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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番外:麟王与宣武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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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
“麟儿,别怕,父皇在这儿。”
彼时年方不惑的宣武帝,屈尊降贵地单膝跪在沈越恭面前,努力而笨拙地讨好着他的麟儿。
“父皇……”沈越恭全身燥热,恍惚迷蒙之中,他记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丛漂浮不定的浮萍,但父皇却让人将救命稻草带走了。
沈越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父皇撞破这样的尴尬。
他已经二十五岁,比他小的、年及弱冠的皇子都已经出宫建府,而他这个立下战功、多次护驾的皇子,却迟迟未能拥有一座府邸。
有一天他终于按捺不住去找父皇,彼时父皇刚刚画完一副画像,上面的人正是他,生动传神,栩栩如生。
沈越恭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边的质问变成了夸赞:“父皇画的真像,比本尊还要像三分。”
宣武帝笑着将他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从桌几的夹层里抽出厚厚一沓宣纸,全是他的画像,沈越恭挨张翻看,或是他看书、或是他骑马、或是他杀敌,每一张都不输于父皇刚才画的那张。
“父皇怎么总爱画我?”他摸了摸鼻尖,有些窘迫。
别说古代,就是放在现代,像粉丝对偶像一样做到这种地步,也是挺让人惊讶的。
“多亏麟儿为朕守护江山,朕才能心安理得地有闲心作画啊。”宣武帝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麟儿今日怎么愿意来御书房了?不是一向嫌这里憋闷无趣么?”
沈越恭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想父皇赐我一座府邸。”
宣武帝拿着画像的手一僵,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状似不经意道:“麟儿怎么突然想要府邸?在宫里住着陪父皇不好吗?”
沈越恭犹豫了下,开口道:“儿臣已经二十有五,宫中皇子除了儿臣早在五年前就出宫建府了……”
宣武帝拉过他,握住他的手:“麟儿是不是又想出宫玩了?父皇陪你去就是。出宫建府这种事,麟儿可千万不能攀伴,难道你忍心看父皇一个人留在偌大孤寂的皇城中?”
这个长子十九岁跟他上战场杀敌,多次救他于危命之中,于情于理于他而言,岂是普通皇子所能比拟的?
“可是,若将来成家,我总不能携妻儿住在父皇那里吧?”沈越恭说这话只是想为自己讨要府邸找个理由,宣武帝却进一步搂紧他,下巴搁在他肩颈处:“麟儿想成家了?”
“你今天来找父皇,是看中哪一家的小姐或是哥儿?只要麟儿开口,朕必定为你寻一桩称心如意的婚事。”
“倒也没有……”
“那就是麟儿想出宫有自己的家了?”
沈越恭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外面的人都嘲笑他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年纪已经二十有五还天天赖在父皇身边,这次他下定决心要离开父皇独立生活:“是。”
宣武帝喟叹一声,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了几下他的耳垂。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尽管他不愿意放开怀中的麟儿,但他不能自私地留他在身边一辈子,“……朕准了,麟儿帮朕拟旨好不好?”
“好。”
沈越恭没想到父皇让他拟的旨,竟然是把刚刚修葺完毕的城东避暑行宫赐给他,迟迟未下笔:“父皇,这不妥。”
宣武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拿过他的手,握住,就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完整张圣旨:“你救了朕那么多次,区区一座行宫,做你未来的麟王府有什么不妥?”
他捻了捻刚才握过麟儿的手,慢慢回味那种碰触的感觉。
沈越恭还要说什么,却被他抢先一步打断:“此事没得商量,将城外驻扎的军队你也带过去,保卫麟王府的安全,银子从国库抽调。这几年辛苦你帮朕积蓄了雄厚的财富,这都是你应得的。”
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去避暑行宫了,我的麟儿。
最终沈越恭也没能拗过父皇,旨意还是下到了麟武殿。朝中上下知道宣武帝宠爱麟王不是一天了,对于此事虽然略有微词,但他们还没胆子在皇上跟前说。
于是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宣武帝亲自在皇城城墙上,目送麟王的车驾离开:“朕的麟儿……”一旁的小太监识趣道:“皇上,城墙上风沙大恐迷了眼,目送麟王殿下离开,咱就下去吧。”
这个小太监此时不会想到,他会服侍未来大宣的两任乃至三任皇帝,更不会想到未来宣武帝与麟王的悲惨结局。
“对,越是高处,风沙越大。”小太监递上一块手帕,宣武帝接过,缓慢地点了点眼角,看着远去的车队,嘴上却问:“我吩咐你送去的东西和人送到了没有?”
