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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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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堂平静地叙述完他这些天的经历,掩去了看望外公的那一段。
听完,陈明之没有说话,默默消化这个离奇、魔幻的经历。陆堂提到得小西瓜头,他没有印象在医院见过,但是仔细回想,他确实是在学校那边的小湖心公园见过一次。小男孩气质很独特,让人印象深刻,他并不加入小孩堆里玩耍,只安静地站旁边看,与同龄人格格不入。
雨停了,爬山虎被打湿后变得歪七扭八的,上面的紫色小花也被摧残了大部分,陆堂脑袋放空,随手把残破的花骨朵给折下,拿在手上,把花瓣展开又合上。
“好像和影视剧里演的一样,你刚说的一切……”陈明之也下意识地去拉扯手边的绿叶子,喃喃自语,“你的追思会好像过两天开,你要去看看吗?”
陆堂闻言放下手里的小花,沉吟片刻,回答:“不了,我已经看过‘自己’……我不知道走了会发生什么。”
陈明之点点头,打算带他先回家,不能让人就这么继续在外面做阿飘。
离开没几步,少年回过头看两人刚才站着的地方,发现陆堂摘下的那个花骨朵,重新出现在原来的藤蔓位置,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而自己的辣手摧叶则维持着离开时的样子。
这是陆堂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踏入陈明之的家,五年前那次,他只能在门外徘徊而不得入。
可乐远远地看着却不靠上前,虚虚地叫了两声便跑到后院不出来,陈母不在家,俩人上楼来到房间。
“如果那个小男孩……就是渡使,他如果说的是真的,那现在的情况很悬,一切都是未知的,你现在还没消失,但我们并不知道会不会消失,在什么时候。”
“现在清醒的时间多了,之前不记得大部分事。没事的明明,别担心。”
“你知道怎么找到小男孩吗?我想问问他……”
陆堂搭上他的肩膀,轻拍几下,摇摇头,“他主动出现的。”
傍晚吃饭,陈母有些奇怪地问陈明之,怎么现在都不回宿舍住了?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有回答个所以然,暂时算应付过去了。可乐一直呆在小院里,不肯进来,他看了眼站在楼梯的陆堂,又看了看目不斜视、毫无发现的陈母,关于陆堂现在是阿飘的认知又加深了一重。
饭后,陈明之打开电脑,让陆堂上网去冲浪查找资料,俩人讨论了下达成共识,目前只能被动地等待小男孩的出现,然后就忧心忡忡地进卫生间洗澡。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房间里却没发现陆堂,电脑屏幕依然停留在他亲自打开的那一页,去翻历史记录,果然是空空如也,陈明之慌张起来,小声地喊他名字,在房间每个角落查找。
找遍房子和院子,都没看到,他想去公园看看,又怕俩人错过,于是写了2张便签贴在房间显眼处。
以往碰面过的地方都找不到陆堂,陈明之不肯放弃,盯着人来人往的那几个出口。
突然地不见了,他的心里一半是焦急担心,一半是反复叫自己镇静,他不敢休息,怕停下来就会往更深处可怕的方向去想。
直到快三个小时过去了,陈明之才在陈母的询问召唤下,失魂落魄地回家。打开房间,陆堂赫然站着中间,手里还拿着自己的2张纸条,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眼睛瞬间湿润,急忙走上前去紧紧抱住眼前人。心情难以平静,见到陆堂的刹那,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他会消失。
“你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觉得有些累了就想休息会,清醒后还在房间里,然后看到你留下的东西。”
陈明之在抽屉里翻找一通,拿出了一块手表给陆堂系上,表面是卡通大白熊,指针是夜光的,可以在暗处发出微弱的绿光,光线足够的时候就是普通的一只表。
“这是我去参加夏令营买的,它是夜光的,黑夜里我也能看到你。”
“知道,我不会乱走的。”
“明天我们先去医院、车站、小湖心公园、还有门口公园找找,看能否碰见那个小男孩,还有其他地方你见过他吗?”
“没有了。”陆堂沉思片刻,拍了拍床铺,“你看着很累,先休息吧,我今晚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熄了灯,万赖俱寂,那块表果真如陈明之所说,在黑暗里会有淡淡的微光,像那年夏天他们一起碰到的萤火虫。
躺着的人看起来累坏了,不到五分钟就深深入睡,只是眉头还在皱着,呼吸声沉重,陆堂轻轻用手抚了抚陈明之的眉毛,把刘海翻上去,温柔地摸摸细软的头发,直到呼吸变得平缓。
他回想起最后一次与小男孩见面时,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
——好……为什么我灵魂离体后,会来到B市?
