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知许》六月烟火

3、第 3 章

　　秦峥很识趣，似乎真的只是想要送她学校，一路上竟然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专心开车，林越西乐得清静，她还真不想和他说话，凡是与林妙雪有关系的人，她都不想靠近。

　　下了车，林越西看见跑车一路开远了，她才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大学上了两年，她很少住校，她的睡眠一向很浅，稍稍有点动静她都会醒，夜深人静之时，便很难再次陷入沉睡，况且，她的作息很不规律，她也不想给别人带去困扰。

　　今晚遇上秦峥，她有点担心，秦峥封不住自己的嘴。

　　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门口，两室一厅的商品房，装修很简约，只有一间是卧室，还有一间堆满了画具和书籍，林越西简单洗了一个澡，到画室作画。

　　她离开顾家的时候，爷爷给了她一张卡，卡上的金额有整整二十万，她一直没有动那笔钱，后来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的卡上每个月都会多出几百块钱，有时候五百，有时候六百或者八百，再后来，从每个月的几百块到几千块，渐渐地，越来越多，有时候，卡上的进账甚至过万，高中毕业的时候，卡上一下子就进账了二十万，那时候，MK已经回到正轨，她也开始动用卡上的钱。

　　一年半前，她租下了这套房子，一年前，她花光了自己弹琴和作画赚来的钱以及卡上的所有金额将它买了下来，世界那么大，也仅仅只有这片天地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但是，看到画架上的《满天星》，她却有点抓狂了。

　　这副满天星她已经画了一个星期，总是不满意，已经扔了两副图纸，编辑每天一通电话催得她耳朵都起了茧子，嫩油条都被催成老油条了，林越西拿起画笔调色，这一晚注定又是不眠了。

　　又撕了一幅图，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她叹了一口气，脑袋几乎缩进脖子里，好不容易放过自己，仰头，那个人高大的背影就那么落进她的眼底。

　　白色的墙壁几乎被那幅画填满，整整一面墙壁，只有一个人的背影，高大，坚韧，冷漠，没有任何背景，只剩下留白，当初作画的时候，她真的，想不到到底有什么可以作为背景，似乎，任何事物，即便是成为他的背景，都不配。

　　她就那么看着那副画，久久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重新拿起画笔。

　　凌晨六点，她终于笑了。

　　今天周六，她本想补一会儿睡眠然后去交画稿，一个电话打来，特设的铃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林越西沉了脸色，接起电话，电话里，林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糟糕，叫她马上回去，林越西心中暗忖是什么事，很快收拾了画室赶回去。

　　出了门，对面的公寓房门大大开着，正在重新装修的样子，林越西看了一眼，很快消失在楼道。

　　林老坐在沙发上，林启和胡容华坐在一边，脸色都不怎么好，见到她回来，林老手杖狠狠地在地板上一掷，她被惊得心中一颤，林老已经含怒发话，“学校的事是怎么回事？”

　　林越西一脸茫然地站着，左手不自觉地搭在右手上。

　　林妙雪蹲在老人的身边，爷孙两的手紧紧相握，她温婉地对沙发上的林老说：“爷爷，您消消气，越西不是会擅自做主的人，您先听听她的解释。”

　　林老哼一声，到底是因为林妙雪的话消了几分怒气，林越西仍是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们，茫然地问：“我需要解释什么事？”

　　“越西，不是我说你，你和一个姓季的小伙子在交往怎么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胡容华不赞同地看着她说，“看把你爷爷气的！”

　　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林老愤怒的脸上，她问：“是因为这件事吗？爷爷？”

　　她的语气极为风轻云淡。

　　林老的脸色更是乌云笼罩，大吼道：“你以为这是小事？”

　　“谁说我和季洛阳在交往的？”林越西不紧不慢地问，似乎对林老的愤怒无动于衷，她的目光落在一脸温婉的林妙雪身上，动了动唇角，又停顿了一下，才问：“是你吗？我的姐姐。”

　　林妙雪漂亮的脸蛋被愧疚和懊悔塞满，“对不起，越西，我也是不小心……”

