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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第二天起来,按照昨晚的交谈结果,他们出发返回B市。
      陈明之坐在靠过道休息的位置,望着站在窗边看风景的陆堂,有些犯困,列车平稳地行驶,让他更加昏昏欲睡,但还是在顽强地抵挡住睡意。
      昨晚他睡觉时莫名惊醒了两次,第一次陆堂还在房间内看自己的书本,夜光手表发着极弱的微光,第二次没有看到陆堂,他焦急地呼唤了几分钟,才看到人才从门外懵懵地出现,回到房间里。
      回到B市这几天,尽管俩人寸步不离,但陈明之察觉出,陆堂消失的频率越来越多,每次离开的时间也逐渐变长,冥冥之中他开始有预感,陆堂也同样能感觉到,两个人就像黑暗中互相依靠的蚂蚁。

      某天,陈明之从学校处理一些事情,傍晚回家时,居然看到了陈母在和陆堂交谈。俩人应该聊过一阵,因为气氛感觉还是相安无事的,陆堂坐在客厅,桌面上摆着热茶和刚切好的水果,只有可乐依旧是趴在角落。
      趁着陈母进去厨房,陆堂解释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原本是在无意识地休息,然后听到陈母叫他,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院子门口,然后他们就开始寒暄说起话来,陈母神情很开心,特别惊喜的样子,好像从前什么龃龉都没发生,站着聊了几句,只能撒谎说自己最近回国看看,接着就被招呼进屋来坐下休息。
      听完,陈明之陷入沉思,按道理陈母应该是看不见陆堂的,难道有什么事情已经悄然发生或改变了,而他们几个并不知情?这种一无所知、无从下手的不好预感,令他有些心急如焚。

      “小堂,我给你煮了鸡丝面,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吃?”
      陈母端上来一碗分量满满的面条,换在以前,陈明之肯定会开玩笑说肉比面多,但他现在没有心情,拿着筷子呆滞地夹着菜,缓慢地一口一口吃饭。
      “喜欢的,多谢姚姨,你还记得这个。”陆堂感到受宠若惊,虽然和预想中针锋相对的重逢场景不一样,但是其乐融融本就是他的未来目标之一,于是他很自然地接受现状。
      “你外公身体怎么样了?”
      “他挺好的,早睡早起,还经常去露营。姚姨您身体还好吗?”
      “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人,快吃啊。”陈母笑着叫他动筷子,语气平静地接着说,“现在想想,你和明明都还是小孩,以前的就过去吧。多吃点肉啊小堂。”
      此话一出,桌上其余两人皆是震惊,相视一望,有些抓不住头脑。

      饭后,陈母打法陈明之去收拾清洗碗筷,然后拦住想要帮忙的陆堂,一起到院子里,坐在树下说话。
      “小堂,姚姨先向你道歉。我们也相处过一段时间,姚姨清楚你的为人,你的心地是善良的,也了解明明这个孩子,以前你们的感情就很好。我这几年才感悟到,父母陪孩子长大后,就要目送他们远行,有真正关心的朋友非常难得,如果你们将来能够互相扶持帮助,那姚姨也算是弥补及时,没有造成错误。”

      陆堂晚上留宿在陈明之旁边的小房间,一般用来招待客人。开窗让风进来,吹散潮闷的空气,他们讨论今天一系列猝不及防发生的事情,总体而言,得到陈母的谅解,是一件好事。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就是会很顺利的。”如果用关跃曾说过看似毫无道理的话,来进行解释,也行得通。
      第二天早晨,陈明之醒来,没有看到陆堂,这些天习惯了他会消失一段时间,并没有之前那样担忧,等洗漱完也没发现他回来,心下有些不安,才开始去找人。
      走到在外面走廊,发现地上孤零零躺着的荧光石手表,现在是白天,暗淡无光,陈明之脑海一下子闪过了答案,是坏消息,他从前消失不会丢下这个表的,但自己不敢确认,那就是陆堂这次真的消失了。

      陈明之穿着拖鞋在整个屋子里跑上跑下,一间间房间打开查看,小声地喊陆堂的名字,可乐耳朵灵敏听到声响,连忙凑热闹跑到他身边,以为在逗着它玩耍。
      “明明,你在干什么?不要在屋子里遛可乐。”厨房里传出了陈母疑惑的声音。
      “妈,你有看到陆堂吗?”
      陈母愣了下,思考片刻,才皱眉回答他:“他在这里吗,还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啊……”陈明之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张着嘴巴却没出声,睁大眼睛,然后向屋外跑去,“我去下公园。”
      如果陆堂要消失,所有痕迹都会被抹去,一切会恢复成他未存在过的样子。母亲刚才的反应,难道她已经把昨天的事情全部忘记了?
      陈明之没几分钟就跑到公园篮球场那儿,扶着树气喘吁吁,四处寻找陆堂的身影,抓住那点渺小的希望,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可乐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在旁边舔他小腿。
      一个相似的背影都没有找到,后知后觉又渴又饿的陈明之,迫不得已地接收陆堂离开的这个事实。他失落地蹲下身来,沉默的悲伤要将他吞没,看见可乐乖巧地靠在脚边,黑黢黢的眼睛,于是开口沙哑地问道:“你还记得他吗?”

