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着陆》袁润润

36、第 36 章

　　陈明之咳嗽了几声，望了望隔壁站着的隐形人，若有所思的陆堂，最终回答：“他好像过得还可以。”
　　“听说他现在靠自己的能力做出了一番事业，一直都是我们同辈中的佼佼者。”得到了这种含糊的答案，林队也并不在意，反而自己解围，然后拿出手机，自来熟地问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也算是老同学一场，有事可以帮忙。”
　　陆堂听后表示无语，隔离几条街道、从未说过话的老同学吗？但他没有开口，大概只能看出来脸色很不爽。
　　陈明之嗯啊了一下，拒绝这种事自己并不擅长，还是留了手机号码给他。手机输完，一抬头就看到陆堂审视犀利的眼神，感觉还挺新奇，心情很微妙。

　　告别了林队后，陈明之他们往胖子王密家出发。
　　陈明之悄咪咪地不断侧头查看陆堂的表情，美滋滋的，如果自己猜测不错的话，陆堂应该是吃醋了，铁树居然也能开花，真是难得一见。
　　“我听关跃他们说过黄毛的事情，他好像有只手有点毛病，去南方之前正好是高考那学期，一直在门口等林寸心说要她做自己女朋友，然后女生为了避开他，就呆在家里没上学一段时间。”
　　“还有这种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汗，当时你们打过架啊，而且他名气很大，学校就流传开来了。”
　　陆堂沉默不语，随即开口说道：“根据我的了解，黄毛虽然鲁莽但不傻，就算是个小混混也会爱护心爱的人，他应该不会做让女生为难的事情，或许背后另有隐情。”
　　“有道理，听到林寸心结婚了，真是令人惊讶，这算是英年早婚吧！好像大家还在过家家，她已经超前走了一大步。”
　　“嗯，确实。”
　　这些有过交集的老朋友们，似乎都在自己的人生规划里过得井井有条，有他们各自专属的秘密和谜题，陆堂，仅仅只是他们这群人里面，一个代表青春的标记，哪怕没有陆神，也会有其他赵钱孙李神。

　　沿着记忆的路线来到王密奶奶家，却没想到，原本的旧院子已经拆迁，被改建成了新小区，门口还有一小片绿化区域和水池，不少老人家带着小孩在附近玩耍。
　　“我们到了，这是王密奶奶家吗？”
　　“现在不确定了，”陆堂也摇摇头，皱眉思考，“之前来过，但是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住在新小区。”
　　爷爷奶奶们彼此熟识，说话声音很大，讲得是最近这两三年H市小车变得特别多，新起了很多楼盘，脚下所处的地段很好，和新楼一起建立的还有新的医院，小学幼儿园原本就在两公里外，而且原住民们获得的补偿也很可观，听他们说，小区里不少人都是原先这片区域的老街坊，互相认识。
　　“时间过去太久，现在这样子很难找到他们，要不要我问下老同学，帮忙联系下他？”
　　“原来王密变成了拆二代。算了不找他了，大家五年没怎么联系，看来他们家过得还可以，胖子最在乎的就是家里人了，而且你们也不认识，免得你找过去变得尴尬。”
　　陈明之听完，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如果还有很多时间，陆堂就可以找到从前的朋友老师们，去聊聊。

　　继续往前走，在一所中学门口停下脚步，现在临近放学时间，校门口是敞开的，陆陆续续有不少学生出来。
　　陈明之指了指那家现在仍在开业、屹立不倒的小卖部，惊喜道：“没想到小店还在哎，你还记得嘛，我们就是在那里碰见可乐的。”
　　陆堂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小店门口显眼处摆放的小玩意，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一批，潮流永远在变化，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
　　陆堂走近冰柜，发现最受欢迎的冰棍还是几年前的经典口味，然后回头一看，陈明之已经火速地买了一根，开，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见自己直直地看着他，不大自然地说道：“其实天气挺热的对吧，你试试看能不能吃？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吃东西唉。”
　　面前是一根冒着白霜的冰棍，陆堂退到一侧，然后用手轻轻挡开，然后猛地惊觉，原来自己是没有饥饿感和饱腹感的，不渴不饿自然不会想要去找东西吃找水喝。
　　陈明之随后收回冰棍，无意中碰到陆堂的脸，温度很低很凉，开玩笑道：“好像和你差不多哎，都是冷冰冰的，如果你也要吃冰激凌的话，那不就是你吃你自己嘛！”
　　闻言，陆堂也自己用左手触碰了下右手，但是没感觉，可能是因为现在是个阿飘，能无师自通，如果真的像陈明之所说，那么自己的体温继续下降，接近要结冰，也许就是到了要消失的时候？

　　俩人顺利地进到学校，升旗台旁边的那颗大榕树依旧枝繁叶茂，夏天炎热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坐在树下乘凉聊天，秋天的时候，大树会挂果，不少人被当头砸过。
　　远远地看了看教学楼，没有想要进去打扰，然后来到了操场边上的篮球上。陈明之知道陆堂其实是很怀念打篮球的日子，他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的几个运动少年，完全挪不开眼，随即想到他再也没机会打球了，心脏好像被人捂住，有点难受，只安静地陪伴着。
　　“陆堂，你会不会后悔啊？”
　　“有过，”陆堂低声回答道，不仅仅是篮球，还有很多事情，“但我不想往后看。”
　　忽然之间，远处的篮球骨碌碌地滚过来，停在他们不远处，那几个短头发少年笑着大喊帮忙捡下球，陈明之好心地拿起球扔过去，球到半空径直转弯掉落下来。
　　“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可以学学打篮球。”
　　“啊，好……”陈明之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一下，你都不说要自己教我了吗？

