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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入彀中 ...
是夜,阴云在荡京上空密笼,贴心地将所有光亮都吸收殆尽。
一个头戴斗笠者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巷道,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巡夜的司寤氏,悄然翻进楚湘院中。
正是郭千山。
他这些天一直躲在城外一个极为隐蔽的落脚点,安全暂时不是问题,但郭千山的心却没有一刻不在虚悬——天华大街的事闹开了,可秦宫中迟迟没传出他想要的消息,他想杀的人仍旧安然无恙。
依照秦帝的疑心和手段,他难倒不应该已经知道楚怀昔的身份了吗?怎么会完全没有动作?
郭千山有些迷茫地抬头。
他倾尽全力设下了自认完满的圈套,无数次想象过猎物踏破浮草、坠入深渊的样子,可事到最后,天堑似的陷阱对那猎物竟形同浅薄的沟坎,对方轻飘飘就跨了过去。
只给他留下满地狼藉。
或许是楚王提前将人都支走了,目下楚湘院中空荡一片,左右两侧厢房漆黑安静,没有仆从,不见官宦,整个大院中唯一的光亮透过正房的窗纸招摇着,让郭千山看了愈发忐忑不安。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一个人行到水穷处,却又于绝境逢生,那道路是他亲手斩断的,可现在有人不计前嫌地将它重新铺到了他面前。
惶恐、庆幸、戒备、感激,说不上哪个更多。
正房的门是虚掩着的,豆大的灯火用自己渺小的身躯勉力支撑起照明的重任。内室中落下了一道沉厚的遮帘,有人于其后静坐,煮酒焚香。
对方没有说话,郭千山也没能出声。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一块缺了角的簪头,从其中汲取到了足够多的勇气,这才掀袍下跪,稳稳地冲人影磕了个头:“罪奴郭千山叩见王上。属下一念之差犯下弥天大罪,所有惩咎全由我一人承担,望王上放我无辜妻女一条生路。”
郭千山泣泪陈情,帘后之人不为所动,而此时此刻,楚王芈鄞正于太和偏殿举杯捧盏,朗声而笑:“白日起刀兵,晚间设宴饮。秦帝气量如海,真乃大才,来,孤敬你一杯!”
芈鄞神情激动,说罢昂首,将樽中秦酒一扫而空。
薄九厉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芈鄞,待对方搁下酒樽,脸上才展露出了几分热络的神色:“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楚国心怀顾虑、想调兵自保也是正常。只是列国来秦,虎视眈眈,楚国虽光明坦荡,却难保旁人不想浑水摸鱼。朕不能不防,更不能公然偏袒。白日里刀剑相接,那是给外人看的。朕与楚王是姻亲,哪能真掀桌翻脸?今夜设宴,就是怕你我之间因此事生了嫌隙。幸而楚王肯赏光赴宴,朕也尽饮此杯。”
他喝酒时下颌被拉出一道利落的线条,眼睫稍垂,神色轻漫,辛辣的秦酿入喉竟如饮清水,姿态说不出的随意洒脱。
“姻亲,秦帝,你我是姻亲!何须如此多费口舌来解释?秦国想与楚修好的诚意,孤是看得见的!”
芈鄞脸上满是虚情假意的真诚,心里揣的却都是沉甸甸的防备,他环视四周,状若无意般问,“对了,侍君他怎么样了?今夜没来陪宴,可是身体有大碍?”
“自打遇刺受伤后,楚楚又惊又怒,心情一直不好。”
薄九厉似乎心有余悸,眉间拢起了一抹阴云,“若非有人出手相救拖延了时间,他恐怕性命难保。”
芈鄞很关切:“还得劳烦秦帝替我向侍君转达慰问之情。说也奇怪,荡京近日密如铁桶,怎还有鼠辈敢兴风作浪?凶手是谁,可有线索?”
“凶手么,有了。”
薄九厉话音一顿,故意卖了个关子,抬眸看向楚王,“昨夜的事一出,朕既后怕,也生气。贼子在天华大街刺杀侍君,是欺他孤身入秦无可依靠,更是没将大秦禁军放在眼里。若楚王是朕,想必不论凶手是谁,也都会不计代价将其捉拿,而后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吧?”
