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知许》六月烟火

5、第 5 章

　　“想吃什么？”低眉敛眼间，顾西辰低声问旁边的人。

　　林越西抬眸微微看向他，他的样子和四年前并无多大的差异，还是一样好看到令很多人多看一眼便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只是线条更冷硬了一些，五官看起来更深邃了一些，眉目更凛然了一些，然而，他周身散发的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却不再是四年前的他可以比拟。

　　她又慢慢低下头去，沉默。

　　林易坐在林越西的对面，夹了一块甜点到她的碗中，“她喜欢吃这个。”

　　除了他，没人知道，她的指尖轻轻地颤了颤。

　　顾西辰一下子冷了眼，他夹起她碗中的甜点左右端详，似笑非笑地问她：“牙牙，什么时候，你的口味变化如此之大了？以前山珍海味，桌上的甜点你从来不动的。”

　　“顾总是不是记错了，越西一直都爱吃甜点。”林妙雪笑容温婉，柔声说道。

　　秦峥坐在她的旁边，未置一词。

　　他低头，附在她的耳边，那么近的距离，从秦峥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他在埋首亲吻她的耳垂，他沉声问：“喜欢吗？甜点。”

　　餐桌下，她握紧了他的手，摇头，眸底的微伤，只有他懂。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不喜欢甜点，不喜欢提拉米苏，可是，不得不喜欢。

　　他夹着那块甜点，准备重新放回她的碗中，然而，手一滑，甜点掉了，“抱歉，”他说。

　　林易本想再夹一块给她，但是，想到他说的话，便作罢了，“没关系，”他勉强地笑笑。

　　顾西辰唇角挂着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说：“牙牙，看来你在林家过得不错，林老竟然特地设宴为你庆生。”

　　话音一落，桌上的其余人齐齐变色，林家的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非林家人，便是一片疑惑不解，唯有秦峥，喜怒微毫不显于色。

　　顾西辰仿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冷硬的脸，柔和的眉眼，奇异地在他面上同时出现，他的声音隐约含着宠溺，“喜欢我送你的礼物的吗？”

　　她的眼睛，看不见丝毫情绪的波动，抬眸，点头。

　　饭到一半，林启离席，走到发言台，“鄙人林启，感谢大家百忙中抽空参加我两个女儿小雪和越西的生日宴。”

　　宾客之中，一片哗然，林家，什么时候有两个女儿了？

　　“小女林越西虽自小生活在国外，却生性内向，一直不愿我宴请宾客宣布她的回归，今日，借此机会，秉承我激动之心情，恭贺我两个女儿生日快乐，你们终于长大了，身为父亲，我倍感骄傲。”

　　台下，胡容华和林妙雪，虽然笑着，笑容却难看之极。

　　林越西唇角牵起微勾的弧度，眸中，却不见分毫笑意，身边的男子，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渲染的灯光之下，他的眸色，深不见底。

　　四年别离，这是他再见她的见面礼。

　　他要她堂堂正正地存在于林家，他要她不再因为身份不明而引来别人的嘲讽和挖苦，他要她在满二十岁这一天，洗去所有的委屈和屈辱，再无人敢任意欺负。

　　他捧在手心的女孩。

　　这一场生日宴，终是因为顾西辰的到来而改变。

　　已是深夜，林家上下无一人入睡，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余怒未消，林家的人，除了常年在部队的林珏和被顾西辰带走的林越西外，几乎到齐了。

　　电视上正播着财经新闻，MK挤入京城的事正在被主持人报道，胡容华关了电视，脸色异常难看。

　　倒是萧卿，仍是一派大方得体的作风，林易坐在萧卿身边，却不如自己母亲那般惬意。

　　老爷子哂笑道：“顾家小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欺到头上了。”

　　林启不言，作为一名丈夫，他是失败者，所以尽量迁就自己的妻子，作为一个父亲，他同样不合格，两个女儿，他不能一视同仁，所以定有一个受委屈。

　　今日，他看似被逼承认越西是自己的女儿，其实，他说出来之后，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于越西而言，算不得补偿，但是毕竟，给了她一个正当的身份。

　　胡容华接着老爷子的话说：“如果顾家要插手越西的事，那么，越西恐怕就有些难以管制了。”