小太监不禁感叹宣武帝与麟王父子情深,道:“奴才已经早早吩咐人提前送去了,陛下放心。”
“好,好,送去就好。”宣武帝看着麟王的车队慢慢变成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
“走吧。”
……
沈越恭到达避暑行宫之后,刚下车辇,就被眼前高大雄伟、富丽堂皇的建筑镇住了。
行宫内房屋无数,九曲回廊,小桥流水,颇有江南之风;有长达百米的一方莲花池,正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大殿后面依山傍水,是一大片可供狩猎和赏玩的山林。
进了门,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基;内殿更为华丽,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沈越恭难以想象父皇竟然将这样一座宫殿赐给了他。
“殿下,陛下说行宫的建筑花费,不足您与陛下往年征战所获珍宝五分之一,修葺宫殿的工匠和百姓均是官府自愿招募,让您不必有顾虑。”
想必官府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才会在短短一年内建起这样一座宫殿。
“本殿知道了,你们下去收拾一下。”
“是。”
殿中只剩下他一人,一路上舟车劳顿,看得出来父皇已经早早派人洒扫过殿内,只等他带着行李入住即可。
沈越恭脱掉鞋袜,扑到内殿中央那张足以盛下十多个人的大床上,床铺柔软无比,他忍不住来回打了好几个滚,闻着散发着淡淡熏香味道的床铺,感叹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浑身的疲累让他渐渐进入梦乡。
等到他一觉醒来,竟睡到了黄昏日落,他迷迷糊糊起身,发现肚子上横盖了一床薄被,肚子咕咕叫起来,他习惯性地叫道:“父皇——”
没人应声,他脑中一个激灵,想起来自己已经在“麟王府”中了,外面一侍女听到动静,走进来恭敬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摆膳吧,我……本殿饿了。”在父皇宫中他一般都称我,一时竟差点说漏了嘴。
“是。”
侍女下去后好一会儿,沈越恭还呆呆地在床上坐着,思绪没有完全从皇城的紫宸宫中收回来。
这宫殿好是好,就是太大,比起紫宸宫差远了。
软榻离床太远,小憩都不方便;书柜在软榻和床的对面,看书也是个问题;还有香炉,放在殿角处,其他地方还能闻见香味?洗漱的池子倒还好,但也太大,他一个人洗有些浪费,要是父皇在这儿……
沈越恭心中抱怨着,猛然想起一件事:他搬出宫后,父皇就不能随意出宫来府邸看他了。自古以来没有皇帝出宫看望皇子的道理,看望大臣起码可以青史留名,但看望皇子……除非重病,否则会遭人笑话。
所以说,以后只能他进宫去看父皇了?
沈越恭正胡思乱想着,侍女带人进来摆膳,身后还跟着数个长相不俗的哥儿和女子,他指着他们道:“这是做什么?”
侍女答:“陛下赐下了二十位哥儿和二十位贵女伺候殿下。”
“伺候?”没等他反应,侍女冲后面的一众闺秀点点头,他们一字排开站了四排。
沈越恭边吃着饭,侍女开始逐一介绍:“这位是徐太尉的小儿子,年方二十,善音律,尤善笙箫;”
“这位是张将军的女儿,年方十九,懂兵法,擅武功,巾帼不让须眉;”
“这位是李大夫的女儿,年十八,善歌舞,声音犹如鸾鸟啼鸣;”
“这位是户部尚书赵大人的二公子,年二十,斯文儒雅,饱读诗书。”
“这位……”
侍女没介绍完沈越恭就打断了她:“行了,这么多人盯着我吃饭,我怎么还吃得下去。”他站起身,走到这些人面前,细细打量,看了又看,指了其中几个:“你,你,你,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被选上的哥儿和小姐内心暗喜,终于有机会接近这位深受皇上宠爱的麟王殿下,若是被殿下看中,那就是真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沈越恭看得出来,父皇很了解他,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和口味挑的,这里面绝大部分是他在宫宴中说过话的人,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说过什么了。
不过,他只留下三个没说过话的。因为说过话的,他怕他们若趁此叙旧,他都记不得说过的话,相处起来尴尬。
“你,过来。”沈越恭冲唯一一位哥儿招手,学着父皇叫他的样子,拍了拍大腿:“坐这儿。”如果白行简看到,肯定会说:原来他们家让人坐大腿是遗传。
那位哥儿尽管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麟王因为常年混迹于战场的缘故,身上的肌肉结实而坚韧,他慢慢扶着殿下的肩,在他腿上坐下,脸色绯红,声音细若蚊喃:“殿下。”
沈越恭第一次感受温香软玉在怀,感觉十分其妙,他搂住哥儿纤细的腰肢,凑过去,鼻子在他颊侧拱了拱:“你叫什么名字?哪一家的?”
“臣的名讳是……”不等他说完,宣武帝自外面闯入内殿,待看清眼前的情景后,手在袖子里攥成了拳,面上压抑着怒意。
沈越恭有些惊讶,放开怀中人,站起身:“父皇怎么来了?外面的人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沈越恭起身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执起父皇的手,问:“父皇吃饭了吗?儿臣正在用膳,不如坐下吃些罢。”
宣武帝看着殿中的三位佳人,回握住他的手,道:“父皇给麟儿挑的闺秀,看来你很满意,吃饭竟也顾不得了。”
话中夹枪带棒,醋意满满。
沈越恭是真心大,完全没有察觉父皇话中有话:“是不错,都是儿臣说过话儿的人,劳烦父皇留心了。”
宣武帝听了心中更郁闷,拉着他回到桌前,道:“朕怎么不记得,麟儿说过话的人中有这三位?”
沈越恭很惊讶:“父皇记性真好,确实没有这三位。”他扭头对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殿内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宣武帝搂过他,把人抱坐在腿上,沈越恭并不排斥,从善如流地坐过去:“父皇怎么想着过来了?”
宣武帝绝对不会承认,他后悔赐下四十个闺秀给麟王了,想起刚才进来看见的那副刺眼场景,他心中烦闷不已:“怎么,麟儿嫌朕打扰你与佳人交欢了?”
沈越恭立刻摇头:“没有,父皇最重要。”他一向知道父皇幼稚的小性子,总爱拿自己和其他人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时候蛮可爱的。
“父皇来这里有什么事?”沈越恭调整了下坐姿,发现这凳子怎么坐都不舒服,便站起身。
宣武帝不满道:“没事朕就不能来了?麟儿想去哪儿?才分离不过一天,父皇都不能抱麟儿了吗?”
沈越恭失笑:“父皇说得哪里话,这里坐不舒服,我们去床上坐吧。”他指了指殿中的大床,宣武帝气哼哼地任他拉到床上,坐下。沈越恭跨坐在他腿上,这是他多年被父皇抱的结果,他发现跨坐最省力,也最舒服。
“小没良心的,今天下午朕来,你搬了家竟然这么快就能心安理得地睡下,一点也不惦念朕。”宣武帝假装生气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沈越恭一脸懵:“父皇来过?怎么不叫醒我?”
“朕看你睡得香甜,就没有让他们叫你。”宣武帝握了握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沈越恭闻着父皇身上熟悉而安心的龙涎香,忍不住深吸几口:“我身上的被子是父皇盖的?”