　　出去校门口，陈明之就近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解决晚餐，而陆堂站在店家门口看着大马路，看着形单影只的，很孤独。
　　他轻拍了下陆堂的左肩膀，人却往右边走，小小地和陆堂玩闹了一下，“我吃好啦，陆同学下一站要去哪里？”
　　被捉弄的人微笑着转过头来，眼里有难以掩饰的悲伤，“明明，我想看看爸妈他们。”
　　陈明之在山脚下买了两束白菊花，小贩看他这么晚了还要祭拜，于是交谈中少收了十几块钱，并提醒他注意安全。
　　俩人先来到陆母李西如的墓前，是个巧笑嫣然的美人，陈明之把花束放在跟前，跟着拜了拜，就走往不远处，留下陆堂独处的时间。
　　随后来到陆父陆万的墓前，陈明之停留地久了一些，他以为自己永远没脸来见陆叔叔的，心里默念了好几句对不起，真切地怀念了一番，感谢他照顾了母亲这么久，他们母子两人受到的恩情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陆堂看着照片上英俊帅气的父亲，说了很多心里话，他讲自己这些年在做的事情，讲外公的身体状况和生活，最后讲自己和陈明之互相喜欢，请爸妈原谅他们，如果死后真的有归处可以重逢，他会亲自去说服他们。
　　鸟叫声在谷里回响，山上渐渐起风，吹散了热气，树影也跟着摇曳，发出沙沙声——
　　俩人并肩走着，夜晚有些黑，虽然有路灯，但陈明之心底有事，一没注意看脚下，差点要摔倒，幸亏陆堂眼疾手快抓住他。
　　“怎么了，难道是怕鬼？”整个墓园没有几个人影，灯光大刺刺地照着人脸色煞白，陆堂以为陈明之在害怕，“没事，我就是鬼。”
　　“你不是……”
　　“好，我不是。”

　　陆堂只是还停留在这世界，孤零零的一片魂儿，在完成未竟之事，联结生死的官差都将他放任不管。
　　他们并没有回陆家，现在的陆家并不适合居住，最后回到了陈明之以前住的老屋，简单收拾一下，算是暂时歇息。
　　陈明之的房间很简洁素雅，靠墙有一排木头柜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他从小到大的部分物件。得到本人大方的同意，和“我没有秘密”的说明后，陆堂轻手轻脚地阅读，一点点地找寻时间缝隙里保存的影子。
　　这个陌生的地方，对于陆堂来说很新鲜，这里是陈明之长大的地方，而自己没来得及认识小明之。
　　由于搬过了几次家，橱柜里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数是书本、笔记本、玩具和摆件。
　　“怎么都没有照片？”
　　“应该在B市，我全部带走了。”陈明之在某个角落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五彩缤纷的六边形白边胶片，“估计只剩下这个了，去旅游拍的。”
　　低像素、略微模糊的抓拍照片，小明之穿着橙色救生衣坐在泳圈上面，双手张开，大大的笑容，眼睛眯成弯，背后是漂流道，应该是坐在道具上面摆拍。陆堂细细观赏，发现小时候的陈明之和陈母其实长得非常相似，特别是眉眼那一块，不仔细看还会被误以为是小姑娘。
　　“我去洗澡啦，你慢慢看。”
　　陆堂点头说好，他在查看陈明之小学的书本笔记，意外地发现里面居然还夹着便签纸条，好学生也会上课传纸条？
　　歪歪扭扭的字迹，内容大概是：作业借给我抄、放学去小卖部或XX家、明天没有体育课等等，根据书上的原有字迹推测，陈明之应该是被传递的那一位，比起自己小时候要受欢迎多了。
　　想到这儿，他灵机一动，挑了些语文和英语的作文来看，老师给的评价都很高，但在陆堂看来，全是清一色是一板一眼的写作内容，于是他又开始寻找小纸条，还是不认真上课的陈明之比较很可爱。

　　陆堂在另一个柜子里找到了有些老旧的飞机模型，款式简单色彩鲜艳，显然是主打小学生市场的常规玩具，意料之外的是，陈明之居然有整整一套不同颜色同系列飞机，单独用透明塑料装起来，摆满了三层。
　　“那个飞机是我爸爸送我的，小时候超喜欢抓着这个，然后跑来跑去说在飞行，”陈明之洗好澡走过来，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现在外壳的颜色还是很鲜艳，这家店质量是真的不错。”
　　“你小时候，有想成为飞行员吧？”
　　陈明之偏了偏头，眨眨眼睛，俏皮地说道：“其实吧，我更想成为飞机设计工程师，可以设计各式各样不同用途的，而且还不用克服恐高，哈哈哈……”
　　“对你来说应该简单的，怎么学了计算机？”
　　“汗，这个世界学霸太多了啊！”陈明之打哈哈谦虚回答。
　　俩人同时想到了他高考失利那件事，默契地没有说出来，陆堂心底是感到惋惜的，毕竟自己见识过陈明之的自律和聪明，并不比任何成绩好的同龄人差劲。
　　“这个望远镜还能用的吗？”陆堂摆弄着一个刚刚找出来的大玩意，好奇问道。
　　陈明之把它拿过来，检查了一番，然后挪到阳台上，像模像样地摆弄调整好位置，笑着招呼他过来：“还可以用，是天文望远镜，很好玩的！”
　　俩人凑在一起，决定让陆堂先去观看，陈老师在旁边讲解：“你现在看到的是月亮，就是月球，古代叫它白玉盘，我觉得像个大饼……”
　　“颜色有点像。”
　　“上面还有陨石坑，和环形山，就是那些点点，看到了没？”
　　陆堂听着讲解，嗯嗯附和，最后还给陈明之去寻找其他星体，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想到人们常说去世的人会变成天上星星，陈明之这个唯物主义会不会相信自己去了银河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