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孜

3、第 3 章

　　伴随着走调到离谱的哆啦A梦之歌，井之原快彦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
　　当他顶着一头乱发，怒火中烧，正要拔掉电话线的时候，小秘书眼神凶悍地杀进来说：“社长2号线！”
　　井之原认命地翻了一个白眼，拿起听筒，即刻淹没在社长轰轰烈烈波涛汹涌的笑声中。
　　小秘书本以为是紧急事态，不料听见社长笑声，楞在原地，忘了出去。
　　井之原朝她挥了挥手，瘫进老板椅，抓准社长呼吸的间隙，马上说：“社长大人冤枉哪，您老可给我做主哎，我井之原哪是如此自恋之人啊！手上破事堆积如山，每个时限都在眼前，火烧眉毛不说，还没有一个帮手分担。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此番壮举，我可就是变态中的变态了哇！”
　　“都说压力过大会变态，看来传言不假啊……呐，井之原，你忍忍啊，那堆如山的破~事处理完后，我考虑给你休假。”
　　“……哎哟社长大人……您也乐了，就不要计较我刚才的胡话了。拼命三郎井之原，最爱工作了！休假什么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休假么，还是要的。你也辛苦了。我电脑屏幕上不断晃动着的你的脸啊，瞧那眼睛都耷拉成一条缝了，实在一点精神都没有啊……”
　　“社长……大人哎……………………………………”
　　什么叫百口莫辩，什么叫欲加之罪，什么叫四面楚歌，井之原总算有了切肤的体验。
　　电脑上那张由点和线构成的最简单的鼠标绘——井之原瞪大双眼——这就是全出版社同仁对他这张活生生的脸的一致辨识么。
　　井之原不禁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对着其上的镜面，不住地打量自己。
　　有些干裂的嘴唇。
　　没剃干净的胡渣。
　　浅浅的眼袋。
　　粗壮的眉毛。
　　眯着眼睛鄙视地瞄一眼显示器：他的眼睛有这么细小么！？他的表情什么时候拽到让人看了就手痒？！
　　“井之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唱了！”隔壁办公室传来忍无可忍的吼声。
　　“说了不是我！”愤怒回吼的井之原，好不容易有了余裕关掉音响，打电话给IT部询问进度。
　　电话里传来了半是无奈半是调侃的声音：“以我对你的了解啊，也能理解这种病毒不是一个经常性错删文件增加我工作负担的人有能力制作出来的啦。”
　　终于发现一根可以沟通的救命稻草，井之原感动得泪流满面。
　　“你问我进度的话，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答你。但这井之原病毒似乎很顽强。”
　　“喂，不要拿别人姓氏命名病毒！”
　　“大家都跟我抱怨头晕眼花耳鸣，啊，我也好想制作这样的病毒啊！”
　　“……”井之原拔掉电话线，无语望天。
　　天空中有一道清晰的飞机滑过的云纹。
　　坂本昌行，见鬼的，我突然好想念你。
　　热爱人类的井之原，第一次觉得身边的人类真可怕。

　　“啊，冈田先生。”
　　男人咀嚼着冈田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挑了一下眉角，挑动的幅度过于微小，以至于长野怀疑是自己错觉。
　　“呃，我……”难得的出现一丝停顿，男人朝长野伸出手来，“我叫毛利小五郎。”
　　“哈？”
　　正要去握手的长野，听见男人口中的名字，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比较好。
　　这是在开玩笑么？
　　“呃，对他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自我介绍，对我来说，却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长野突然很有同感。
　　管他叫什么呢，就算叫做江户川柯南，那也是对方的私事。
　　名字、皮相、身份、地位，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人在旅途，有相谈甚欢的伴侣自然是美事一桩，一个人闲看天外云卷云舒也甚是惬意。
　　不轻不重地握了握眼前表情显得有些低沉的男人的手，如新月般弯起的嘴唇说：“原来是久仰大名的侦探先生。请替我问候小兰。”
　　“谢谢，我会转达的。”毛利先生翘起嘴角，“另外，我家柯南仍然是个小学生。”
　　“哎，真让人伤脑筋。”
　　“那还真让人伤脑筋。”
　　异口同声的两人，同时抬起眼睛看向对方。
　　长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毛利先生，果真是个侦探？”
　　“本业是建筑师。”
　　“建筑师啊……”长野对这三个字颇为敏感。
　　此时，提示飞机进入平流层的广播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床头灯还亮着，井之原努力扯开眼皮看清楚墙壁上的时钟。
　　凌晨3点。
　　很好！
　　杀人之心汹涌而起的井之原，恶狠狠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某个被他狠狠牵挂了一下午的人的声线。
　　“井之原。”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静寂的夜色中如水流过。
　　“干什么？！我好不容易刚睡着！难得一次忘关手机，坂本昌行你就乘机吵我起来！连打十个电话你过不过分啊啊啊啊啊啊……”
　　“……”坂本把手机搁一边，拉开易拉罐拉环，舒畅地喝了一大口冰冻啤酒。
　　“喂……你在听么？”
　　坂本拿回手机：“井之原，所有的事都是你干的吧。”
　　“……今天我已经听够这句话了！严肃地告诉你，这是禁句！拜托你换种说法，翻译先生。”
　　“你真是活该被我吵醒。”坂本冷笑。
　　“哼，少在那边说没有人性的话！我可都是为了谁啊？！”
　　“少开玩笑了，井之原。我有拜托过你么？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地做出这种让人惊奇的事情，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哈？可笑？为什么是我可笑？”井之原总算彻底清醒过来。醒过来发现房间很冷，嘴里弥漫着苦味，不仅没有温柔的眼睛微笑以对，竟然还要和一个大男人隔着十几条国境线吵架——这一整天简直糟糕透了！
　　“当初我给你机票的时候，你是推掉了某个项目才接受的吧，不要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过期待！”
　　“我会期待那是因为，我以为那不过是个偶然。”
　　“哈，偶然。——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为了一个偶然的机会而努力，却不愿意通过努力将事情变成必然？你不是喜欢长野博么，你光一本本翻译他写的书有什么用？！”
　　空气瞬间被难堪的沉默凝固住了。
　　只有时钟在滴答滴答永恒不变地走动着。
　　井之原刚想清清嗓子，打破尴尬，电话那头传来了坂本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井之原。我的私事，从来都轮不到任何人置喙。”
　　坂本随手把手机丢到床上，长久地凝视着手里的飞机票。
　　——“出版社给的啦。看你有没有空。”
　　——“听说，长野也会在最近去西班牙哦。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呢～”
　　该死的，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井之原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