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孤有遗梦.上》南一晓晓

111、千熙复千载

　　付熙玥离开中丞府时身上仿佛已经被掏光了力气，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这么累。

　　她寻了一处墙角坐下来，看着暖洋洋的日头，她伸出手挡在前面，光从她手中的缝隙中洒下来，折在她脸上。

　　她看了半会觉得有些刺眼，她放下手，想着刚刚同中丞说过的那些话。她明白自己太过于心急了，倒叫中丞看出了她的把柄。

　　她细想着回京的这两年从各处搜罗来的证据，说实话太有限了，她在明面上，自然不便，大多都是绯阳各处打听才得来的。零零碎碎拼凑不起，却还被人在暗处监视。

　　付熙玥将头埋在了臂弯里，日光正好。

　　南宫沐一整个下午都呆在殿中与席元煜下着棋。随着席元煜放下白子，棋局便结束了。他嘴角带笑道：“子沐，承让了。”

　　南宫沐开口言道：“皇上的棋艺越来越高了，臣自愧不如。”

　　席元煜笑了笑，看着心情大好，他言语：“此次之事，多亏了你才能了结，子沐啊，想要什么讨赏，朕应你。”

　　南宫沐一笑而过，感谢道：“多谢皇上，分内之事罢了，只是讨赏便算了，皇上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便好。”

　　席元煜眼神淡了淡，但还是开口应道：“那是自然。”

　　一转眼两月已经过去了，这两月内付熙玥经常忙的见不到人，小希整日守着屋子，可付熙玥有时回来的很晚，有时不回来在军营住下了。小希拢共也没见她几面。

　　这天付熙玥恰好回府，小希便拉着她道：“姑娘，你都多少日不着家了，奴婢待着着实无聊，不如您将我带上吧。”

　　付熙玥整理着桌上的书，笑道：“近日忙，实在抽不开身，军营不便，否则我定是要带着你的。”

　　小希也去帮她一并整理，边干便问道：“姑娘可是朝中给你安排了新差事？”

　　“不是，是我想着重新整顿一下军营，所以盯着他们练武勤快了些。”付熙玥应道。

　　小希疑惑道：“这些事往日不是由绯将军和文将军来做的么？”

　　“文晔呢刚刚伤好，还不宜操练，至于绯阳呢，我有事交给他去做了。”

　　“原来如此。”

　　过了会付熙玥语速缓慢地吐出几个字道：“好了，收拾好了我们入宫一趟。”

　　“好。”看她有些急小希也没再过问。

　　到了宫门口付熙玥便让小希先在外面等着，她一个人进去便好，她今日来是想找席元煜说说事情，可碰巧他去了太后那。门口的公公道：“皇上已经去了半会了，估计要等到傍晚才回，付将军不如等等。”

　　付熙玥思虑了半会便说道：“不必了。”说罢便走了。

　　还未走到宫门口，一个身着宫人服饰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唤住了她道：“付将军，将军请留步。”

　　走近一看原来是皇后身边的雁安，付熙玥问道：“雁安姑娘可是有事？”

　　雁安纳了个福，嘴角勾起微微笑道：“将军，娘娘相请您小叙。”

　　付熙玥点了点头道：“好。”说罢便跟着她一同去了。

　　付熙玥一进门便闻见了淡淡的枯松木香，看着阮千笙正剪着那些枝条，便开口道：“娘娘好雅兴啊。”

　　阮千笙抬头一看，笑道：“来了。”

　　付熙玥行了礼便被她拉到了身旁，阮千笙问道：“这株剪的如何？”

　　付熙玥接过来仔细瞧了瞧道：“挺拔中干，娘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阮千笙没看她，只是嘴唇微启笑道：“也就只有你这么说了。”

　　待她插完便携着她去了内殿，阮千笙拉着她坐下道：“皇上今日去了太后那，我见你来，想请你来我这坐坐，可有急事？”

　　“没有，千笙盛情邀约，我怎能不来。”付熙玥笑道。

　　阮千笙笑着，嘴角的梨窝愈加明显，她开口道：“我想跟你说件事，今日我去给皇上送汤，在殿外无意间听得了一件事。”

　　“何事？”

　　阮千笙凑近付熙玥道：“好像说是待宁阳侯完婚便要让他下趟吴州，不知是何事，但听着倒不像是好差事。也不知皇上是何意。”

　　“下吴州？”付熙玥重复道。“此事还未曾准妥吧。”

　　阮千笙摇了摇头道：“应该还未，皇上只是今日提了一语，到底如何也还不知。”

　　她仔细在脑海中想着可能出现吴州的碎片，可是并没有什么事。她似是想到什么道：“这离二十五日还有六日，那看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阮千笙瞧着她的神态，有些担忧道：“熙玥，我一直以来都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怎么了？”

