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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邪念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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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雪夜静无声,渊墨轻轻吹灭灯盏,闲月阁霎时一片漆黑。
咚咚咚,一阵来的正好的敲门声,伴随着姜云卿低声的询问:
“渊墨,你休息了么?”
她的话语虽然得体,但听起来却甚是着急。渊墨静静的看着门外的人影,见她焦急的来回踱步,这才慢悠悠的起身穿鞋。
“圣主,有何事找我?”
“渊墨,不好了,你快随我去第四阁看看。”
渊墨将门打开,姜云卿看起来也顾不得什么了,一个跨步进了他的屋子,拉起他的手腕便要走。
“等等”,渊墨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腕,声音和缓道,“圣主且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若帮不了,也不会有损圣主的名声。”
渊墨此时一身白色寝衣,贸然被拉出去,他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姜云卿一时有些脸热,许是觉得自己冒失,轻咳了一声后急慌慌的解释道:“今日我们终于将凝玉石分成十五个小珠子,方才我兄长伸手试戴这凝玉石,却不料昏了过去,第四阁的长老都看不出什么门道。渊墨,你见多识广,请你救救我兄长。”
眼前这人柳眉微蹙、面色绯红,一看就是着急之像。渊墨心里没生出什么怜香惜玉之情,但脸上却在倾刻间挂出一副担忧,道:“圣主莫急,待我穿件外衣就随你去看看。”
推开第四阁庄严紧闭的大门,渊墨看见姜云时一身黑色狐裘被安置在玄冰棺上,玄冰馆冒着丝丝寒气,姜云时周身灵力聚散不拢。渊墨见状不着痕迹的一笑,他们兄妹二人感情倒是真好,不过是凝玉石分魂,倒叫姜云卿急的拿出了这千年寒冰护他心脉灵力不死。
可他偏偏最讨厌这种情真意切,手足情深。
渊墨走进姜云时。
“渊墨,麻烦你了。”
“渊墨公子,麻烦你了。”
姜云卿和几位第四阁的长老像看救星似的看着他,几人显然已经束手无策了。
将凝玉石炼成珠子是他的主意,他自然知道这珠子有何功效又有何威力,救是能救,不过眼下,姜云时不醒过来才更有利于他的计划。
渊墨装模作样的检查了珠子与姜云时,大约耗了半盏茶的时间,抬起头却满眼歉疚道:
“圣主,在下爱莫能助。”渊墨朝姜云卿微微鞠躬作礼,“凝玉石炼成珠子的确有积攒灵力的功效,但在下未曾想到宫主会在未启珠之下便戴在手上,这对仙品是大不敬,在下暂时也没有办法。”
连出主意的渊墨说没有办法,众长老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圣主,这怕是不妥”,揽月长老慌了起来,“第七八阁的两位阁主向来虎视眈眈,若是知道宫主昏迷,那您...”
姜云卿看了一眼渊墨,挥手打断了揽月的话,沉吟片刻后,道:
“明日传告宫内上下,就说兄长闭关炼,宫内事物由我代行。贪狼长老,麻烦您去一趟风华剑宗找....舒九鸣,就说无极宫圣主有请。”
找舒九鸣?圣主什么时候与风鸣上君有交情了?
听见舒九鸣的名字,渊墨神色一凛,心中有一瞬间闪过慌乱。迅速低下头在识海中搜索着过往的记忆。
舒九鸣何时与姜云卿有过交集?他怎么不知道。
此时贪狼长老面带犹豫,避着渊墨悄声问道:“圣主,百年前风华剑宗遭万恶围攻,咱们无极宫并未派人相助,这贸然前往恐怕不会如愿啊。”
百年前万恶出笼肆虐风华剑宗,风华剑宗死伤惨重之时曾向各大仙门发出求助,当时除了万花岛的赵岛主携妻儿来相助,他们无极宫与圣水楼皆是自扫门前雪。
眼下开口相求,以舒九鸣的性子大抵是不愿帮的。
听着贪狼的话,渊墨虽嘴角含笑,眼中却涌动着丝丝狠戾。
是啊,他们这些曾受过风华剑宗庇护的人,一个都没来帮。
然而姜云卿像是没听见贪狼的话似的,从怀上取出了一支莲花簪,递给贪狼,道:“长老带着这个簪子去,她会来的。”
莲花簪?渊墨神色一凛,她怎么会有万花岛标识的簪子。
骨节分明的手在袖袍下握紧。
若是与万花岛有关的信物,舒九鸣说不定真的会来。可她真的来了,他的计划就未必能实现了。
还没等渊墨想出什么对策,姜云卿就因心思郁结,清退了所有人,独自守着姜云时。
孤月配寒风,渊墨拢着身上的灰色狐裘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他一直体弱,眼下更是走两步咳几声,一双手白的透明,嘴唇也无半点血色。
大约小半个时辰,渊墨推开了闲月阁的门,静听四处无人之时,抬手召出一道传音符。
“是然,帮我查一下姜云卿与舒九鸣的关系。”
传音符燃尽,渊墨手指在桌子上轻敲,口中喃喃道:“看来不能让他们太快回风华剑宗。”
*
无极宫的知情人大多一夜未眠,远在长清山下厚土墙房中的两人亦是如此。
“啊”,是祈鉴发出一声痛呼。
舒九鸣猛然睁开眼睛,侧过头静听。结界那边的人呼吸急促,似是走火入魔之象。
舒九鸣眸中寒光一凛,翻身撤了结界前去查看。只见祈鉴面上浮出痛色,伸手抓住胸口的衣服紧紧的拽着,好像在纂紧自己的心脏一般。
“祈鉴?”舒九鸣开口唤道。
“唔”,祈鉴低声闷哼,只见他的身子立刻躬成虾状,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祈鉴?”舒九鸣以结契丝呼喊他的名字,可祈鉴依然不醒。
太奇怪了。
舒九鸣感觉到祈鉴的体温越来越高,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觉不妙,慌忙抬手点住他的眉心强行探其识海。
突然,一股强劲的邪气在与她的灵力抗衡。
“邪气?”舒九鸣诧异的看着祈鉴痛到发白的脸,“他怎么会有邪气?”