宣武帝“嗯”了一声
接下来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沈越恭不知道父皇今晚过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只是抱着他?他倒是问了,但父皇的回答让他不知所措。
宣武帝脑子里想得更是乱七八糟,满脑子都是:麟儿允许别人抱他,麟儿允许别人搂他的腰坐他的腿,麟儿还用鼻梁主动拱凑别人的脸颊,辗转求欢。
他现在是外人了,麟儿不是他的了。
这个认知让宣武帝愈发焦躁,手越收越紧,自己却毫无察觉,直到沈越恭喊痛,宣武帝才猛然回神,赶忙松开手:“捏痛你了?我看看。”
沈越恭摇摇头,担忧道:“无碍。父皇怎么了?”此刻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了父皇的不对劲。
宣武帝却垂下眼帘:“没事。”
沈越恭知道父皇又和以前一样,每每他问起就欲言又止,只要他不想说的事,无论他怎么问都不会得到答案。
他叹了口气,“父皇想看书吗?我去给父皇拿一本。”看着远在对面的书柜,他忍不住又抱怨起卧室的不合理:“书柜离床铺太远了,不如紫宸宫的小书柜好。”
宣武帝却道:“麟儿不喜欢这里吗?”
沈越恭道:“也没有,就是卧室太大,设计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他算是找到一个话题,开始指指点点,涛涛不绝起来:“那个香炉,放的地方太偏僻,香味太淡;书柜,离床和软榻太远,拿书不方便,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比紫宸宫的大;洗漱的池子大则大矣,但我一个人洗怪浪费的……”
说到池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忍不住偷偷瞥了眼父皇。既然是父皇的避暑行宫,这个池子原本可能就是给两个人准备的——父皇和他,或是父皇和其他妃子。
他的抱怨落进宣武帝耳中,最后一句倒成了麟儿在隐晦地提醒他:麟王府除了他,还缺一个女主人或男主人。
但沈越恭着实没有想这么多。
“其实这卧房是朕与工匠一同商量定下来的,麟儿若不喜欢,朕再命当时的工匠重新整修一番,整修这段时间,麟儿不若搬回紫宸宫……”
沈越恭一听是父皇参与设计的,立刻改口:“没事、父皇,一点点小瑕疵无伤大雅。”
缺乏沟通,人与人之间误会产生得如此容易。麟王的话再落入宣武帝耳中,又成了另一番模样:他宁可呆在这么不满意的宫殿里,也不愿意搬回紫宸宫。
天知道,沈越恭只是想安慰父皇,这个卧房很不错,没有他说的那么差。
其实仔细一推敲,宣武帝的话中有漏洞,卧房不满意,行宫中还有很多房屋可供沈越恭住,只是宣武帝想要他回宫住,所以才提出搬回去的要求。
但显然麟王殿下没有这么细的神经注意到父皇的这番心思:“我在这儿很好,父皇不必担心。”他信心满满地看着父皇,表示自己很喜欢父皇参与设计的这间卧房,宣武帝却抱紧他,把脸埋进他脖颈里,闷声道:“我以为你会喜欢,麟儿搬回紫宸宫住可好?”
以前麟儿抱怨过紫宸宫的龙涎香味道太浓,书柜放在软榻上太挤,只这两处他吩咐工匠修改,却不想弄巧成拙了。
沈越恭抱着父皇宽厚温热的脊背,低声道:“我今日刚从紫宸宫搬出来,不到一天就搬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几年我与父皇同住,前朝后宫皆有不满,若不是我与父皇有战功在身,估计大臣和妃嫔都会为难父皇。”
他搬出来确实也有这样一层考虑,他很清楚随着年纪的增长,父皇将他留在身边教养,愈发不合时宜了。
听了他的安慰,宣武帝心中却更加不满:“朕是皇帝,勤勤恳恳治理好国家,开疆拓土守卫江山,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足,他们还要朕怎样?朕不过是想自己的儿子留在身边,有什么错?朕才不管他们说什么!”
他嗅闻着麟儿身上与他同样的龙涎香味,说到生气处,衣领轻拽,一口咬上麟儿若隐若现的锁骨,慢慢厮磨。
沈越恭忍不住叫了一声,“父皇!你又把我当成你的妃子了!”
宣武帝充耳不闻,待啃过之后,才假装道歉说自己一时冲动失态了。沈越恭生气地整好衣领,从他身上下来:“父皇总是欲求不满,拿麟儿寻开心。我才不跟你回去。”
“麟儿长相雌雄莫辨,父皇有时竟也分不清身上抱着的人是哥儿还是男人。”宣武帝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
“父皇上次将我错认成母妃,上上次将我错认成文皇后,上上上次将我错认成徐淑君,还有好多好多次……父皇说我是独一无二的,可总把我认成其他人。”
沈越恭不想搭理他了,转身就走,宣武帝却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朕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越恭却不吃他这一套,掰着指头数:“父皇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
宣武帝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道:“麟儿在这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沈越恭气呼呼地在他身旁坐下,慢慢脱着靴子和长袜:“尚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宣武帝坐在床边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又想起刚才刺眼的一幕,斟酌了又斟酌,道:“男女欢爱固然是人间美事,但……”他还没说完,沈越恭就打断他,接话道:“好男儿还是要以前途为重,麟儿还没有达到父皇心目中一个合格太子的标准,万万不能沉溺于儿女情长。”
宣武帝瞪着眼睛,仿佛吞了好几个鸡蛋。
沈越恭撅了撅嘴,埋怨道:“父皇年年都说,儿臣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
众所周知,一般没有人敢打断宣武帝说话,只有麟王。
“麟儿……”宣武帝有点委屈,他下午从他这里回去,在御书房坐了一下午终于批完折子,眼巴巴地又过来,他还不待见他。
沈越恭两手放在脑后,不耐烦道:“我都知道了父皇,当上太子前绝不成家,绝不耽于声色,绝不跟人行房,绝不分心。这样行了吗?”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但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宣武帝身体一僵,倏而抿了抿唇,看了他良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表情坚定而认真。
沈越恭一开始只顾自己说,没注意父皇的表情,眼下见他这样严肃,也不由得认真起来:“父皇怎么了?”