　　“没关系，”林越西漠漠地打断她，林妙雪愣住。

　　她如他们所愿地解释道：“我没和季洛阳交往，他追我，我没答应。”

　　林老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林启一直没出声，林越西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她的眼睛太过冰冷，她笑问：“况且，就算我真和季洛阳交往，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句话，无疑是在挑战林老的权威，气氛一下子陡然就拐了一个大弯，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林老的手杖砰然砸在他前面的几上，巨大的声响使整个别墅似乎都震了三震，所有人都齐齐变色，林启豁然站起来，“爸，越西还小，您别和她怄气。”

　　林越西的笑容越发僵硬，她低下头，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她的大半边脸，瘦弱的双肩微微拉耸着，握着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掌心，她小声说：“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重重地哼一声，“你在学校最好安心念书，别给林家丢脸，你的人生大事，还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是。”她咬着下唇，轻声回答。

　　“回学校去。”老爷子胸中的气终于有所松动，却看也不看林越西一眼，像是看一眼会伤了他的眼睛。

　　林妙雪为难地提醒老爷子，“爷爷，今天是周……”

　　“我马上回去。”飞快地截断林妙雪的话，她转身，匆匆向大门外走去，门口，王婶心疼的表情让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握住门把手，温柔地冲王婶笑了笑，才飞快地出了大门，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就没了身影。

　　“爸，越西一直很听话，可她不是傀儡。”客厅里，林启叹息一声，头疼地挠着自己的头发。

　　老爷子冷哼，“她身上流着林家的血，就该为这个家牺牲。”

　　她的回归，就是为了成就小雪的一生平坦和富贵，那么她的存在，才有价值。

　　偌大的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耳边都是风声，她拼命地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的沉闷发泄出去，爷爷愤怒的脸，胡容华厌恶的眼神，林妙雪低眉敛眼间的深意，林启不赞同的目光，都一一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只是一件小事，在她看来，根本算不上一件事，为什么他们却是如此小题大做。

　　在她踏进林家大门那一刻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他们眼中的一根刺，可悲的是，他们却那么在乎她身上那一点血脉传承。

　　不见阳光的林荫道上，林越西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淡淡的古龙味道，她堪堪抬眸，秦峥拧紧的眉心落尽她漆黑的眼睛。

　　她说：“能不能，带我离开？”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广场上人潮涌动，前面的喷泉池溅起清凉的水花，长长的木椅上，阳光肆意地洒下来，林越西的脸在金色的阳光之下，几近透明。

　　秦峥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奶茶走到她身边，递了一杯给她。

　　“谢谢你，”林越西轻声说。

　　秦峥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谢谢两个字怎么说。”

　　林越西明白他说的是上次他送自己回学校的事，却沉默不语。

　　秦峥在她旁边坐下来，他微微偏头看过去，林越西的侧脸看上去非常柔软，她的睫毛很长，从正面看或许不大能看出效果，但是视角转到侧面，长长的睫毛就如蒲扇一般覆盖下来，到了中途的时候又开始向上翘起尾弯，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那一瞬间落到秦峥的眼中，就像一根羽毛在他的心上刷过，带着不可名状的微颤。

　　然而，她的脸看上去却隐隐透出一种死寂。

　　秦家和林家一向交好，他的爷爷和林正楠曾经一同上过战场，有过命的交情，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林启除了林妙雪竟然还有一个女儿，虽然这几年他几乎都在国外，但每逢春节都会回来，林家更是必须走访之处，却也从未见过她。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越西，倒是神秘。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四处张望。

　　不经意间，她看到了一则新闻。

　　穿过喷泉池，于他们的正对面的大厦，巨大的银幕之上，财经新闻的主持人口齿干练，“……截至昨日，MK资本已收购盛华48%的股份，以目前MK资本雷厉风行的速度来看，盛华易主只在指日之间，据悉，MK资本掌权人Leo不日将至京城……”

　　林越西倏然站起来，荧幕上主持人的话还在继续，然而，她耳边就只有那么一句了。

　　MK资本掌权人Leo不日将至京城……

　　MK资本掌权人Leo不日将至京城……

　　所以，他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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