芈鄞心中早已急不可耐,恨不能亲眼看看是谁险些坏他大计,想也不想便道:“这是自然!”
“那就好。”
薄九厉摩挲酒杯看向芈鄞,淡淡一笑,字字清晰道,“刺客贼首名叫郭千山。”
芈鄞只觉耳边轰然一炸。
他脸上堆起来的笑容瞬间僵滞,顷刻间便垮了下去,语气麻木道:“……你说他叫什么?”
秦宫外,以禁军都统尉迟令为首的三千禁军如群狼般将天华大街层层包围,鸦雀无声地向楚湘院摸去。他们未执火把,寒刃向天,漆黑的玄甲隐没在黑夜里,唯有一双眼亮得分明。
而此时,郭千山仍在跪着。
他不敢动作,任由额头上的冷汗淌进眼中,沉声道:“属下有负王上深恩,自知万死难以谢罪,本该引咎自裁。如今戴罪苟活,腆颜觐见,实在是有关乎楚国危亡之大事不得不亲自禀报!”
帘后的人不说话,郭千山一颗心忐忑如擂鼓,脑中思绪飞转,嘴上仍不敢停:“昨夜天华大街一事轰动荡京,背后主使正是属下,这一探,便探出了那楚怀昔的忠奸虚实!王上可知,昨夜并无什么义士相救,是他楚怀昔自己杀了拂衣门二十高手,秦帝来时尸体摆在那里,刀上血迹未干,是真真正正的证据确凿!可王上,今天外面都是怎么传的?楚怀昔怎么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秦宫?秦帝不仅不追究严查,还要做戏帮他遮掩,这还不叫人起疑吗?罪奴斗胆揣测,那楚怀昔早已背弃楚国,和秦帝联起手来将计就计,就等着此番将我们一网打尽!王上,刺杀秦帝的行动必须停止,否则国将危矣!”
他话音刚落,帘后煮酒的炉火便被人熄了,沸腾之声逐渐散去,内室一时间静得可怕。
几许后,始终端坐案后的“楚王”起身,厚重的帘幕被人拨动,郭千山接受审判般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究竟能不能打动楚王,能不能成为分量足够的筹码换回一条生路,如果不可以的话……
郭千山涩声道:“不得与人私自定情结亲乃是拂衣门死规,罪臣犯下大忌,又因事情被门中发现,怕殃及妻女,这才鬼迷心窍想要另谋出路。我郭千山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只是她们并不知我真实身份,更从未接触过门中事务,但求王上看在属下这些年为拂衣门、为楚国当牛做马的份上,饶她们一命……若您应允,我愿拼死取下楚怀昔首级,以报王上大恩!”
他说罢再度叩首,却见一双锦靴映入眼帘,那被裹着的脚腕纤细,哪里是芈鄞的体型?!
郭千山顿觉气血上涌,他耳膜轰鸣间,听得有人拍手轻笑,不由得怔忪抬头,正对上了楚怀昔漆黑冷透的眉眼。
“师叔啊,我是真的敬佩。”
楚怀昔笑够了,也拍够了,他嗓音轻轻的,听起来愉悦又轻蔑,“你说得真好,太对了,一点都不差。”
“你?!”
郭千山耸然一惊,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他登时转身想逃,却被破窗而入的尉迟令一脚踹在胸口,秦剑紧随出鞘逼在颈侧,郭千山狼狈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陛下命我捉拿刺杀侍君的歹徒,三千禁军已经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郭千山,你插翅难逃,束手就擒吧。”
尉迟令冷冰冰地说罢,抬手示意禁军入内。
郭千山被五花大绑的功夫,楚怀昔半蹲在了郭千山面前,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师叔,看在你方才对我跪了那么久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以为拂衣门发现你违反门规与人结亲,便会依例上报楚王,而后痛下杀手灭你满门吧?其实义父他最近有点忙,还没打算告诉楚王你的事呢。”
“所以还好今日坐在这里的人是我啊,否则被芈鄞听见了,你岂不是白白落人把柄?不过……你我之间确实也还有一些恩怨未了,回去之后应该也不会多好受。”
楚怀昔如愿以偿地从郭千山眼中看见了惊愕和痛苦,他偏着头,真心实意地发问,“所以师叔,你觉得呢?落在我手中,究竟是不可多得的恩赐 ,还是彻头彻尾的不幸?”
