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基建系统登上神座[西幻]》南寄

4、家庭教师的呐喊

　　“当然，亲爱的。”菲利普医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智脑已经大量使用十几年了……据我所知现在的主教手上也戴着“知微”呢。”
　　真的要完啊……
　　林笙沉默了几分钟。
　　他想到自己说不好也处在监控之下，脸上的笑容都有点不自然了。
　　费心费力、全民推广。机械之神要没有点狼子野心算他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瘦瘦小小的胳膊腿，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那个系统看起来很弱的样子，但到底是个金手指，希望明天早上他能做完第一个任务吧……。
　　正想着，菲利普医生又探头过来，给他揉着脖颈：“佩尔，你稍稍忍耐一下……”
　　他要把药膏拍在佩尔的身上。
　　浓烈的药味儿从他手上传来，林笙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菲利普医生把他的脖子到肩膀都格外认真地抹了一遍。
　　林笙闭着眼，鼻腔里涌进有些辛辣的香气。
　　只闻了几分钟，他就已经沉沉睡去。
　　直到眼前再次出现那本书和那行字符，林笙才有些惊讶。
　　——抹个药而已，这就又睡着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数字已经换成了7/10，看来明天早上确实能完成任务。
　　但……他不识字。
　　那下一个任务刷新的时候怎么办？
　　林笙不由得有那么点儿忧愁。
　　刚刚想到这里，那座大厅就如以往一样消散了。
　　第二天，林笙是被医生轻轻推醒的。
　　“嘿，佩尔，亲爱的。”他很亲切地拍了拍佩尔，说道：“你该起床了，我也是。”
　　林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工作服。
　　“我叫男仆抱你去洗漱吧，你需要简单的泡个澡。”
　　医生胸有成竹地拿出一瓶淡紫色的药剂：“你今天感觉如何？”
　　林笙还有些困倦，懒洋洋地说道：“好多了，先生。”
　　男仆很快推门进来，菲利普医生跟在他们身后。
　　到走廊上以后，低低的交谈声撞入耳膜。
　　“你听说了吗，昨天……”一个男孩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在看到男仆时停了下来，盯着林笙看。
　　林笙冲他点了点头。
　　那个孩子也点了点头，看着菲利普医生说道：“您是要给他泡药浴吗，先生？”
　　“是的，迪斯，”菲利普医生笑了笑，指指楼上：“他是三楼的学生，昨晚在这儿治疗。”
　　男孩听完，很礼貌地冲林笙道：“早上好，先生。”
　　他说话听起来很文雅，很轻柔，但脸上的神情却不自觉地带出一丝上位者的气势来。
　　“早上好。”林笙回答他。
　　男孩神色不变，对菲利普医生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您啦。”
　　菲利普医生点了点头。
　　走廊上仍然有人和菲利普医生打招呼，但没有人再开口和林笙攀谈。
　　一半是因为林笙已经闭上了眼睛，另一半是因为他刚刚说话时的口音。
　　——听起来像是外城的口音，重音格外粗重，虽然已经努力放轻了，但还是听得人直皱眉头。
　　难道是哪个突然崛起的新贵么，也太不体面了……
　　“他住三楼？”迪斯不由得自言自语：“可他并不像贵族啊……”
　　苍白瘦弱的身躯尚可以用疾病解释，那口音和说话时的神气呢？
　　诚然，他回话时既不畏缩也不傲慢，但眼里的神气明明白白地说明他只是出于礼貌，并没有继续谈天的兴致。
　　但科斯特是商会之城，大贵族的应答礼仪并非如此，哪怕对着外城的纺织工人，他们与之对话时也能展露虚假的热情和体贴。
　　难道没有人教过他礼仪吗？
　　迪斯迷惑地看了看他的方向，继续和自己的朋友聊自己的话题。
　　算了，反正他也不住在二楼。
　　把那个奇怪的孩子抛在脑后，二楼的走廊里又重新被低语声填满。
　　他们没有多长时间用来闲聊，甚至闲聊都十分仔细地压低音量，防止引来女仆谴责的目光。
　　——礼仪两个字，是刻在他们骨头里的。
　　即使女仆只会微笑着提醒他们，但那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们一边聊，一边看见三楼的女仆丽丝抱着新衣服下了楼，走向盥洗室。
　　又过了几分钟，丽斯拉着一个孩子的手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服，还配了一条白色的领带。
