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知许》六月烟火

4、第 4 章

　　林越西突然拔腿就狂奔起来，她跑得飞快，双脚像是生了风似的，很快就没了影，秦峥站在拥挤的人流之中，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每次遇见她，她似乎都能让他意外。

　　林越西很快回到她的小公寓，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搜索有关MK收购盛华的消息，满篇满篇的报道，林越西盯着电脑屏幕，听见自己脱轨的心跳声。

　　那一晚，她一夜未眠。

　　林越西在学校一直拖着不回林家，但是该来的日子还是躲不掉，林启要她出席生日宴。

　　这是林家的惯常，每个子孙满二十岁的时候，都会为他们举办一场生日宴。

　　宴会举行当日，尊悦酒店第五层，坐满了宾客。

　　林启和胡容华带着林妙雪在门口迎客，远远地，林越西都能听见他们感谢宾客来参加小女生日宴的声音，林妙雪今天穿了一身公主装，绿色的真丝长裙包裹她姣好的身段，头上一朵牡丹花发饰，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红花配绿叶，娇美无双。

　　林易今天的穿着难得得也比较正式，他站在林越西身边，低声不理解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林越西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有些涣散，林易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淡淡说：“你妈妈招手让我们过去。”

　　林易的母亲萧卿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之身，坐在老爷子的旁坐，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正招手向他们示意。

　　林易有些不满她无视自己的问题，却不好再追问，和她一起向萧卿走去。

　　待他们走至萧卿的身边，萧卿递给林越西一个精致的盒子，林越西看着盒子，手脚有些无措，萧卿拉过她的手，将盒子放到她的手心，笑道：“越西，权当卿姨一点心意，别拒绝。”

　　这个孩子，在林家四年，举步都是小心翼翼，她看着，着实心疼。

　　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林越西只觉得自己的手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便听到老爷子说：“收下吧。”

　　她这才乖巧地笑了笑，软声道谢，收下礼物。

　　林易神色有点复杂，深吸了口气，拉着她去另一桌落座。

　　坐在萧卿旁边的中年女人说：“卿怎么送她礼物，今天不是小雪的生日么？”

　　萧卿听到她的问题，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中年女人何等精明，顿时就已全然明白，她是秦峥的母亲，何水月，她的丈夫秦民坐在她的旁边，正和老爷子谈笑。

　　“秦峥怎么还未到？”

　　说起儿子，何水月有一番自豪，“公司有点事，他应该快了。”

　　正说着，门口已见秦峥的身影，“生日快乐！”那是一条牡丹花坠的项链，雍荣华贵，与林妙雪的气质十分搭配，秦峥绅士地为她戴上，林妙雪的容颜在灯光下娇羞无限。

　　“男才女貌，天造地设！”林越西听见宾客之中有人如此评价他们。

　　却，觉得讽刺。

　　林妙雪的生日宴，她的朋友坐了两桌，林易是拉着她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却十分不巧地，和林妙雪的朋友坐在了一起。

　　“这不是林越西么？”一个女子盯着她的脸说道，她是B大的学生，知道林越西还是因为季洛阳的高调示爱，林越西听见她的话，并未做声。

　　“你认识？”另一个声音问道。

　　“认识啊，”那女子尖锐的声音分外刺耳，她一个交好的朋友曾经是季洛阳的女朋友，不过没到一个月就被季洛阳甩了，季洛阳在校园帖子上公开他与林越西的关系，像是一巴掌打在她朋友的脸上，她自然为朋友愤恨，她愤愤不平地说道：“B大校园帖子的风云人物，前段时间还和季洛阳纠缠不清呢，没想到人家竟然这么快就榜到林家的长孙了。”

　　“李弯弯，你胡说什么？”林易气得牙齿打颤，林越西按住他的手，又收回来，左手搭在自己的右手上，偏头，面带微笑，对林易说：“没事，别动怒。”

　　怎么可能没事，她虽然笑着，可是，笑容比哭还难看，林易黑了脸。

　　远处，秦峥的目光向他们看过来，眸色微有晦暗。

　　见林易动了怒，李弯弯瘪了瘪嘴，闭上了嘴巴，识相地不再多言，林易拉着她站起来，“越西，我们换一桌。”

　　林越西仍旧带着笑，点头，起身的时候，李弯弯突然碰倒了桌上的酒水，林越西躲避不及，一下子就被洒了一身。

　　“哎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弯弯嘴上说着道歉的话，面上却是一副得意的样子，林越西深呼了口气，淡淡说：“没事。”

