管家，还是三弟妹管家，只求不少了我们大房的月份银子便知足了。三弟妹你回京便补上公账亏空的五万多银子，我心里也很感激你，银子虽然不是补给我，但是我发觉三弟妹管家后大厨房送来的食材好多了。今儿若不是没有法子，我也不想来找三弟妹。三弟妹，如今府里全靠你的银子花用，不要说还上你的银子，你一撒手，下顿饭还有没有的吃都是问题。”

　　小小一件薄上衣，用料考究，绣工繁琐，簪缨世家的底蕴不言而喻，穿在本就貌如芝兰的杨静惠身上，愈发身量苗条，体格窈窕。完美诠释女人成长中介乎于少女和成熟之间才有的独特韵致。大夫人仔细端量看着面前端庄大气中透着风流婉转的杨静惠，突然产生一种“好白菜怎么给老三林芃那头猪白白糟蹋”的惋惜。

　　“大嫂想说什么？”

　　“你的七窍玲珑心还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弟妹愚笨啊。”

　　大夫人皱眉，府里其他人都当她这个大夫人是一个摆设，只有杨静惠是真当她是大嫂。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略思考，陶画端着茶送上来，茶杯口冒着温度正好的袅袅香气，她端着茶杯品一口茶，可能是茶叶很好，她忍不住又品了一口，目光贪婪地夸道：“三弟妹这里到处都是好东西，这茶叶好。我以前没用过。”

　　杨静惠扬眉笑道：“难得大嫂喜欢它，也是它的荣幸了。陶画，将这蒙山小种给你家大夫人包上两包。”

　　大夫人果然露出来笑容，看着茶杯也喜欢，不舍地放下，望着杨静惠道：“三弟妹，我们大房，你大哥在道观清修要花银子，你几个侄子侄女每每花钱大手大脚，样样须得我就中俭省，方可过日子。哎瞧我说的什么话，不提这些琐碎事情了，我作为长嫂也不好和三弟妹哭诉。只是府里的其他事情我不管，我还是那句话，不管谁管家，只求不少了我们大房的月份银子便知足了。”

　　杨静惠一手捏着茶杯盖拨弄茶盏里的茶叶沫子，翘着兰花指动作优雅大方，放下茶杯，含笑道：“大嫂，您这话弟妹属实不明白。府里自然不会少了大房的月份银子，大嫂您到底想说什么？”

　　大夫人脸黑了：“三弟妹你装什么糊涂？”

　　“大嫂您是林家的大夫人，大房是林家的长房，不管谁管家，怎么都不会少了大房的银子。所以弟妹我说呀，实在不懂大嫂想说什么。”

　　“三弟妹！你管家，我就来找你！老夫人说你以后只管着自己的三房小日子，连三弟想结交一个太监也不给银子了，看看你这身富丽堂皇的打扮，合计你以后是只管自己了吧。你没有孩子，我也没亲生孩子，我知道你我都不想给府里其他人花钱，但我还是那句话，府里少了谁的银子，也不许少了我们大房的银子！”

　　“大嫂你知道府里是个烂摊子，我就不知道吗？”杨静惠叹口气，进而微微一笑：“何况，府里再怎么是个烂摊子，也是手指头缝漏点儿，就能过日子的富贵摊子。请问大嫂，我没进京之前，府里少了大房的银子了吗？”

　　“这倒没有……”大夫人被说的面红耳赤，因为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老夫人和二夫人当枪使了。

　　“大嫂最是明白人，从来不沾手这个烂摊子。我没有孩子，大嫂没有亲生孩子，只有守住银子才是我们唯一的指望。弟妹我呀，以前枉自聪明，以后要和大嫂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大夫人目瞪口呆又气又恼，喘了几口粗气，一把接过来陶画手中的茶叶包，起身就一阵风地走了。

　　等大夫人走远了，陶画解气地捂着嘴想笑，却又先红了眼圈。

　　“人人都看不起大夫人，但大夫人毕竟是大夫人，大夫人端起来身份的时候除了老夫人谁也不敢当面不给面子。奴婢倒是难得看到大夫人吃瘪呢——夫人，您会有亲生孩子的，您一定和大夫人不一样的。”

　　杨静惠也确实觉得大夫人还挺真实的，上辈子自觉出身高贵看不起大夫人的自私自利庸俗卑劣，这辈子倒真是要和大夫人好好学习什么叫“做人先充实自己的小金库”。抬头拍拍陶画的肩膀安抚，低头看看自己瘪瘪的肚子，想幻想一下自己这辈子会有孩子的情状都幻想不出来——养好身体，老天爷要她比林家人多活一天就很满足了。

　　这样过了半个月，刑部突然来人了，说是林家有人强行买卖被查封在档的隔壁宅子。

　　堂堂户部尚书府林家，一个刑部九品芝麻官王玄安派来的衙役们说搜就搜，没人仗着身份出面说一句不给搜。

　　等刑部的人走了，户部尚书林芃从衙门回来，宛若一座喷发的火山一般来到杨静惠的观澜榭，一拍桌子就是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