　　“我若是说了，你先别急着否我。”

　　付熙玥嗯了一声。

　　“宁阳侯要成婚了，你…？”

　　“我祝福他。”付熙玥依旧云淡风轻，可那眼中却是黯淡无光，叠着几层的重影，模糊地看不清。

　　阮千笙握着她的手开口道：“我来同你说个故事吧，我曾养过两只鸟，两只鸟呢往日天天大闹，争吵，突然有一天新来的厨子想杀掉一只，便随意捉了一只出来，另外一只刚开始没有喊叫，知道过来一天它才不停地啼叫，可再也听不到回音了，不久之后这一只鸟也死了。我至今都未曾搞懂，它是不是因为它自己的下场而悲鸣。”

　　付熙玥摇了摇头道：“大抵是后悔自己的行径，后悔没有早些叫叫另一只吧。所以最后才把自己活活给闷死的。”

　　阮千笙依旧浅浅地笑着，眼珠子黑漆漆的，双目晶晶，额头上的花钿配上梳着的发髻，显得文静优雅。

　　她开口道：“也许是这样，若早些开口，便不会有如此悲怆的结局了，起码不会郁郁而终。”说完便看向了付熙玥。

　　付熙玥喃喃道：“结局？”

　　“可早些开口，晚些开口，结局也无甚不同。”付熙玥淡淡道。

　　“结果如何，当时谁都料不到，也做不了主，可自己的心，可以做主。”

　　付熙玥沉默了，阮千笙开玩笑道：“哎呀，不过是个悲怆的故事，听听便算了，不必介怀。”

　　从凤阳宫离开时付熙玥还是闷闷的，阮千笙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也有些感怀。雁安问道：“娘娘，您为何给付将军说了这样一个故事？为何不直接问她对宁阳侯的意思呢？”

　　阮千笙静静道：“她能听懂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选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不愿面对自己的心，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回到府中后付熙玥便一直呆呆地坐在窗牗边，屋外的海棠花枝伸到她眼前，上面都快光了，可零星还有点残落的根。

　　这一晚上她想了很多，见了很多，闭上眼睛时付宸总是出现在她的眼前，他摸了摸她叫了声玥儿，便离开了。之后她又看到了宁阳侯府，上面挂着红绦，还有那鲜红的喜字。南宫沐穿着一袭婚服，头发高高地簪起，眉眼如星，嘴角带着笑，格外地好看。

　　她南宫沐牵着新娘的手从喜轿中走出，那脚上的一双绣花鞋格外精致，微风轻起，她还没看清新娘子的脸便惊醒了。

　　桌上的烛火还在明着光，可她却失了神，就这样在窗边坐了一晚。

　　一早开城门付熙玥便马不停蹄地出了城，去时文晔已经起了，正拿着自己的剑练剑法呢。

　　“怎么不多睡一会？”不知何时付熙玥出现在他身后道。

　　文晔收起剑道：“睡不着了好久未活动了，手都痒了。”

　　付熙玥勾起嘴角一笑，随后便嘱咐道：“既然已经恢复好了，那文晔，听令。”

　　“属下在！”文晔一只腿跪倒在地道。

　　“从今日起，军队还归你操练，切不可懈怠。除此之外，军营文书皆交你手批阅，定要仔细。”

　　“是！”

　　“不过将军，这文书向来都是您掌管，如今交给属下怕是不妥。”文晔言道。

　　“无妨，我信得过你。好了，去忙吧。”

　　付熙玥进营帐后便坐着，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绯阳进来时付熙玥正趴在桌上。

　　绯阳正准备退出去，付熙玥直起了身子，他口中还念道：“绯阳你回来了。”

　　绯阳应道：“是，姑娘你怎么不去塌上睡。”

　　付熙玥转动着身子：“我看了会批折，不小心睡着了，怎么样，事情查的。”

　　绯阳摇了摇头：“并无所获，和之前那些一样，这条线怕是断了。”

　　付熙玥垂下头道：“辛苦了，我知晓了。”

　　“不过姑娘，吴州那便好像有动向。”绯阳说道。

　　付熙玥脑中闪过阮千笙的话，她清醒了会问道：“说说看。”

　　“好像是景贤王那边有动向。”

　　“景贤王？皇上的表叔？他不是在封王封地后便一直管辖封地，退居世外了么？”

　　绯阳皱眉道：“事情就出在这，这个人人称颂的贤王，如今好似坐不住了，听说今日吴州都变了一番。”

　　“怪不得，怪不得圣上要让他去。”付熙玥喃喃道。

　　权势这东西，不爱者厌恶至极，爱者为之争得头破血流。人人向往，却人人俱之。

　　付熙玥知道她的下一步该如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