舒九鸣双手结印,强行以灵力游走祈鉴的奇经八脉,她感觉到似乎有东西与她的灵力相撞,霸道蛮横,纠缠着祈鉴的神识与心脉。随着探寻的灵力,她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邪念在祈鉴身上涌动,但又被祈鉴自身不断的压制下去。
舒九鸣收回手,看着祈鉴的眼神已寒冷无比。
此人身体特殊,一切灵力进他的身体都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因而也是藏寻邪念最好的容器。若非他今日梦中生出心魔,将邪念激了起来。她当真发现不了。
莫非这才是他不想成仙的原因?
不愿成仙,便是要成魔了。
她想起接祈鉴回山之时,藏虚子所说的话:“这世上的确有‘不死之身’且得之便可毁天灭地,‘此身’若生邪念也是同理。”
祈鉴若生邪念也会毁天灭地。
舒九鸣觉识海中响起滚滚雷声,手中的风华剑若影若现,她要不要杀他?
舒九鸣沉了口气,运气提起风华,然而剑身在指向祈鉴之时却移开了。
风华剑并未将他判为“恶”。
舒九鸣神色怔仲的松了口气。
“咚”大抵是头痛欲裂,祈鉴正拿着自己的脑袋撞墙想要以痛止痛。
再这样下去他的神识会崩溃。
舒九鸣攥紧拳头,只犹豫了片刻,迅速将祈鉴扶起来背对自己,向他输送灵力以压制体内的邪气。
神识散,万恶侵。祈鉴不能有事,她还有话要问他。
一道道灵力游走在祈鉴周身。大约半个时辰,舒九鸣收了手,不着痕迹的抹去额间的汗珠。祈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师傅?”祈鉴的声音沙哑沉重,好像万里跋涉回来一般。“师傅?我这是怎么了?”祈鉴揉着额头,满脸疑问的看向舒九鸣,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了?”舒九鸣面色温怒,鲜有的厉声道:“我还想问你怎么?你方才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么?”
舒九鸣面色冷肃,目光如刀子一般审视着祈鉴。风华不判他为恶,但他身上有邪念是真的,她要一个解释。
“你怎么了?”祈鉴甚少见她如此疾言厉色,想要伸手拉舒九鸣的衣袖。
“放开!”
只见一道灵力甩过,祈鉴的手还没碰到舒九鸣的衣袖就迅速出现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师傅?”祈鉴阵痛苏醒又莫名被打,当下脸色也沉了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你身上有邪念!”
“邪念?”
祈鉴蹙眉,他有邪念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舒九鸣一声冷哼,没好气的说,“方才我已探过你识海,邪气冲天,甚至能与我的至善之力相抗,你敢说你不知道?”
舒九鸣从未怀疑过祈鉴会有邪念。师尊说他可当大用,她疗伤时也偷偷探过他的识海,皆未发现古怪。
可是万事都有例外。不死之身从未有先例,万一出现纰漏那岂不是拿苍生去赌?
舒九鸣手中出了一层冷汗。
她闭了闭眼,沉了口气,声音冷冽道:“我问你,你手上可沾过人血?”
邪念区别于常人的七情六欲,生气嫉妒都不叫邪念,只有手上沾过血,有过人命案,心中才会有邪念生。
只要祈鉴说没有,那这大概率是幕后之人的诡计,她也还有办法渡他。
然而祈鉴在听到她这一问后,并未如她所愿般反驳,而是低头沉默。
祈鉴看着舒九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没有”。
杀人?
他杀过人么?
是了,他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