　　这一桌的小动作并未惊动其他桌的人，但本桌上的其他人竟也均不插手，他们都是林妙雪的朋友，乐于看戏，林易双拳紧握，林越西不紧不慢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转身，不知是谁的脚使了绊子，她竟然也没有注意，林越西想，今天足够她永生记忆，在她满二十岁这一天，她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足够狼狈，足够羞辱，足够卑微。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把本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尽数吸引了去，她狼狈地跌在地上，抬眸，还来不及站起来，浑身陡然僵硬了。

　　她想，她一定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见那个人。

　　一身黑色西装，裁剪出最刁钻的轮廓，他的脸，冷硬得不见一丝柔软，在明恍的灯光之下，模糊了又清晰，在所有人或惊讶或疑惑或惊艳的目光之中，缓缓向她走来，而她，只能呆呆地，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

　　身旁上好的实木椅陡然被他一脚踢开，整个大厅回荡着振聋发聩的哐当声和宾客的尖叫声，而林越西，已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万众瞩目之下，他缓缓向她伸出手，微弯的唇角，柔软了眉眼，时间彷如在这一刻永远定格，烙成记忆。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顾西辰。

　　你终于出现了。

　　他说：“牙牙，把手给我。”

　　她望着他，微微笑了，缓缓伸出手，落在他的掌心，光影涣散，岁月疏离，他的手温暖如春，她的手冰凉似雪，却紧紧相扣，仿佛握住了这四年流散在岁月里的时光。

　　他牵着她往出口而去，而整个大厅，竟然无一人上去阻拦。

　　一名衣着西装的男子走到老爷子身前，微微颔首，说：“林老，顾总吩咐我知会您一声，他先带林小姐去清理，很快回来。”

　　不是为制造出的混乱而道歉，只是告诉他一声，多不可一世。

　　林妙雪依旧笑靥如花，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爷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林启夫妇神色复杂，还有一片摸不着头脑的目光。

　　秦峥站在桌旁，眉心紧拧，那个人，他曾在德国GD投行总部，匆匆一瞥，他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与GD投行董事长并肩而行。

　　MK资本最高掌权人，年仅二十五岁的，顾西辰。

　　他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原因，似乎只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林越西。

　　秦峥无声而笑，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她。

　　十二点，已经到了开席时间，却仍旧无人宣布开席，十二点一刻，大厅的音乐声忽然戛然而止，满场宾客更加疑惑，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他们回来了。”

　　然后，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入口处望去。

　　果然，是他们。

　　那个神秘男子。

　　他的气质太过冰冷，让人即便是看一眼也觉得遍体生寒，然而，却又忍不住去看。

　　男子的手臂被一个女孩子挽住，那个女孩子一身白色的及膝长裙，微微露出白皙的肩和若隐若现的锁骨，裙角处镶满碎钻，星星点点的碎钻，折射出晶莹的微光。

　　女孩子如瀑的长发散在肩膀上，颈脖间，一条细碎的白金链垂着一颗钻石，熠熠生辉，女孩子唇角微弯，漆黑的眼睛仿似敛尽了无数的墨。

　　林妙雪笑容僵硬，她竟然是，林越西。

　　林越西，竟然是如此模样。

　　甚至有宾客认出来，她颈间戴着的，竟然是曾被炒到天价的“晨曦之光”。

　　而林越西，此时此刻，她的光芒，竟丝毫不逊色于“晨曦之光。”

　　满场宾客哑然。

　　顾西辰引着她，穿过人群，走到主桌，朝老爷子微微俯身，眼底冰冷的暗芒被他不动声色地隐藏在深不见底的眸中。

　　再抬头，面上已如常，“林老，好久不见。”

　　林越西站在他身旁，微微低着头，无人看见她的表情。

　　林老先被拂了面子，现在却又一顶高帽子戴下来，心中虽怒，在宾客面前却不好发作，只得淡笑，“请坐。”

　　林越西松开他的臂，下一刻，他却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如此多的人面前，他的手，和她的手，紧紧相扣。

　　“今天跟在我旁边，哪里也别去，嗯？”那一声“嗯”，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林越西明白，她已然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可以么，林老？”他复而又问。

　　林老被逼点头，这个年轻人，与四年前，天差地别，再也不可能受人胁迫，谁也阻挡不了他的锋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