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着陆》袁润润

35、第 35 章

　　说走就走，陈明之给母亲简单打了个电话交代，同时收到了导师好几条关于出国的消息，他请假找了个借口往后拖延，然后俩人就回家收拾东西，买了站票2个小时就能到达。
　　大大的蓝色旅行背包内部夹层袋子里面一直放着一枚平安符，陈明之把它拿出来，能看到泛黄卷边的痕迹，感慨道：“这个还是小姑送你，然后你给我的。”
　　“嗯，我的放在外公家房间的抽屉里。”陆堂想到，其实神明是否关心存疑，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只有至亲好友会渴望成为守护神。

　　午后出发，因为并不是起始站点，虽然列车上客流还挺多，但没什么人站在车厢内。陈明之站在窗边，侧头靠着厢壁上，没怎么说话，空间比较密闭，自言自语会非常明显地表现出奇怪。
　　陆堂和隐身人没有区别，此刻正牵住陈明之，将他的一只手手笼在掌心，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不受顾忌地絮絮诉说。
　　“五年前，我们在房间拥抱被外公他们看见的那个下午，你和姚姨回去了你们之前的房子，我其实来过，在门口站了会儿。”
　　陈明之握住他的手臂，想要让气氛变得轻松点，“今天是坦白局吗？”
　　“对，我要和你坦白。那是我最低谷的一段时候，亲人不在了，被姑丈骗了，一直在逃避现实，然后听到你的告白，分量太重了向我整个砸来，然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回忆我们之前发生的点滴，我想起来，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去首都上大学的，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没事……那时候你已经自顾不暇了。”
　　“不对，我食言了。手机被拿走了，我原本计划和你说，那我们一起去首都吧，我不出国了。其实姚姨她当时她在屋内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理解她，一个父亲尸骨未寒，身后如果还传出这种兄弟□□的丑闻，那真的是太不孝了。分开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共赢，唯独不是你，但是我没有开口。”
　　“我想起来了……邻居说看到有人在外面等。”

　　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坦白，他在楼下碰到过陈母，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当他想要上前打招呼询问时，陈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里是责怪和冷漠，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将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也许所有人都会认为陆堂没有错，但她眼神里表露出的厌恶却是实实在在，如果不是因为陆父，也许她未必会接纳自己。
　　陆堂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评判陈母，她为爸爸真情实意地着想很多，也不想让陈明之夹在中间为难，更不想否认两个人的心意相通，只能沉默。五年里俩人默契地没有联系对方，他天真地希望一切维持在离开时的样子，一切依旧有回旋余地，再给点时间，他会回来解决。

　　离开家的那个下午，外公见陆堂开始犯轴不肯去机场，被气得不小，多日连轴转和耗费心神，让老人家身体不堪重负，差点心跳加快使不上劲要晕倒过去。老管家转述指责他时，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比起那些青春啊爱情啊，亲人的身体和情绪是首要照顾的，万一外公真的出事，会让他后悔终生的。

　　两人来到H市，先回到陆家，现在的陆家无人居住。院子里杂草横生，栽种的景观树长势放飞自我，圆桌上面都是落叶和灰尘，还有小动物留下的痕迹，门窗紧闭，当年遗留下的狗盆还放在架子下面，风吹日晒得，不少地方都掉漆了。
　　陆堂告诉陈明之密码，两人开门进去客厅，大部分的家具都盖上了防尘罩，因为定时有请阿姨上门进行清理，不至于满是灰尘，但与当初吵吵闹闹相比，显得物是人非。
　　“不知道李叔和兰姨他们去哪里了？我和妈妈去了B市之后，后面几年几乎没有联系过。”
　　“李叔去了陆氏工作，他原本就是老员工，后来才来我们家帮忙的。兰姨没有继续做住家阿姨，她回老家了，她家住北方偏远的市县，这几年在照顾孙子，他们过得还不错。”
　　“我记得兰姨很喜欢小朋友，上街路过花园时候她都会停留看看，也算是得偿所愿，李叔身体还好吗？”
　　“挺好，听说有在戒烟。”