　　淡金色的头发配上那张白色的脸蛋，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绅士。
　　尤其是，他颈间有一个精致的白银项链，末端那点金色在他胸口坠出一道闪光。
　　——丰饶之链……
　　走廊里更加安静了。
　　迪斯有些惊愕地看向他。
　　他的袖口有一道精致的暗金线，就如同他这身装束一样，沉稳而高贵。
　　对上他的目光，那个孩子微微勾了一下嘴角，点了点头。
　　然后他轻快地走上了旋梯。
　　迪斯沉默着看向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判断有点浅薄。
　　口音和礼仪也许会让他被人轻视，但只要看见他颈间的项链，再高傲的大贵族也会对他以礼相待。
　　开国三百年，丰饶之链只有五个人拥有过，那是教皇对他们无比信任的证明。
　　他的口音无损他贵族的名头，反而让他的来历更加神秘——
　　他背后的监护人是谁呢？
　　“佩尔，今天的早餐是煎鱼排和蜂蜜牛奶。”丽丝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语气很温柔地问他：“昨天忘了问你，你对食物有什么喜好吗？”
　　没有。
　　即使以前有，也被惨烈的学徒生涯磨平了。
　　林笙轻轻摇头。
　　就在刚刚和迪斯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说话时的口音。
　　女仆们说话的节奏和男仆没有什么差距，只是柔和的声音让她们的话听起来热情又温柔。
　　而在这里的孩子们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是不同的。
　　刚才迪斯脸上并没有轻视的神情，但他刚刚看过来的古怪表情已经能说明一些东西了。
　　有的场合，恐怕不是靠财力就能融进去的……
　　坐进餐厅里的时候，林笙又一次和自己的同学们打了个照面。
　　他们看了看林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笙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安静地吃着早饭。
　　吃完饭后，摩根太太宣布了另一件事。
　　他们的琴房在白天要作为新同学的教室，由教师单独授课。
　　孩子们点头同意了。
　　就连最喜欢练琴的斯图尔特，也没有拒绝。
　　林笙朝他们笑了笑。
　　摩根太太说完就出去了，提醒他们还有十五分钟上课，让他们把握好聊天的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坐在窗边、一头棕发的孩子直视着林笙，开了口：“爵士为什么要把丰饶之链给你？”
　　“佩尔·罗斯。”林笙笑了笑：“请问你是？”
　　“安提斯·司尔特。”那孩子定定地看着他：“我昨天晚上偷听了家庭教师的谈话……她们说你连通用语都学不好。”
　　“所以？”林笙微微笑了笑。
　　“安提斯的意思是——”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们都很好奇，爵士看中了你哪一点。”
　　林笙笑了：“你们会知道的，先生们，但不是现在。”
　　他又夹了一块鱼排，沾了一点辣椒酱，语气十分轻松：“既然有好奇不如去问问爵士吧，这样问我未免显得你们太不礼貌。”
　　他轻轻偏了偏头，说：“我想，你们并不想惹恼它的主人。”说着，他用手碰了碰项链末端金色的水滴，微微拖长了声音：“是吗？”
　　安提斯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话。
　　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他没有再看林笙，只是扯了扯自己的堂弟：“布洛克，我们该去教室了。”
　　一直没说话的布洛克冲他点头一笑：“再会，佩尔。”
　　安提斯的脚步停了停，冷淡地冲林笙点了点头，下巴依然抬得高高的：“再会，罗斯。”
　　“再会。”林笙温和一笑。
　　斯图尔特轻轻咳嗽一声，笑着说道：昨天晚上斯嘉丽小姐唉声叹气了好久，佩尔，你对通用语真的那么一窍不通吗？家庭学校也是要考试的。”
　　林笙点了点头：“我之前没有学过……可以说是会说不会写。”
　　实不相瞒，日常聊天的发音代表什么意思，都是他自己琢磨的，好在穿越过来他能直接听懂别人的话，一点一滴学着倒不至于出现沟通障碍。
　　斯图尔特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识字？完全不认识？”
　　林笙坦然地点了点头。
　　斯图尔特和坐在对面的图克对视一眼，喃喃道：“我的天……这可真是个大工程。”
　　“斯嘉丽小姐有的头疼了。”席间有人笑了一声：“快去琴房吧，罗斯。——你不仅要识字，还要重新学一遍发音，今天下午我们就能看见斯嘉丽小姐掉了多少头发了。”
　　林笙：……