宣武帝强忍着心中汹涌的情感和酸涩,道:“麟儿说得对,你也不小了,打完岭南一役,朕就给你赐婚,封太子,赐住东宫,如何?”
“麟王府也给你留着,麟儿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他的表情很郑重,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闻言,沈越恭慢慢坐起来,有点疑惑,还有点惊讶,道:“父皇不是嫌我历练不够吗?封太子为何要赐婚?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开始他对太子之位确实有着跃跃欲试的竞争心理,但通过这几年父皇的耳提面命,他反倒没有先前那样踊跃争夺的好胜心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父皇属意他,明确告诉他不会有别人,太子之位对他来说如同探囊取物,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容易得到的东西,他反倒没有那么想要了。
宣武帝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没有,麟儿的历练早就够了,是父皇有私心,还想麟儿多陪陪我。”
“眼下你年岁也不小了,同龄的皇子都有了好几房侧妃,该轮到我的麟儿了。”
登上这个位置,就要面对无数明枪暗箭,我的麟儿,父皇再厉害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无论如何我要给你定下朝中势力强大的几门亲事。
“好吧。父皇决定就好。”
沈越恭复又躺下,宣武帝坐在床边看着他,与他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他道:“岭南一事目前还在谈判中,大约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出征,麟儿是现在完婚,还是回来再说?”
“回来吧,我不是很着急娶媳妇。”沈越恭用了一个民间的说法。
宣武帝听了,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要说高兴,他还可以拥有麟儿一段时间;要说不高兴,他怕自己知道麟儿要成婚,愈发对他霸占和禁锢,这样只会让他堕落得更深,还可能伤害到麟儿。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麟儿有了那样罪恶的念头?他们可是亲父子!
十六岁时有了这个庶出的长子,那时他忙于夺嫡,麟儿的出生让他有了一点点初为人父的喜悦,但他只是在他出生时抱了抱他,后来因为麟儿母家卑微,不能为夺嫡助力,所以压根没有管过他。
后来他当了皇帝,有一天在外征战回来,去了许久不曾去过的李贤妃宫中,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麟儿已经长大了,挺拔玉立的青年,站在宫殿院落枝繁叶茂的老树下,摊开宣纸,饱蘸笔墨,默默习字,伴着天边的云卷云舒,仿佛落入人间的谪仙。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还记得当时麟儿习字太过专注,以至于他站在他身边说话,把他吓了一跳,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看见他身上明黄色的龙袍,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挺直脊背,跪下行礼。
如果不是那次发现了麟儿,他绝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带这只小兔子上战场,更不会想到他会成长得如此之快,短短几年,凭借扎实的武功基础和过硬的军事谋略,青出于蓝,多次救他于危险之中。
那时他才明白,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麟儿一直在默默努力、茁壮充实自己,过去几年,一直是这只小兔子带着练习武功留下的遍体鳞伤,扛着刀枪陪他上战场,一次次的拯救,犹如天神降临,最终闯入他的心扉,他怎么能不爱?
他要给他最好的,所有。
“时候不早了,麟儿好好休息,父皇先走了。”他站起身,袖子却被人抓住;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只听麟儿小声道:“父皇既然来了两次,就别走了,留下来陪麟儿吧,我一个人睡还不太习惯。”
不习惯啊。
能留下来更好。
他立刻回身上床,躬身脱鞋,生怕麟儿反悔,沈越恭问他:“父皇吃饭了吗?”
宣武帝脱鞋的动作僵了一瞬:“……没有。”
他在宫中坐不住,批完折子就心急火燎地过来了。
沈越恭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子。
宣武帝拦住他:“没关系,朕自己吃就好,麟儿不必下来。”
沈越恭没理他,而是自顾自地穿好鞋,“我也没吃多少,父皇来时我刚吃饭,一起吧。”
两人去净了手,才坐在桌前吃饭,鉴于麟儿的不满,宣武帝不敢再有逾矩的举动,只是规规矩矩地吃饭。
吃着吃着,沈越恭不经意问道:“父皇明晚还来吗?”
宣武帝从他今晚的态度就能看出,麟儿不太愿意他过来,忙道:“不来了,明晚有事,要召见大臣讨论一下最近淮河水灾的事。”
沈越恭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哦,那后天呢?”
宣武帝:“后天也不来,找神威侯研究一下岭南的事。”
沈越恭吃了一口米饭,道:“父皇大后天就过生辰了吧?”
宣武帝一拍脑门:“对,大后天是朕生辰,还是麟儿上心,朕都忘了。”
这样一来两天以后就可以再见到麟儿了!
宣武帝笑道:“今年麟儿给朕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往年他这么说,沈越恭肯定会答:“不告诉你,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今年麟儿却一反常态道:“提前给父皇也可以,但要我说睁开眼睛,父皇才可以睁开,能做到吗?”
宣武帝点头答应,沈越恭又强调了一遍:“要我说睁开,才能睁开,记住。”
“好——”
闭上眼睛,宣武帝感觉周围突然静了下来,麟儿的呼吸一起一伏,他仿佛能感受到他胸膛的呼吸。
慢慢地,他听到麟儿挪动椅子的声音,紧接着,是浅浅的脚步声,麟儿过来了。
时间好像被拉成了长长的细丝,漫长而冗余,就在宣武帝快要按捺不住睁开眼睛时,突然,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他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麟儿?”