      大概是因为俩人拥有了那么点告别的时间,陈明之表面上看着很平静,还回去了宿舍几次,只有黑夜包裹着他时,心底的割裂和痛苦会被无限放大。
      陈母对陆堂在那个夜晚重逢的事情毫无记忆,她邀请了远房的大姨来家里住了几天,大姨是姥爷堂哥的女儿,说是小时候感情很好,其实住得也近,正好来做客。
      此外,关于陈明之出国读研的事情,陈母也经常询问,总是得到模糊的回答后,她有些生气。
      “明明,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那个国家,妈妈现在不会替你做决定,但这些不是小事,自己要上心一点!”
      “妈……你是不是生病了?”
      陈母神情复杂,眉宇间有愁苦、平淡,她了然地答道:“去问你大姨了吧,难怪我看你最近就很反常。”
      知道看到病历上写着的胰腺癌晚期,陈明之才确信,自己的大胆猜测原来是事实,从意外地看到陆堂、邀请从未谋面的大姨、各种催促和安排种种,母亲居然得了不治之症。
      遗传、辐射、抽烟喝酒、心态等等因素或许会导致患癌,其实都不用猜,接连遭遇爱人意外离世,儿子又是个同性恋,背井离乡的,陈母承担和积压了太多精神上的负担,陈明之也有一份责任在其中。

      白天接到教授的电话,说是要帮陈明之介绍在加拿大XXX大学的同门,让他记得查看邮件内容并回复。巧合的是,一直很投缘的美术史授课老师也发来信息,说学院要举行画展,问他要不要过来帮忙。
      这些陈明之都无暇回应,他在查找这个癌症的相关资料,又下楼真正地去找大姨聊了一番,大姨是朴实开朗的人,以前在医院做过很长时间的护工,又因为心疼自家的妹子,不由地说了许多体己话。

      夜已经很深了,偶尔还能听见邻居的猫叫声,行走在巷子里归家人带着口音的交谈声,这个小院居住两母子居住了还不到五年,院里栽种的玉兰树迎来送往,比他们更熟悉B市这座城市。
      “妈,你睡了吗?”
      “还没有,有什么事情要和妈妈说么。”陈母打开门,长发别在脑后,让他进来。
      “我要说很久,妈你别听困了。”陈明之侧过头小声地先撒娇,再把手里的哈密瓜递给她,,才继续说道,“我现在不想出国,先工作几年或者之后再继续学业都没有关系,可能您有原先计划先瞒着我,但我是您儿子无论如何都会知道的。还有,晚上和大姨聊了聊,虽然医生说痊愈有些困难,但我们可以去临终关怀医院住院接受治疗,大姨本来就是要来照顾您的,我们三个人一起不会很辛苦的。”
      “不出国了?都准备这么久……”
      “妈,我不想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亲人了,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和陆叔。”
      还有陆堂也失去了,陈明之觉得自己的人生很魔幻,从见到陆堂的灵魂开始,身边亲人总是出现意外,他从五年前的无措都现在的镇静,有一丝能理解到外公说的麻木。他竭力保持理智,逐条分析,在不得不接受的操蛋命运安排里,尽量周全,想出自己和母亲都不留下遗憾的办法。

      治疗的日子过得很快,在医院里,陈母还带了自己的琵琶过来,她现在消瘦许多,原先圆润的手指骨节分明,但是和隔壁床的大婶相处得很好。他们约定好一个时固定的间,陈母演奏,大婶歌唱,大婶先生和大姨在帮忙录像,有时候还会一起做手工活,打发时间,作为伤痛、无望日子里的甜味剂。
      在这一天,陈明之照旧来照看陈母时,收到了一个小男孩举着飞机的团扇刺绣,“隔壁的大婶原来是苏州人,教了我一些皮毛,明明你觉得好不好看?”
      “和真的一样,妈你真有天赋。”陈明之看着卡通小人赞叹道,然后发现被子上还有一个扇子,画着拍篮球的小男孩,腿很长高高瘦瘦,看起来像和自己的是一起制作的,“这个是什么?”
      “哎,是送给小堂的,你先保管着,以后有机会到了A国你再给他,记得去拜访外公,作为晚辈礼貌还是要有的。”
      陈明之应声答好,低下头收拾被脚,眼眶里已不知不觉蓄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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