郭千山没有说话,苦涩又绝望地闭上了眼。
*
芈鄞盼着是自己听错了。
他问话后,偏殿内陷入了短暂而难捱的沉寂,令芈鄞感到如坐针毡。
“郭千山。”
薄九厉没给他多少自欺欺人的时间,似笑非笑道,“若朕没记错,他还是跟着楚国的仪仗来的荡京吧?”
“怎么可能?”
楚王下意识反驳后才觉出不妥,不动声色地将话圆了回来,“……不对,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你也知道,这次来的人不少,孤哪里能各个都认清楚?这个什么……郭千山?孤记得他就是个普通侍卫嘛,哪知晓他还有如此阴沉狠毒的心思,险些坏了秦楚修好之业!”
“这样。”
薄九厉轻哂,“如此看来,楚国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随便一个侍卫都是人物,能在这荡京搅弄风雨。”
“什么搅弄风雨,秦帝也忒抬举他了!一个蠢贼而已。等孤今夜回去,立刻就叫人抓他,抓到了就送入秦宫,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孤绝不插手过问。如何?”
芈鄞将毕生练就的镇定都用在了此刻,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恨透了。
郭千山那厮狗胆包天,竟然敢擅自动手,硬生生扰乱了局势!
芈鄞生性多疑,此时此刻他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昨夜出手的是郭千山,那么事情真是如外界所说那般吗?秦帝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
他抬眼想细辨薄九厉的神色,却发现对方一直在阴恻恻地盯着自己,那目光深不可测,令人头皮发麻,不,简直是毛骨悚然!
楚王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在位二十余载,掌权的年头已经比薄九厉的岁数都大了。战世滔天的风浪里摸爬滚打那么多遭,芈鄞自认在气势与城府上虽不能说一骑绝尘,却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眼下不过和薄九厉对视片刻,他竟按捺不住地避开视线,对方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压制感几乎激起了他求生的本能。
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超脱时间的限制去积累超乎年岁的气质?
芈鄞一边骇然,一边在内心思索自己方才的话,想知道是否有哪里说漏了,然而他发现毫无破绽,这简直更令人崩溃和焦躁。
如果郭千山已经暴露了,薄九厉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就在芈鄞坐立难安之际,一个楚国小宦忽而连滚带爬地跑向始终侍立在外的令尹昭珣,后者听完回禀登时大惊失色,急声求见。
薄九厉勾唇轻笑,周身那难以忽视的戾气忽而松散了下去,他懒散地向扶手一靠:“宣。”
昭珣连见礼都顾不上,伏到芈鄞耳边说话,楚王听罢豁然起身,又惊又怒,虚张声势道:“秦帝,你这是什么意思?重军夜围使馆,这就是你说的和睦邦交吗?!”
“抓人啊。”
薄九厉没有因楚王的迫问而气恼,仍旧非常平静,“楚王稍安勿躁。朕哪里会破坏秦楚之好?今夜秦国无意冒犯,朕拿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逃犯郭千山。”
楚王当然知道!
正是知道,他才害怕。
今夜的事太突然了,他没有一点预料和防备,完全别人拿住了七寸。
可芈鄞也明白现在不是慌恐的时候,薄九厉没有撕破脸,真真假假虚实未定,他更不能自乱阵脚。
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摆手叫昭珣退下,皮笑肉不笑道:“秦帝总得给孤一个解释吧。”
“朕没什么好解释的。”
薄九厉语气坦然,“有人想害楚楚,朕就杀了他,就这么简单。不瞒你说,朕从前派人暗中调查过楚怀昔的底细,并没看出什么异常,今夜却有个疑惑一直盘桓在朕的心里,还得请楚王代为解答。今夜朕放出消息说侍君去楚湘院会见楚王,那郭千山立刻闻风而动意图再度行刺,这才给了禁军将其当场拿获的机会。若郭千山如你所说,真是个普通侍卫,他哪里来的这样灵通的消息和过人的胆量?楚王下榻之地他说闯就闯,究竟是仇恨蒙蔽了心智,还是本就与楚王关系匪浅,以至于无所顾忌?”