　　他笑了一下，不避不让地迎向他们的眼神：“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
　　他站起身擦了擦嘴角，轻快地离开了厨房。
　　“倒是很骄傲……”斯图尔特摊开手说：“通用语可不是这么好学的……”
　　“佩罗爵士为什么要给他丰饶之链？”图克皱着眉毛：“丰饶之链只能转赠给亲近的人，难道他是爵士的私生子不成？”
　　“……他那张脸和爵士哪有相像之处？”斯图尔特嗤笑一声：“你少看街头小报的推理小说。”
　　“那是《科里森日报》……”图克分辩道：“很多有名的小说家都在连载呢……”
　　“别打岔。”那个接了安提斯话茬的金发男孩道：“我们真的要接受这样一个同学？”
　　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外城的口音听起来古怪而粗重，佩罗爵士那么古怪、傲慢，也不知从哪个泥坑里把他拽出来。
　　“不然能怎样呢？”斯图尔特叹息道：“你不会以为丰饶之链在他脖颈上挂着只是为了好看吧？佩罗爵士亲近的人，你们谁敢拒绝他的加入呢？”
　　他环视一圈，指了指司尔特两兄弟的位置——“就算是安提斯，不是也默许了么？”
　　大家沉默了一阵。
　　斯图尔特敲了敲桌面：“反正我是要和他交好的。”他浅灰色的眼睛把桌上的孩子都看了一圈：“爵士摆明了偏袒他，科恩，你不会想知道惹恼爵士的下场的，我保证。”
　　另一边，琴房里，斯嘉丽小姐正微笑着给林笙讲解字形和发音。
　　佩尔学习的进度并不慢，对知识展示出了极大的渴求，对斯嘉丽小姐也很尊重。
　　是个听话、聪明、讨人喜欢的学生。——以上这些滤镜，都是斯嘉丽小姐强行给自己加上的。
　　佩尔对知识渴求是渴求，但是外城的口音对于斯嘉丽小姐而言简直是难以忍受，更别提他说话时那种刻意放得粗的语调。——这没办法，冶炼工坊的人就是这么说话的。
　　更何况，斯嘉丽小姐很快发现——
　　佩尔的确能听懂他们的话，但回答得过于直白和坦率，对修辞毫无雕饰。
　　林笙建立起来的沟通系统，仍然是以底层学徒的日常经历为依托，学徒之间对话要什么修辞？
　　斯嘉丽小姐觉得自己的脑壳都在痛。
　　她教导了十几年学生，多半都是贵族出身的、说话文雅、高贵的孩子们。他们多半在两三岁就被抱来了家庭学校由女仆们照顾——而就连这里的女仆，说得也是流利而纯正的内城语，甚至刻意模仿了贵族们说话的语气。——因为她们自己就是斯嘉丽家庭学校的优秀毕业生。
　　斯嘉丽小姐只需要引导他们学会写字，教导他们如何运用修辞。
　　但还没有这么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字音和连读的重音点。
　　林笙凭着一己之力，差点击穿斯嘉丽小姐的教育体系。
　　她教了半个小时，觉得自己的信念都有点动摇。
　　于是她面带微笑地要了一份洋葱圈、四五个甜甜圈和一杯蜂蜜水。
　　教是教不下去了，吃点东西吧。
　　看着用手托着甜甜圈吃的林笙，斯嘉丽小姐突然心疼起自己的同事——
　　端杯的角度不对、后背也不够挺直。
　　阿曼达女士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要从用餐礼仪开始教起吧……
　　这些可都是女仆们在小时候引导孩子们做的事啊……
　　这要是换成在水仙街为那些纺织工的孩子讲解语法的时候，斯嘉丽小姐早就拍拍屁股溜了。
　　工人们往往六七岁才把孩子们带进来，因为四岁以下家庭学校的要价太贵了。
　　而对于这些语音成型的孩子们，家庭教师懒得费力纠正，只要求他们做到认字熟练、说话流畅。
　　口音不改读不出韵律怎么办？打。
　　只要有更聪明的学生能及时跟上进度、考核率不是那么难看就行了。
　　但是……对佩尔不行。
　　佩罗爵士付了高额学费、又亲手赠了丰饶之链，用脚想都知道是要他们好好照顾、细心呵护。
　　不然呢？教皇亲赠的礼物随便送人玩儿吗？
　　好容易结束了授课，对上算数老师忐忑目光的时候，斯嘉丽小姐扯出一个标准的，看起来十分欣慰和喜悦的笑容——
　　“佩尔天分很好，曼妮，好好加油。”
　　笑容欣慰、话语轻柔，连眉眼都真实地透出一股深深的喜悦。
　　曼妮小姐松了口气，进入了琴房。
　　上课十分钟后。
　　咯噔。
　　嘎吱。
　　咯吱。
　　——那是曼妮小姐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风雨飘摇的声音。
　　林笙抬头认真地听讲，只要曼妮小姐一低头，就能看见他胸前耀眼的金光。
　　那不是丰饶之链的光芒，不是教皇亲赐的荣耀。
　　是一个大大的“忍”字，压在曼妮小姐疲惫不堪的心灵上。
　　此时此刻，她的心声和安提斯微妙地重合了。
　　——爵士为什么要把丰饶之链给你？？？
　　——他到底看中你哪一点！！！
　　——你把它改了行不行啊！！！
　　——或者你告诉我，我肯定比你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