　　“也不知道小姑他们过得怎样了。”
　　陈明之掀开一张沙发，扫除上面的灰尘，暂时坐下来，只见陆堂听到后眼神暗了暗，整个人都有些低落。
　　“小姑带着表弟去了香港，表弟现在也上高中了，对读书兴趣一般，”陆堂走到他旁边，也一起坐下来，客墙上的许多合影照片都被遮盖住，“我去加拿大后，小姑后来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有一天她跟我说，支持我做想做的事情，大概离开固地，会拥有更新更大的世界。”
　　“小姑变得很多啊，这样对她确实是件好事。”
　　“姑丈两年前被抓了，最后达成了和解，他憔悴和变老了许多，和他一起逃亡的女人，还呆在境外无事发生。小姑请了个律师进行跟进，自己没回来。姑丈这两年和我们陆家算是彻底断了联系，表弟说有时候想找他，从来没有过回应。”
　　“姑丈的经历令人感到唏嘘，”陈明之喝了几口水，陷入回忆，“我一直都记得刚见面时，他老爱笑着说话，怕我不适应新家，还开解过我。”
　　“希望他能多联系表弟吧，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俩人来到车库，找到了在角落积灰的小绵羊，想要开机发现没电，想要充电发现充电器哪里都找不到，而门口的栏杆上还有一道被锁链磨损的凹陷，五年过去了，陆堂没有再骑过它，而陈明之依旧没学会骑车。
　　陆堂握着把手，眼里含笑，怀念地说道：“你知道吗？载你的时候，感觉很正常，载胖子的时候，非常重好像车都被压低了几公分，载女生的时候，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陈明之听到他提起“胖子”，也想起了从前一起放学抢着搭车的时光，然后又想到了搭大巴去白龙寺，胖子他们说他的那些话，有些替他委屈，便转移了话题。
　　“原来，你居然还载过女生？”
　　“对，你也认识，”陆堂促狭地笑起来，与他对视，“我载过好几次兰姨去小区外面。”
　　陈明之吃瘪地撇撇嘴，大概看他笑容毫无保留，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都没有和你的朋友们告别？其实王密他们很想念你的，你刚走，他们有上门来找过，可是如果你一直不理他们，他们难免也会有些委屈，想那我也不理你好了，双方就会幼稚地互相伤害。”
　　陆堂看他好像小孩子一样嗲嗲说话，分析自己和校队的关系，心里并不觉得幼稚和被冒犯，反而觉得人很可爱想捏一捏脸，于是他就上手了，“嗯，我当时确实做错了，一起去看看他们吧，告别一下？”

　　出发去球馆，陆堂表示想先去那看看，十八岁之前，这个地方花费了自己许多童年和青春的心力时间。
　　晴空万里，H市并没有连绵不断的雨季，另一边，整个城市在某种意义上很小，总是会碰到熟人，比如此刻站在球馆门口打电话的林队长。
　　林队自然是看不见陆堂的，但是记忆力很好，还记得有过几面之缘的陈明之，身量纤细而白皙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这，顶着一头柔顺的呆毛，圆眼睛盯着自己，似有话要说。
　　陈明之看着已经察觉并越走越近的林队，略显慌张，询问一旁的陆堂：“他走过来了，我该怎么办啊？”
　　“先聊些别的，应付一下。”
　　林队停在跟前，露出灿烂的笑容，八颗大白牙阳光十足，“哎你是陆堂的朋友嘛？你可能不记得我，”他挠挠头，丝毫不见外，“还在读高二的时候，也是在这里，我们学校的人把你弄受伤了。”
　　“啊啊……我有印象的。”
　　“我见过你好几次，一直想跟你道歉的，没想到你后来转学了。”
　　“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陈明之客气地笑笑，对方很健谈啊，根本不需要聊天气吃饭这些有的没的。
　　“对啊，大家都成熟了很多，你还是经常回H市的吧，我们好像第一次在这里碰见……”
　　陈明之看林队一直在侃侃而谈，不见停止的趋势，连忙装在东张西望看风景，实际上在向陆堂求助：你没告诉我林队这么能说啊，要怎么摆脱他？
　　——直接问他过得怎么样。
　　“额，林队，你、你们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啊？”
　　林队闻言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老实答道：“我先毕业了，留在市里做gong务员，就是个基层跑腿的。我妹妹寸心年前已经结婚了，大学认识的男朋友，俩人现在过得还不错。还有弄伤你的黄毛，退学后去南方做生意了，听说赚了不少钱，他也算吃了很多苦头。对了，你和陆堂还有联系吗，他过得怎么样了？”
　　陈明之咳嗽了几声，望了望隔壁站着的隐形人，若有所思的陆堂，最终回答：“他好像过得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