　　“管制？”林易问道，“二婶想要如何管制越西？越西和姐姐的生日本在同一天，她们都满二十岁，宴请宾客却只说是姐姐的生日，越西不能同你们坐一桌，所以我陪着她，”林易倏然冷冷地笑了笑，“你们知道那些人怎么说越西吗？”

　　“小易！”林妙雪喊了他一声，语气有些愤怒。

　　林易不管不顾，接着说：“他们说，越西是想勾搭我。”

　　自从今天知道她不喜欢吃甜食开始，林易的心中就开始不痛快，他越说越气愤，“她被别人那样指责，未置一词，而我，竟然混蛋地没有立刻澄清我们是亲姐弟，整整四年，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一个人真的为她做过什么，那么，二叔，你说，你们有什么资格管制她？”

　　“放肆！”老爷子的手杖在冰冷的地面上狠狠一掷，胡容华脸色白了又黑，被气得不轻。

　　而萧卿，林易的一番话听在耳里，竟没有责备他半句不是。

　　林易面向老爷子，微俯姿态，却说：“爷爷，或许您听着这一番话会不舒服，但是，孙儿并不觉得孙儿所说有错，越西身上流着林家的血，她就应该身为林家人而存在着，否则，别人怎么看待越西，又怎么看待我们林家？”

　　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很久才缓过来，夜已经很深，他似乎也是累着了，摆摆手，“你们都去休息吧，越西的事，我自由分寸。”

　　林易还想说什么，萧卿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埂在喉中的话又被他咽下去。

　　而林妙雪，站在一侧，面容苍白。

　　同样是夜，距离B大不远处的公寓里，林越西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今天生日宴上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只要一想起，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为什会出现在生日宴上，他难道不责怪她了吗，他又为什么会带她走？

　　心中种种猜测，她不敢显露在面上，那人太了解她了，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她。

　　不过，除却这些，让她更意外的是，这套公寓的对面，就是她买的公寓，什么时候他买下了这套房子？

　　而她，竟然全然不知。

　　顾西辰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身上穿着浴衣，挺拔的身影在灯光下愈发欣长，走路时脚步有些漫不经心，十分随性，他微微埋首擦着湿哒哒的短发，所以脖颈有一个下倾的弧度，目光看着脚下的蹭亮的地板砖，那是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后大概三秒钟之内的姿态，那三秒便被林越西看在眼里，见他似乎有抬头的倾向，她又倏然别开脸。

　　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几步之后，他走到了沙发的位置，脚步声便停了下来，然后她听到了他坐到沙发上的声音。

　　林越西便越发觉得有些紧张，直到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是了，他的声音是属于那种低低沉沉的，像是磁石一样，听起来有些厚重和沙哑，带着金属的质感。

　　“过来，”他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像是招小猫一样向她勾了勾手，林越西原本背对着他，但是面前巨大的落地玻璃却将他的动作印刻得十分清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眼眸是一片温润之色，隐隐中还带着那么一点戏谑。

　　就像是……在逗弄自己的宠物。

　　虽然时隔四年才再次见到这个姿势，但是她仍然熟悉到令人发指，四年不见，他竟然还是如过去一般叫自己，她瘪了瘪唇，慢吞吞地悠过去。

　　低着头，左手搭着右手的姿势……

　　顾西辰的目光在她相交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到她的脸上，他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便伸过来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他便握得更紧，“牙牙，为什么不看我？”

　　林越西眼珠转了转，好一会儿不作声，他分外有耐心，也不说话，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她手上的肌肤，她觉得有点痒，终于小声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在宴会？”

　　“见到我不开心？”他停下指尖的动作，反问她。

　　越西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否则怎么可能看见他好似有点伤心的样子。

　　“当然不是，”她回答地飞快，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有点囧，向他看过去，果然看见他眼里含着笑意，她就更囧了。

　　“所以？”他的笑意通过话语传出来。

　　“我没想过你会来的，我以为，我以为……”她咬着唇，晶亮的眼眸盯着他看，迟迟没有下文。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我的牙牙长成大姑娘了，我不能缺席，”在离开他的四年里，她一个人，受尽委屈长大了，长高了，头发更长了，轮廓更分明了，也瘦了，这些，都没有他的参与。

　　她微微抬眸，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隐约有些怯意。

　　这样的目光让坐在沙发的男人心中微窒，好一会儿过去，他才低声说：“牙牙，我不怪你。”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暗淡，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又缓缓松开，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