“父皇——我没说睁开,不能睁开眼睛哦。”沈越恭的声音在身前响起,然后径直越过他,去了对面的书柜,一阵细细簌簌的翻箱倒柜声后,沈越恭回来:“父皇可以睁开眼睛了。”
宣武帝睁开眼睛,发现沈越恭手中拿着一副卷轴,但他更像知道刚才一闪而逝的触感:“刚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了我的嘴唇,是什么?”
沈越恭疑惑道:“我刚才起身想越过父皇拿卷轴,没站稳,手不小心从父皇脸上划过,伤着父皇了?我看看。”
宣武帝内心暗暗鄙视自己自作多情,面上忙摆手:“没有,还是看看麟儿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吧。是字画?”
沈越恭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像往年一样卖关子:“父皇说对了一半,等生辰那天再呈给父皇。”
说着晃了晃卷轴,嘚瑟炫耀一下,然后放在桌上。
宣武帝就知道,麟儿总喜欢捉弄他。
吃了饭,两人像往常一样刷牙、洗脸、泡澡。
洗漱完躺在床上,宣武帝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身旁的麟儿,沈越恭似有所感,也扭过头来看他,两人脸与脸的距离不过呼吸之间。
宣武帝猛地想起刚才,他自作多情想象的那个吻,心中不免失落,要是麟儿能主动吻他,他做梦都会笑醒。
“麟儿现在困吗?”他说。
沈越恭摇了摇头。
“我去拿两本书来。”
晚上看书是他与十九岁的麟儿同睡开始养成的消遣习惯,两人闲来无事,吃了饭就各自找喜欢的书,窝在床内一隅,一直看到困倦为止。
沈越恭拉住他的袖子,“今晚就不看了,父皇陪我聊聊天吧。”
麟儿有求,宣武帝当然应允:“麟儿想聊什么?”
“聊聊父皇与妃嫔之间鱼水之欢是怎么做的、事后又是怎么相处的吧。”
宣武帝很惊讶:“聊这些做什么?宫中不是有嬷嬷教过麟儿了?反正也就那些事就是。”
说起来自从与麟儿同住之后,他一年也召幸不了几次妃嫔,尤其在察觉对他的情意之后,床第之间,脑海中浮现的竟是麟儿谪仙般的脸庞。
如果知道躺在他身边的父亲是这样的禽兽不如,麟儿估计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嬷嬷们说得很隐晦,总让我自己看。”沈越恭抱怨道。
“我想听父皇说。”
“这个、就是春宫图上画的那样……”宣武帝感觉舌头都要打卷了,见他吞吞吐吐不肯说,沈越恭加了一剂猛药:“父皇若不愿说,赶明儿我就找父皇送来的几个哥儿和小姐试试,到时父皇一并封为侧妃就是。”
宣武帝惩罚性地拍了他腰一下:“净胡说,说好回来再谈,麟儿若真想听父皇讲给你就是,成亲之前不许找人试,听见没有?”
沈越恭懒懒地嗯了一声,便催促他快讲。
宣武帝尽管经历不少,但提起这种事还是有些羞于启齿:“……之后,我一般会抱着他们去池里沐浴,如果兴致高的话,在池子里还会来一次,第二天池水都会换的……基本上就这些,没什么新鲜。”
沈越恭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咂咂嘴道:“我想试试了。”
宣武帝立马警觉起来,扭头看他,当他接触到麟儿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时,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轻拧了一把身旁劲瘦的腰,道:“你个小兔崽子,总愿意戏弄父皇。”
沈越恭假装哎呦一声,做出求饶的表情,宣武帝刚放过他,他扭头就贱嗖嗖道:“下次我还敢!哈哈!”
“好啊你,朕看你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宣武帝倾身压到他身上,挠他痒痒,沈越恭笑得满床打滚。
论武力,宣武帝更胜一筹;但论灵活,沈越恭无出其右。
两人在能一字躺开十余人的大床上像小孩子似的打闹,绞、踢、抓、挠、撞,使出浑身解数和对方胡搅蛮缠。时间一长,沈越恭疲累下来,灵活就不占优势了,最终被宣武帝制服,他一手肘抵在麟儿的脖子前:“服不服?”
“不服!”沈越恭虽然被压在身下,但嘴上依旧不服气。
宣武帝气哼哼地放开他:“麟儿只是脑袋比朕活络些,岭南一役,朕必定救你一回,教麟儿欠朕一个人情。”
沈越恭脱了中衣,敞开亵衣领子,反问:“为何不是父皇还人情?我可是凭这颗脑袋——”他用手指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救了父皇好几次呢。”
宣武帝:“我是你父皇,儿子救父亲,天经地义。”
沈越恭猛地扑上来,骑在父皇腰腹上,扬着下巴,得意地看着他:“救一次便罢了,父皇给我一条命,我还父皇一条命,两不相欠!”
宣武帝刚想反驳,脑中有一瞬的灵光闪逝,如同醍醐灌顶,猛然醒悟:父子伦理不过是酸儒书生定下的,以命易命,还了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便是,为何要囿于圣人的道德伦理,到头来毁灭人欲和感情?
他望着麟儿漆黑如墨的眼眸,那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他缺乏的正是这样一份勇气。
心中有个声音大喊:为什么不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麟儿不喜欢呢?
“麟儿。”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嗯?”沈越恭脸庞此刻就在他正上方,微微偏头,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父皇?”
“作为报答,父皇教你如何与人欢好,如何?”
沈越恭瞪大眼睛,惊道:“两个男人怎么能……?”
“不会到最后,就是试试感觉,麟儿不是还想娶亲?若是在新婚之夜丢了丑,岂不让人笑话?”
沈越恭红着脸道:“我已经向父皇仔细讨教过了,应该应付得来。”
宣武帝笑道:“纸上谈兵是军中大忌,麟儿治军一向严明,不会以为凭父皇的三言两语就能学会床第之事吧?”