他说罢故意顿了顿,方才那种阴戾的神色去而复返,在疑惑之意下若隐若现,惹得芈鄞浑身紧张:“最让朕在意和好奇的是,楚楚说他与郭千山有不世之仇。楚王,你觉得楚侍君他……究竟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才能与这样一个刺客扯上关系的呢?”
芈鄞的冷汗已经下来了,他在紧张的气氛中保持着沉默,反复推敲着薄九厉的每一句、每一字。
适才听说秦国禁军在楚湘院拿下郭千山,芈鄞心中其实已然警铃大作。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计划败露,紧接着就想到楚怀昔很可能已经成为弃子,芈鄞甚至已经做好了停止灭秦计划,及时止损的准备。
可眼下薄九厉竟将他在暗中的调查毫不避讳地和盘托出,还直截了当地问出他的猜疑和忌惮,如此反客为主,反倒让芈鄞动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若秦帝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大可直接发作借机索取利益,亦或是隐忍不发一网打尽,何必像这样直白试探?这样不仅会打草惊蛇浪费筹码,更难以给秦国带来任何好处,薄九厉图什么,图嘴上爽快吗?
还有楚怀昔……他到底是心有二意,还是单纯的不识大体,公报私仇?
芈鄞在这须臾间想了许多,再抬眼时已然拿定了主意,哈哈笑道:“秦帝,你太过多心了!楚国若将不明不白的人送进秦宫,岂非白白予人口实嘛!怀昔么,是孤的亲侄,这在楚国宗庙族谱都有记载,假不了的。至于他二人的关系,更是不必多想。人在世上走,哪个无敌仇,更何况他从前在外流落,受了不少委屈,与人有些过节也是免不了的。如今你既已将郭千山抓了,何不亲自问他?孤说到做到,绝不插手!”
待宴罢席散,芈鄞负手向宫外走,昭珣立刻弯腰迎了上来,紧张道:“王上,这下怎么办……?”
芈鄞阴沉着脸:“怎么办?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昭珣错愕:“可、可是……”
“没有可是。”
芈鄞将对方的话打断。
他想好了,这乱世里就是要搏。七国是赌场,列王自下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自己的野心、自己的性命乃至整个国家都交付了出去,没有回头的道理。
他要赌,赌薄九厉是在诈自己。赌错了大不了他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可一旦事成,楚国将空前壮大,列国退避、威震宇内便不再是空想!
“给那边的人传信,无论郭千山被关在哪里,都必须向他传达到孤的话。”
芈鄞大步流星,语气异常坚定果决,“就对他说,墨行秋已经禀报了他妻女的事,孤可以对她们网开一面,让他自行了断吧,绝对、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事!”
昭珣点着头退下,出来送客的乐世康看在眼里,回到太和偏殿,弯腰禀道:“陛下,老奴将楚王与令尹送走了。夜深露重,容易脚滑,可令尹大人似有要事,走得真是急。”
“乐世康,朕方才说楚国藏龙卧虎,可现在一看,忽然觉得朕身边也是人才辈出啊。”
薄九厉笑着饮尽杯中酒,见乐世康装傻充愣不说话,便道,“那你就去传旨吧。全宫戒严,记住,要明松暗紧。从今夜起,什么人、接了什么信,朕都要知道,一个字都不能落。”
乐世康恭声应是,又说:“陛下,您都操劳一天了,要不老奴先送您回雍台宫休息吧?”
“不用。押送郭千山的人快回来了吧。”
薄九厉侧头看向窗外,目光透得很远,乐世康以为陛下在说禁军,忽而又觉得不像,因为他听见薄九厉轻声说,“朕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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