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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琴瑟和鸣 ...

  •   他明明是个凡世人,为何这么不同,为何只有一魂一魄,又为何有另外两个人的印记?
      这些问题榆桑回答不了,她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她缓缓睁开眼,金花茶与白色光球分离开来,回到她的左手掌心。
      那光球也分散成缕缕白光,循着沐怀瑾身体流回原处,她将金花茶收了回去,又将右手抽回来,她盯着沐怀瑾闭目的模样,没有凌厉冷峻的眼神时,隐约显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相。
      她叹了口气,道:“好了,睁眼吧。”
      那双充满寒意的眸子这才睁开,静静地等着榆桑开口。
      榆桑决意告诉他,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您可能不相信,”她顿了顿,道“人有七魂六魄,但我方才一番探查发现,您……只有一魂一魄。”
      关于魂魄里有别人的印记一事,暂时先不说了,因为她自己就没弄懂。
      “这就是您体弱的根本原因。”
      沐怀瑾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直直地盯着榆桑。不知道他听完心里怎么想的,倘若是别人,应当很震惊。
      “我是认真的。”榆桑补充道,然后,便陷入了沉寂。
      半晌,沐怀瑾终于缓缓开口道:“知道了。”
      “所以您平常喝的草药,应该没什么帮助,但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想不到什么法子来医治,须待我研究研究。”
      “多谢。”
      “那我先走了,如果找到法子了,我来找殿下。”榆桑起身行礼,准备离去,“对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说出去。”
      “嗯。”沐怀瑾抬眸看她道,“需要我送吗?”
      “送什么?”
      “我是说,认识路吗?”
      “哦哦,不用不用,这回真的记得了!”榆桑冲他一笑,出殿后轻轻将门带上了。
      其实呢路依旧没有记下来,但是呢,来的时候将拐点处变了几株花在那,便看着花走回去了。
      回到华清殿内,榆桑又开始想方才看到的东西。
      难道沐怀瑾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但没听说历劫会丢失魂魄的啊。那白衣与青衣男子是谁?那白烟与黑烟与那场景又代表着什么意思?榆桑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
      于是她就懒得想了,左右沐怀瑾自己并不清楚情况,他这样也过了十六年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问问有什么仙草能壮魂魄的,虽不能帮他补全七魂六魄,但让他仅有的一魂一魄健硕点也好。
      于是,她同先前那般,施了个传音符,将一魂一魄的事简单讲述,传话回了云雾山。不过她估计这事问袅袅应该不太有用,于是便直接传去问了母神。
      所以眼下,什么都干不了,她觉得无聊,又出了华清殿四处闲逛,此时已是人定时分,路上的宫灯橙黄明亮,一路上除了遇到许多宫女忙上忙下匆匆经过,也没什么有趣的。最后,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朝凤殿前。
      殿内灯盏透亮,烧灯续昼、焚膏继晷似的,沐云伏案的身影依旧浮现在窗纸上,榆桑在殿前来回踱步。
      除去刚进宫的那天沐云带她简单转了宫殿,还有今日讲述了沐怀瑾先前的事之外,这几天她基本没怎么见过他,也没说上几句话。若不是今日沐怀瑾带着她上早朝,今天也不一定见得到他。
      这宫里,因为先前在苑川外野岭里与沐云相处过一段时日,自然与他更为熟络些,可是他身为一国之君,每日都忙,榆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影徘徊,空我待。
      犹豫一番,榆桑叹了口气,转身正欲离去。
      “怎么不进来?”忽的从殿内传来沐云的声音。
      那窗纸上能映着沐云的身影,从里侧也能看见外侧人的轮廓。她一来,沐云便看见了,一直盯着她来回的身影,但不知她为何徘徊一阵子却又准备离去。
      榆桑听见了沐云的话,停住脚步,犹豫了两秒钟,转过身来走到殿前,轻叩门两下,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沐云依旧坐在前堂里正对着门的案旁,抬头看着她,四目对望,“进来啊。”沐云轻声道。
      榆桑便将殿门推得大了点,走了进去,沐云案旁都堆满了书,他便指了指另一侧不远处的桌案,道:“随便坐。”然后他想了想,问道:“想好了?”