这么说,是为了激麟儿,他极为要强,不甘落于人后,对情事又一知半解,否则就不会找他讨教了。
他笃定麟儿会妥协。
“……”沈越恭看着他,眼中有些动摇,宣武帝毫不避讳地回视,最终沈越恭从他身上下来,道:“好吧。我该怎么做父皇?”
宣武帝的心脏怦怦跳得特别快,他极力压抑着,拍了拍自己大腿中间的空隙:“坐到我身前来。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麟儿就做什么。”
沈越恭点点头,在他身前盘腿坐下。
“首先,闭上眼睛,亲我。”
沈越恭:“……”
这会不会有点快?父皇现在正是一个男人成熟稳重、意气风发的年纪,还好父皇不留胡子,否则显得老气横秋就破坏了这样一张俊脸。
宣武帝闭上眼睛,迟迟得不到他的动作,睁开眼睛:“麟儿不会是不敢吧?我听说老二已经有好几房侧妃了,麟儿竟连接个吻都要犹豫,于情事一途,你们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沈越恭讨厌父皇在任何事上看扁自己,当即反驳道:“这都怨谁啊?还不是怨父皇不让我找人试。若是追究起来,父皇要负全责。”
“负什么责?”宣武帝明知故问。
沈越恭瞪大眼睛:“当然是负责教会我情事!”
麟儿一副“你要是教不会我就赖上你”的架势,宣武帝心中乐开了花,他这个皇儿就是经不起别人挑衅,“好吧,不过麟儿若是不配合,那我可就不负责了。”
沈越恭好胜地扬了扬下巴:“父皇快闭上眼。”
宣武帝闭上眼,睫毛簌簌扇动,心中既期待又紧张,呼吸逐渐放缓,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沈越恭虽然说得硬气,但父皇一闭上眼,他就有点怂了,他努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亲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母妃也亲过他嘴呢。
他扶着父皇的肩,慢慢低下头,宣武帝能感受到麟儿炙热的呼吸慢慢靠近,气息喷洒在脸上,越来越近,越来越热,直到柔软火热的嘴唇与他的贴上。
宣武帝自十六岁娶亲,到成为皇帝,亲过的妃嫔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有他主动亲别人的,也有别人主动亲他,但从没有一个吻能让他紧张到想要退缩,没错,是退缩。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像人在迷茫的时候对未知的探索,有那么一点儿好奇和新鲜,但更多地是不知所措。
但他不会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宣武帝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妙的感觉,技巧很青涩,贴上之后再无动作,只是呆呆地按着他的肩,他能感觉到麟儿的手指在收紧,在无意识地蜷缩,他的麟儿在紧张,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勇敢。
他不得不承认,跟麟儿接吻的感觉很美好,他的嘴唇很软,有着洗漱过后浅淡而清爽的香味。
他竭力遏制自己想要继续的动作,轻轻推开麟儿,声音暗哑:“感觉怎么样?”
麟儿做了一个让他更加兴奋的动作,他舔了舔嘴唇,颇感回味道:“挺好的。”
这是真的,大多数人第一次接吻,感觉应该都不错,人与人之间的吸引是很奇妙的。
宣武帝搂过他的腰,让他坐在腿上,正面自己:“那再来一次?”
父皇这样抱着他,让沈越恭有点脸红:“嗯。”
宣武帝没着急让他亲,而是打了个预防针:“这次就不止贴着这么简单了,刚才那个不算真正的亲吻,父皇来教麟儿,先说好,不准中途退缩。”
沈越恭点点头:“好。”
宣武帝:“闭上眼。”
沈越恭依言照做,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抓着父皇的胳膊,他感觉父皇的一只胳膊动了,搂紧了他的腰,另一只胳膊捏在他下巴上,慢慢摩挲,甚至按了按他的嘴唇,他忍不住呼吸加快。
如果他此刻睁开眼,一定能看到向来威严沉稳的父皇耽溺爱意的一面,眸中充斥着渴望和征服,看着他的眼神仿若一滩汪洋大海,又似深不见底的万丈寒潭,与平日里教导他的正人君子形象大相径庭。
“麟儿……”粗重的呼吸,沙哑的嗓音,沈越恭眼睫动了动,刚想睁开眼,却被温厚的大掌捂住眼睛,接唇上一热,鼻腔里涌入浓烈的龙涎香味,是父皇的味道。
呼吸全部被掠夺,捏着的下巴被迫松开嘴唇,灵活的舌尖自唇缝慢慢往里探索,最初是描摹唇形,沈越恭并没有过多在意,反倒仰了仰脖子,表示自己并不退缩。
宣武帝慢慢舔舐着殷红的唇瓣,又用牙齿细细噬咬,直到沈越恭感觉嘴唇微微刺痛,轻哼一声,宣武帝才堪堪停下。
“咬得疼吗?”
“有点。”
“那我轻些。”
“唔……唔……”沈越恭每一次喉咙发出声音都闷在喉中,却无意中让宣武帝探入得更深。
他开始推拒,却被扣住后脑,继续深吻。
直到他觉得呼吸的空气即将用完时,父皇终于放开了他。
宣武帝抚着麟儿的后背,呼吸粗重,幸亏他与麟儿只是上身贴在一起,否则他一定会尴尬地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麟儿……感觉怎么样?”
“还、还行。”
沈越恭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我先透口气父皇。”
“好。”宣武帝没有拦他,他自己现在也需要调整心绪和状态。他起身下床,将外衣和中衣脱去,低头一看,果然,还是不争气啊。
宣武帝偷偷偏头,用眼角余光看了眼麟儿,他正呆呆地坐在床边,手指摸着嘴唇,目光扫来,他立刻低下头装作整理衣服。
“父皇。”
“啊?”宣武帝应了一声,转身用衣服遮住腰以下,看着他:“怎么了?”