——那肯定是你还有重要的事情在B市啊,大部分人都会忘记自己死亡了,还沉浸在未完成的事情里,它会反复念叨,大概是你的执念特别深。
陆堂早就知道,自己是为了陈明之而来。在加拿大的病房,他得知自己离奇的情况,想过不再去找陈明之,让他默默遗忘自己不必承受痛苦和悲伤,即使俩人已经在中暑和车站时偶然碰见过。
但强烈的情感支撑着他以这种形态留存意识,他不甘心,他就是要把秘密公开才苟延残喘的,原谅他不够成熟理智,才又回到B市,三番五次地闯进陈明之的生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一份迟到了好几年的告白。
熟睡的陈明之并不知道对方的内心挣扎,他在做梦,梦里好像开了上帝视角,将陆堂在海外生活的这五年走马观花匆匆放映了一遍。可是理智上,他是如此深刻、清楚地知道陆堂已经去世。
如果陈明之不曾与他并肩,大概不会那么伤心,会理所当然为他摇旗呐喊。因为共同面对过困难,才会下意识想要透过鲜花掌声,去触摸和拥抱陆堂受过的伤。
当陆堂和外公他们对峙,在两平方米后厨里洗盘子,存到第一桶金,三顾教授茅庐吃闭门羹的时候,他并不气馁,在椅子上都能倒头就睡睡。当第N个投资人好心愿意给机会,第一个产品迭代N次通过压力测试,跑医院半年签下第一个合同,种种喜悦想要分享,却四下无人的时候,陆堂终于病倒。
在吊着盐水的时候,默默说了句,如果明明在就好了,异国他乡,他终于承认很想自己。
可陆堂很快就找回了状态,外公还等着看他成绩,团队里的十来个人都把未来系在他身上,他不能倒下,至少在公司起来之前不能倒下,幸好还有这些,支撑他往前走,继续走下去。
陆堂的年轻有为,显得命运更加残酷,究竟要用多少个日月,才能走到篮球场外的舞台中心,再给他几年时间,还可以去往更大的地方,而绝不是现在就被按下停止键。
天微微亮,陈明之就醒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陆堂坐在书桌那里看电脑,窗外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叫。当下的场景和五年前在陆堂房间的每个晚上太像了,他不忍开口打扰,于是继续躺下安静地看着陆堂的背影,迷迷糊糊多睡了两三个钟。
天气难得放晴,没有下雨,他们先出发门口的公园查找。但是今天周六,人流特别多,小孩子又喜欢跑来跑去,俩人站在篮球场旁边的大树下看花眼,仍是一无所获。
“你这几年还在打球吗?”
“压力大的时候会打,而且西方人牛高马大的,在大学几乎很少参加球赛,在忙其他的事情。”
“那家生物公司?大家其实都没想到,你会对这个领域感兴趣。”
“因为爸爸……他是意外去世,我一直在关注当时他的疾病,运气很好,找到了一批志同道合的。”
陈明之点点头,联想到现实,不由地苦笑,势头良好的创业未及一半却戛然而止,多么可惜。
俩人离开这儿,往小湖心公园去,依然没有发现小男孩的身影,只有泡泡机依旧那么受孩子们的欢迎。
最后一站是医院,集合他们的回忆信息,他在医院出现过两次,再次碰面的概率是最大的。但地方空间太大,人流密集,俩人的运气不好,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终还是无劳而返。
“现在只能等小男孩自己出现了,推测他应该不受地点的限制,可以自由穿行的。”
“看来只能这样,我觉得我比爸爸要幸运一些,起码我还能告诉你这一切,站在你面前。”
“如果原因是你还没有消失呢?我是说如果,哪一天你消失了,一切就会恢复成原有的样子,我也不会记住,会被迫忘记所有的事情,忘记你来找过我,忘记你说过的话。”
陈明之抬头看他,眼底充满担忧、悲伤,一天找不到小男孩,头顶的镰刀就随时会砍下。他扭开一瓶矿泉水喝起来,一边边看手机,网上关于“渡使”这一身份的消息为零。
“陆堂,你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的吗?或者是想做没来及做的事情。”
眼前的人摇摇头,抱住自己,宽厚的胸膛给予依靠,“我想陪着你。”
“我发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我们不能苦等在这儿,不能浪费时间得,我想陪你做些有意义的事。”
陆堂沉思片刻,轻声回答:“回H市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