      榆桑刚坐下,道:“啊?想好什么?”
      “你今日说私下找我要赏赐,想好要什么了?”
      “啊不不不,我当时那么说,是因为我想去问问太子想要什么,但下午时我问过了,他不愿意接受。这功劳本来就是他的,不过是借我之口说了出来,我不能代他受赏。”
      “没关系的,你想要什么我也给,你之前救过我,这些都难以为报。”
      榆桑没回应,心里想着,等任务完成,长出一色,这便是最好的回报。
      沐云又道:“你看出沐怀瑾的身子有什么问题了吗?”
      “呃……他的情况有一些复杂,我一时解释不清,先前我也没遇到过,我会找找办法,但我不确定是否能够帮到他。”
      “劳你费心,”旋即他又道,“我光在问问题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榆桑看看他,心虚地摇摇头,自己没事来打扰他,他不会生气吧?
      沐云见她摇头,微微一笑道:“那你是……觉得无聊了?”
      榆桑抿了下嘴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怎么不直说啊,这有什么不好跟我说的?”
      “我看你很忙,不想打扰你,刚刚没准备进来的。”
      沐云想起来刚回来那天似乎是说了一句“平日里我很忙”,被她记在心里了,才犹犹豫豫不敢来找他。但当时他还有后一句话是“抽不出时间四处走”,而不是没时间与她闲聊。其实朝廷本该五日一休沐的,但他没休息,沂春也如此。
      “没关系,先前不是在忙苑川的事吗,如今你和沐怀瑾帮我解决了。再说了,书是永远也看不完的,也不在乎一天能看多少了。”他将桌上摊着的书都合上,稍稍整理一番,然后走下来与榆桑坐在一处。
      “头一次我没要赏赐,现在我想到要什么了,还可以兑现吗?”
      “可以。”
      “那我要,”榆桑看看他道,“要你陪我聊天。”
      “这算什么赏赐啊,想聊天随时欢迎你来啊,你再想个别的吧。”
      “那我不管,反正就是要这个了,不行吗?”榆桑有些霸气的语气说道。
      “可以可以,”沐云笑道,“这个我答应,你若是再想要别的,也来提。”他顿了顿,道:“那现在,我们聊些什么?”
      “这个嘛,聊——”榆桑拖长了音调,眼珠一转,冲他笑笑,“我没想好,嘿嘿。”
      “那你跟我来一下。”沐云率先起身,向她挥挥手。
      沐云带她穿过前堂,路过寝宫与侧房,最后来到了后侧的庭院。他倚在门框边,手向院中一指,道:“想听吗?”
      榆桑看去,庭院正中央架着古琴,那似乎就是先前放在侧房的、名叫“山鬼”的琴,但是她突然想到点什么,“我不敢听啊,怕灵魂被安渡了。”因为先前某个人似乎说,他弹琴是抚慰战死的将士的。
      “那弹的是《招魂》和《国殇》二曲,曲中融入了对将士们的哀悼。不过琴可以表达弹者的喜怒哀乐,况且我也不止会这两首。驻扎边陲时,出军前与箫鼓、号角和鸣能激起将士们的斗志。后来回来后觉得无聊与烦闷时,夜里也会兀自弹奏。”
      “那今日有幸,听君抚琴一曲。”
      庭中有些许桌椅,榆桑找了个正对着古琴的位置坐下了,沐云则在古琴前落了坐,他抬眸看了榆桑一眼,开始抚琴。
      他的指腹拂过紧绷的琴弦,衣袖随着抬手拨弦的动作纷飞,悦耳的琴音缓缓流出,似昆山玉碎,似凤凰和鸣。
      今日天气甚好,此时素月分辉,倾洒在庭中的草木上,流转在古琴与他的指尖,而微风则扬起几缕青丝。
      望舒倾,君抚琴。
      眼下他身着自己淡色的私服,眉眼低垂,全然没有将军的英气和君主的威严,风也温柔,云也温柔,还有,他也温柔。
      榆桑听得出神,不知不觉中,曲也终了。“好厉害啊!”榆桑从椅子上蹦起来道。
      “多谢夸赞,先前说过,沐怀瑾的箜篌也很厉害,你也可以找找他,他不会拒绝的。”
      “以后有时间可以教教我吗?”