“我们刚才的位置反了。”
宣武帝呆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麟儿说的是承受方与被承受方的问题,却听沈越恭道:“我们再来一次吧,这次换我亲父皇。”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宣武帝觉得自己飘飘然处在云端,连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床边坐下都不自知。
“父皇准备好了吗?”沈越恭问。
宣武帝竭力使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平静下来,拉了拉遮在腿上的外袍,坐好:“好了。”
沈越恭照旧在他面前坐下,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他学着父皇道:“闭上眼。”
宣武帝听话地闭上。
周围的一切声音慢慢放大,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紧张的呼吸声,沈越恭没有丝毫犹豫,掰着他的肩膀,倾身吻过去,学着父皇的样子,细细啃咬,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舌尖深入口中。
“……父皇再张开一点。”
宣武帝这才发现由于过度紧张,牙关绷紧,没有丝毫空隙,沈越恭学得很快,从善如流地探入进去,追逐着父皇的舌头,肆意扫荡着口腔中的每一寸。
吻了许久,沈越恭主动放开,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我学会了父皇。”
“原来书中所说都是真的,欢好之事容易耽溺,却是人间极乐。”
宣武帝却摇了摇头,补充道:“麟儿说对了一半,欢好的确是人间极乐,但还得是特定的人才行。”
沈越恭歪头看他:“什么叫特定的人?”
宣武帝想了想,道:“麟儿和父皇亲嘴,觉得讨厌吗?”
沈越恭摇摇头,宣武帝又问:“喜欢吗?”
“嗯。”他的脸有点红,“父皇的嘴唇很软,我……我还想要……”
宣武帝心下一沉:“除了软,麟儿对于和父皇亲嘴,没有别的感觉吗?”
沈越恭有点懵:“什么感觉?”
那就是没有了。
宣武帝看了看麟儿的腿间,比起他的“热情似火”,麟儿没有任何痕迹,但那里抵不上左胸口疼痛的万分之一,他道:“麟儿对父皇没有其他的、比如,像对哥儿和女人的那种感觉吗?”
沈越恭疑惑道:“父皇又不是哥儿,感觉怎么能一样呢?”
宣武帝心中不免生气,气自己对麟儿半点诱惑力都没有。
“那麟儿想跟别人试试吗?”他赌气道。
“谁?”沈越恭两眼发亮,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亲吻的感觉着实不赖,绵软温热,他还想再尝尝。
察觉到麟儿的高兴,宣武帝的心彻底沉下来:“今天父皇赐下的那些人,你不是还抱了一个哥儿吗?就他吧。”说完他不等沈越恭同意,就对外吩咐人把住在偏殿的那个哥儿找来。
宣武帝刚吩咐完,沈越恭就有点打退堂鼓了,红着脸道:“父皇,这会不会有点太快了?人家怎么甘愿让我亲呢……”
宣武帝见他略显窘迫和羞涩的脸色,更加生气,从床上起身,去了有长长屏风遮挡的洗凝池,冷冷的声音传来:“他们都是自愿过来给你当妃子的,你高兴吗?从中挑几个做侧妃,余下的朕自然会遣返他们回去。”
沈越恭不知道哪里惹父皇生气了,忙起身追过去:“父皇怎么了?是不是麟儿哪里做得不好?”
宣武帝知道是自己占有欲作祟,不是麟儿的问题,是他嫉妒,是他胸中醋意翻涌,是他不择手段;他气自己只能用下三滥的诱使手段绑架麟儿,打着教他欢爱的幌子让他亲自己,可他控制不住,他有病!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让自己的音量听起来正常:“不是麟儿,是朕,朕许久不曾发泄情欲,心情烦躁,糊涂了。”
偏殿离主殿很近,那个哥儿小心翼翼地来了,此时就在内殿入口处站着,殿内的情况一目了然,皇上和殿下在屏风后的池子边上站着,殿下还拽着皇上的袖子。
“殿下?”他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殿内的二人瞬间僵住,他不安地揪了揪衣角:“刚才管事嬷嬷叫我过来伺候。”
很显然,管事嬷嬷是误会宣武帝的意思了,以为他叫来赐给麟王的闺秀,是要让他伺候沈越恭。
宣武帝握着麟儿的手:“过去吧,把朕刚才教你的——”
“用在他身上。”
沈越恭看他心情低落,拒绝道:“不,我哪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父皇。”
宣武帝却道:“我也出去,就坐在桌边,看着你亲,不许不做,这是父皇的命令。”
麟儿,我想看看他们比起我,是否你对我只有父子之情,对他们却有欢爱的情意。
他拉着沈越恭来到桌边,兀自坐下,指了指床,对那哥儿道:“你坐过去。”
沈越恭立刻道:“不行。”
宣武帝:“为何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沈越恭难得当着别人面顶撞了父皇一回,但是那张床是他和父皇的,谁坐都不行!
宣武帝的脸色沉下来,难道麟儿与别人欢好,他要回避?他不能看?
“朕,就要你们坐在朕面前做,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私下里吼麟儿,以前在战场上他不顾性命地冲锋拼杀,他不知道吼过他多少回,但私底下当着别人的面,还是头一回。
沈越恭被他吼懵了,胸膛起伏,瞪着眼睛,怒道:“过去就过去!”
其实宣武帝吼完就后悔了,这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啊,他怎么狠得下心呵斥他!
宣武帝坐在桌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冲一旁被父子吵架惊到的哥儿道:“你也过去,好好伺候麟王殿下。”
“是。”
两人在床上盘腿坐下,同样年轻的脸庞,面对面坐着十分般配,麟儿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看也不看他,只能微微看见胸膛起起伏伏。
宣武帝犯浑那一阵也过去了,知道自己的存在让两人都不自在,站起身,道:“朕去屏风后,你们不用担心。”
沈越恭却摆手,赌气道:“不必。”
然后,他当着宣武帝的面,挺直身子,倾身吻上那个哥儿,显然把对方亲懵了,宣武帝也懵了,眼睁睁看着麟儿,将对方有样学样地正面抱坐在怀里,唇舌交缠,缠绵悱恻。
麟儿你知不知道,你沉溺享受的表情狠狠地在父皇心口扎了一刀?左心口又酸又涩,他又没有立场、没有理由、没有资格让他们停下,这是他让他们做的啊!
