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y of Life》纳孜

3、第 3 章

　　早上醒来的时候，正好够上早间新闻。
　　窗外有鸟在叫。微弱的阳光从窗帘间浅浅地透进来，映在长野蒙住脑袋的被子——猴子的门牙——上。傻笑的猴子露出洁白无比的大门牙，如今闪着清早阳光的光芒。
　　坂本虽然知道长野各种奥妙的趣味，但从没想过他会用夸张的猴子印花做被套……
　　刚醒的头脑，有些暂时短路。
　　傻笑的猴子正对他展露大大的门牙。长野整个人都包裹在被子里，冬眠的小熊一般，明明还没到深冬。
　　撑着脸对那团被子笑了一笑后的坂本，收回视线，穿起衣服。
　　当他全身利索口气清新地出现在房间时，长野从暖暖的被子里探出半张脸，眯着眼勉强地撑开一只眼皮，找到坂本的脸，咕哝着问：“几点了？”
　　“七点半多一点。”
　　长野似乎正挣扎着要起来，一头乱发如初开的花朵缓缓绽开。
　　正收拾着地板上被褥的坂本，心情莫名变得很好，他凑到床边，弯下腰，揉揉长野的头发，语调温柔地说：“你没必要这么早起吧。”
　　长野眨眨眼，还在清醒中：“……虽然没必要，可是我想起来吃蛋包饭。”
　　“……”蛋包饭？意思是，让我做蛋包饭？
　　“虽然也很想吃拉面……不过冰箱里的面条刚用完。”
　　坂本看见长野一脸“真可惜”的表情，想他醒得差不多了，便递出一只手，长野握着他的手从被子里钻出来。
　　窗帘大开，明亮的阳光洒满一室。
　　正刷着牙的长野闻到绿茶牙膏外的味道，踢踏着毛绒绒的拖鞋蹭到坂本身边，见到堪比专业厨师的蛋皮抖动手腕的架势，口齿不清赞道：“真漂亮的蛋皮！Masayuki的技术很棒嘛！”
　　坂本得意地挑着眉角，心情正好时，眼角瞅到长野嘴角，立马空出一手，把人往外推：“牙膏沫！牙膏沫快从嘴角趟下来了！”
　　长野咕哝着什么，坂本分辨不能，但他的睡衣松松软软的手感却印入了心中，产生了吃到棉花糖般的温柔愉快的心情。
　　“饭里我想放海苔。”长野含着牙刷的脑袋又凑到面前，吓了专注的坂本一大跳。
　　“拜托！你赶紧去把你的牙刷完！”装着恶声恶气的样子把长野赶回浴室，坂本从吊橱第二个架子上拿到海苔，多撕了几片放入锅里。
　　“我还要在饭里洒上白芝麻，记得最后放胡椒粉！”浴室里传来了长野的呼声。
　　“闭嘴刷牙！”坂本嘹亮地吼回去。
　　从料理台上拿起装着白芝麻的小玻璃瓶，发现瓶身上不知何时贴上的Q版咸蛋超人，失笑地扶了下额头，心底不住想着“长野这家伙究竟几岁啊！”，手腕不断抖动地往饭里洒。印象里隔壁连刷个牙都不安分的人对它非常热衷。

　　对吃的要求诸多，自己却从不动手。
　　真是麻烦的家伙呢。

　　从料理台下的壁橱里拿出两个大盘子，装上热气腾腾的蛋包饭，摆到餐桌上。
　　长野匆匆从浴室里跑出来，上垒般地落座，盯着盘子，大赞：“好香！”
　　坂本把刚擦干的勺子递给他，发现长野一头乱发还没梳理，眉头刚皱起来，右手已经搭上他的头顶，一下下地抓起来：“真够乱糟糟的。”
　　“饿~”长野笑得像只满足的猫。
　　坂本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将他头发理得基本够看。刚准备坐下一起吃，长野指了指冰箱：“热点牛奶喝吧。糖在牛奶的旁边。”
　　“糖不是在碗柜里么？”
　　“诶？真的么？”长野抬眼望望坂本，一脸认真道，“下次换地方放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找不到的。”
　　“是你自己塞的……拜托，这是你家吧？是你家没错吧？自己放的，多少应该记得什么东西在哪里吧？还有啊，不要每次找不到东西都打电话问我啦。”
　　“噢~给坂本君带来困扰真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坂本边说边热牛奶，“但是，你知道，办公室里的女人们好奇心都很恐怖，她们会揪着我问，诶~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坂本君家里是不是住进了个女人啊？多大啊？长得如何啊？你们关系进展到哪啦？诸如此类……实在很恐怖……”
　　“诶~~~”
　　“……你干嘛这么看我？”热着牛奶的坂本觉得身后的视线很冷。
　　“原来你家住进个女人呀。什么时候的事？我竟然不知道。”
　　“……Hiroshi……”坂本正拿着小勺要放糖，听见长野戏弄，无力地停下手，未动。
　　“恩~~我也很好奇，你们的关系进展到哪了？对我，可以透露么？”长野穿的毛绒绒的拖鞋走路悄无声息。当坂本发现他已经来到自己身后时，心下大惊。手里的糖洒出杯子外，落在料理台上，亮晶晶的一片。
　　长野看着坂本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底愉快：“我只要一勺糖。”
　　不知为何，坂本的思绪有些混乱。
　　放了一勺糖进另一个杯子。
　　长野接过说谢谢，拍了拍坂本的背：“快点吃饭，要上班了。”
　　正要擦身而过时，坂本反手抓住了长野的手腕。
　　这种本能的动作，不仅让长野大感意外，坂本自己也楞了楞。
　　潜意识中并不想被长野压制着戏弄的坂本，身体做出了本能地反击。然而意识却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做什么。紧紧抓着长野手腕的手指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脉搏的搏动频率，血液正从皮下的血管里流淌而过，使劲有些猛的缘故，手指还可以感觉到两人相触的皮肤的温度正在不断上升。
　　这种情况下再不开口，两人的关系似乎会扭曲到非常古怪的地方。
　　可坂本出口发出的第一个音，嗓音却低沉得有些暧昧了。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话，但说完后他情愿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知道，我家没女人。”
　　如果可以收回这句话……他一定愿意做任何事。
　　他沮丧地想着，长野一定会继续戏弄他说，诶，坂本伯母什么时候搬家了？
　　他黑着一张脸。
　　保持僵直。

　　长野小心地呼了一口气，生怕被此刻异常敏感的坂本误解为叹气。
　　他浅浅微笑起来，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轻轻环上坂本的后颈，就势把身体贴上他的胸口，徐徐将他拥抱住。
　　“我知道……”
　　轻声地在他耳边念着这三个字。
　　口吻轻软温柔，如哄婴儿安睡。

　　这样的对话本没意义。
　　坂本的身体却因此坚冰消融。
　　他放开长野的手，伸出手臂，将对方温柔回抱。
　　“我想。”他的思考能力逐渐回归，“我想，也许今天，我就辞职。”
　　长野没回答。用手掌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请再多等我一会儿……”
　　“恩。”
　　“……Hiroshi……”
　　“恩。”
　　“我一定会回去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