      “现在就有时间,”沐云笑笑道,“来吗?”
      “好呀!”榆桑一蹦一跳地跑到他跟前,沐云站起身来,让她坐在琴前,“那就刚刚那首曲子吧。”他道,然后他站在旁侧,给她指出了前几个音所在的弦的位置。
      她学着沐云的样子,一番酝酿后,伸手去拨琴弦,于是,在沐云简单的指导下,她一个音拨重了,一个音拨轻了,一个音弹错了弦,一个音刮到了其他几根弦,断断续续的,用一句诗来形容,“呕哑嘲哳难为听”,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几个音弹完,她撇嘴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沐云,“没关系的,我刚开始也是这样的。”他安慰道,“这样,你先随便拨拨琴弦,让乐音能够稳定清晰地发出来,找找恰当的力度。”
      榆桑照着做了,然后沐云又教了她一些基本的指法,最后,他走到榆桑身后,俯下身来。
      他很绅士,并没有靠得很近,然后右手隔着她的衣裳轻轻握住了榆桑的手腕,道:“你按刚刚练的样子弹就行了,我带你找弦位。”榆桑微微侧头,撞上沐云目光,愣了下神,“哦……好。”
      “那我们开始吧。”左手边按弦的指法稍稍复杂些,沐云便自己去弹,右手则带着榆桑的右手去找弦位,他稍作停留时,榆桑便去拨弦。
      沐云将曲子放缓,故而二人共奏的倒也流畅,乐声不绝如缕,虽同方才沐云弹的是同一首曲子,节奏放缓后却别有一番韵味。
      沐云的手不再移动,曲已终了,二人不约而同地侧头,目光对上,相视一笑,沐云直起身子道:“姑娘很有天赋。”
      “是你厉害,还有,有件事我想说很久了,”榆桑也起身道,“你还没单独叫过我的名字呢。”
      沐云听后愣了愣,细细回想一番,他确实一直说的都是“姑娘”或“榆桑姑娘”,连“你”这个代词也是近来才用的。
      “怎么了呀,君主的名讳我都直呼了,我的名讳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吗?”
      “没有……”
      “那你念一次。”榆桑上前一步道。
      “榆……榆桑。”他吸了口气,声音很小地念了出来,不过,他刚说完就把头别过去了,然后便看到了他刚刚倚过的门旁站着沂春。
      沐云突然看过来,沂春先是跟他的目光对上,然后看了旁边的榆桑一眼,而榆桑这个时候又上前一步,正说着“刚刚说的我没听清,大点声”,并未注意来人,最后,沂春又将目光移回到沐云身上。
      “呃……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他忙行礼道。
      榆桑循声转身,道:“没有没有,是我在打扰你们君上。”
      沐云开口道:“你何时来的?有事要说?”
      “安平王送来的,”沂春举起手中的卷轴道,“我来呈给君上,但没见着您,听见后院传来琴音,猜想君上在这里,就过来寻,然后就……我来的时候,二位正琴瑟和鸣……”
      “琴瑟和鸣”这个词一出来,榆桑瞪大了眼睛,沐云则是似笑非笑地扬了下眉看向沂春,沂春突然从这扬眉中察觉到一丝“杀气”,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意思是:二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就好像琴和瑟之间共同合作演奏出美妙的音乐。但他看到二人这个画面,当时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琴瑟和鸣”,现在回过神来想,“琴瑟和鸣”最常用来比喻夫妇情笃和好……
      为了避免下一秒沐云向他“发难”,他忙改口道:“哦不,对不起对不起,二位正在一起弹奏,所以就在这站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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