宣武帝慢慢地、颓然地坐回去,看着麟儿将那个腰肢纤软的哥儿亲了又亲,吻得瘫软在他怀里,然后开始懵懂地向下探索,亲吻他的下巴、脖子、耳朵,在他身上肆意抚摸、摩挲。
“好了!够了,麟儿。”
他的声音沉痛无比,因为他看到了,麟儿的。
沈越恭却没有停,父皇不是不让他耽于声色吗?他既然把人叫来,就不能辜负父皇这番好意,于是继续将人放倒在床上,腿挤进那人两膝间,他现在完全被怒火所控,没有丝毫理智。
被他蹂躏的哥儿忍不住喊了一声痛,接下来他却猛然看见身上的麟王被人从身后抓住手腕,是宣武帝,满含怒气的声音传来:“我说够了!”
沈越恭却不肯罢休,还要动作,被宣武帝拦腰扛起,他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受了极大惊吓的哥儿,忙不迭理好衣服,穿上鞋子,麻溜滚了。宣武帝将沈越恭甩在床上,看着他身下的痕迹,沉声道:“朕明天就给你们赐婚,岭南一役后完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越恭生气地捶了好几下被子,起身蹦下床,鞋也没穿往外跑,堪堪追到大殿才追上:“父皇到底要孩儿怎样?!”
声音带上了哭腔,甚至有些凄厉。
宣武帝站定,没有回头看他。
沈越恭赤着脚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今天哪里惹到了父皇,恳请父皇告诉我,我是你的麟儿,不是父皇亲口说的?为什么我们明明离得很近,父皇在想什么我却不能知道?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父皇究竟有什么不能告诉麟儿的?我不想再去猜父皇心里在想什么,我猜不到!”
宣武帝知道他栽了,从十五岁夺嫡开始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除了对皇位有过这样强烈的渴望之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和伤心过,他疯了,他爱上自己的儿子不说,还试图引诱他,让他成为自己的禁脔。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要赐婚,也必须赐婚!
“麟儿。”
沈越恭没有意识到颊侧流下了眼泪,他觉得父皇离他越来越远了。
宣武帝听到了他低低的抽泣声,转过身来,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伸出手,抱住他:“麟儿,都是父皇的错,父皇给你赔不是。”
沈越恭终于放声哭出来,泪水洇湿了宣武帝胸前的衣服,湿湿凉凉的,他轻轻拍抚着麟儿的后背,愧疚和罪恶感涌上心头:“麟儿,今晚我还是走吧……”
沈越恭抬起哭得红红的眼睛:“不行!父皇在这里陪麟儿……父皇让麟儿做那样羞耻的事,还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宣武帝心疼坏了,只好又哄又安慰,俩人回到内殿,又重新分开洗漱了一番才罢休。
“父皇,你为什么不抱着我睡觉?”
殿内吹了灯,黑暗之中,沈越恭只能听见身旁的呼吸声。
宣武帝道:“麟儿,你成亲之后就不能和父皇在一张床上睡了。”
“所以你要习惯,父皇不能一直陪着你。”
沈越恭:“我们以前在军营很多人都抱在一起睡,肩靠肩背靠背,这有什么?”
说着他往宣武帝这边靠了靠。
宣武帝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这跟军营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麟儿,睡吧。”宣武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身上的反应还没消,他不想被他看见。以前他戏弄麟儿有了反应,都会推说自己是认错了人,眼下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他就是想要他。
沈越恭用力地拽过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兀自滚得离父皇远远的:“父皇不说就算了。”
宣武帝握紧拳头,麟儿仿佛是他心头的沉疴,纵使知道触碰会难受,迟早要忍痛割肉,可他总是抱着侥幸和一丝希望。
麟儿喜欢的是楚楚可怜、柔弱无骨的哥儿和女子,而不是他这个又老脾气又差,还总惹他伤心的男人,何况,他还是他父皇。
第二天一早,宣武帝早早回了宫。
沈越恭起来之后,发现身边已经人走床凉多时了,接下来的两天他都没有再见到父皇。
转眼到了第三天,父皇的生辰宴,百官送上贺礼,包括沈越恭。
父皇大概是有事耽搁了,吩咐太监说让他们先吃,众人吃了好一会儿酒,他才姗姗来迟。
接受众人祝贺后,宣武帝坐在主位上,眼神扫过四周,很快发现麟儿在看他。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颁旨吧。”
小太监点头,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圣旨,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之女尚绾晚、神威侯之弟谢灵方、林太傅之女林潇晗,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长子沈越恭年二十有五,适婚娶之时,当择贤良与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尚绾晚许配皇长子为妃,谢灵方、林潇晗为侧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众臣觥筹交错的杯筷都停了,被点到的几家纷纷出来谢主隆恩,这样的姻亲配置就是太子东宫顶配的标准,不出意外,麟王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沈越恭没有想到,最先等来的不是父皇的主动服软,而是一纸赐婚圣旨。他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按理说应该高兴,可是父皇面容平静,望向他的眸子沉静如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他就是有种感觉,父皇的平静都是装的。
“都平身吧,朕还有折子要批就先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全场的话题都围绕在沈越恭娶妻这件事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位举足轻重的家族的嫡子嫡女,是为麟王而留的,如今赐婚,说明离封太子不远了。
“麟王殿下恭喜恭喜,恭喜觅得佳人。”
“殿下艳福不浅,三位都是顶顶尖的家族嫡系,可见皇上对您的重视啊。”
“麟王殿下我敬您一杯。”
“来来来,还有我,敬殿下一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