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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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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长信三个字一出,卫泱的脸色就变了,他转头,开口时嘴角甚至还噙着来不及收回的笑:“他们好无聊,我们走吧。”
方之烛没动:“再看看。”
此时,新出现的人正在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刘水。”
修士们面面相觑,每一张脸都写着“不认识”。
又是先前向方令提问的修士主动出来问话:“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刘水微笑着看他:“兄台是否听过‘余长信’此人?”
修士:“有所耳闻,那又如何?”
“那个余长信,可是魔君心中最爱之人,魔君为了他无不能为。”刘水的视线扫过一众震惊修士,笑意更深,“若我们能将余长信掌握在手,那魔君也好、魔君秘籍也好,岂不是囊中之物?”
其他修士:“当真?”
刘水:“若不信,我现在……”
轰,砰。
接连两声巨响,修士们被震得东倒西歪,回神一看,赫然发现中间的地面下沉了好几寸,成为一个不上不下的浅坑,立于其上的几名修士一脸茫然地四下张望。
不知谁大喊:“是魔君!”
现场爆发喧哗,眼看要乱,方令和成风分站在两侧,喊:“大家别慌,冷静!”
修士们纷纷警惕,做出防御姿态。
一墙之隔的湖边,方之烛抓着卫泱,沉声道:“你干什么?”
卫泱:“谁让他们胡说八道?”
“……”方之烛把他推到一边,“我们走吧。”
卫泱却又不肯:“我不走。”
方之烛:“那你要如何?”
卫泱:“我……”
“割了他们舌头?”方之烛逼视着他,“还是索性杀了他们,眼不见为净?”
卫泱面色阴郁,并不否认。
姓刘的胡说八道时,他已然按捺不住,若非顾忌之烛在侧,他差点就动手了。
他可以无视那些人对他的批判,什么残忍、冷酷、杀人如麻,他统统不在意;亦不在乎他们觊觎自己的秘籍;甚至那些人要杀他,他也能无动于衷,左右在他看来,若真技不如人被杀,也是他的命。
但那些人不应该扯上余长信。
他不在意余长信,方之烛从不刻意提及或回避,如果可以,他们可以一辈子不和余长信相见。
但这个名字依然是他和方之烛之间难以逾越的沟壑。
曾经发生过的事被时光炼成回忆,在岁月的长河中或许不值一提,但不意味着彻底忘记。
刘水的话,并非胡言乱语。
那句“余长信是魔君最爱之人”,是他亲口说过的。
许久之前,大约是和方之烛决裂不久,卫泱终是忍受不了,去找了方之烛。
当时方之烛说:“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卫泱不死心,之后又几次去见他。
方之烛从不赶他,也从不理会。
终于,又一次碰壁后,卫泱又气又急地离开,路上撞见一个被追杀的男子。
从不理会闲事的卫泱鬼使神差地想起来,当初他之所以能靠近方之烛,就是因为出手帮他抓住一个修士。
他想,之烛表面冷淡,其实比任何人都“热情”。
如果他也能如此,之烛是不是会高兴一点呢?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做“好事”,救下满脸是血的男子,将他带到山上,丢了些药,自己走了。
三日后他再度上山,见到苏醒过来的男子,男子向他叩谢救命之恩。
卫泱当时愣了许久,久到男子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他终于开口:“你……是谁?”
男子:“回恩人,我叫余长信,‘长久’的‘长’,‘信任’的‘信’。”
卫泱盯着那双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睛,忽然笑了。
在方之烛无论如何不愿回头的时候,在他日复一日失望的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一个跟方之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虽然其实他能一眼认出,可此人委实跟之烛太像。
简直天助他也。
他笑着看向那个叫余长信的人:“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余长信郑重点头:“任凭恩人吩咐。”
那时的卫泱狂妄、自大,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以为他能掌控一切,如同从小到大所做的那样。
后来事情一步步发展,完全脱离他的预想,方之烛离他越来越远,他才渐渐发现自己有多愚蠢可笑。
可惜已经太迟了。
不,不迟,无论如何,方之烛现在仍然同他在一起。
卫泱这样安抚自己,将自己拔离黑暗的回忆,看着沉默的方之烛,再也说不出话来。
冬天的风拼了命的刮,一次次拂过湖面,粼粼波光反复拼凑、晃碎,再拼凑、晃碎,终究难以平静。
两人立于湖畔,两厢无言。
又一波嘈杂从墙那边传来,方之烛说:“你先回客栈。”
卫泱:“你去哪?”
方之烛:“我多呆一会。”
卫泱显然不太乐意,方之烛淡淡道,“你不放心我?”
“没有!”卫泱忙否认,“那你早点回去,我等你。”
方之烛重新回到大会场地,先前的哗然已经过去,修士们换了个平坦的空地,继续商讨大计。
接下去的两个时辰,修士们从“魔君的真实身份嫩”延伸到“余长信是谁”,从“引出魔君”讨论到“围剿魔君”,方向换了又一次,穿插着方令和成风的引导总结,不断扯出新的法子和途径,虽然也有争执,但整体氛围尚可。
唯独在魔君秘籍的归属一事上,一次次被提及,一次次被否认,迟迟不能达成共识。
眼瞅着又要吵起来,方令和成风连同几个大的修行门派一合计,表示先将魔君秘籍按下不表,待抓了魔君,再慢慢商讨。
眼下也无更好的法子,众修士便默认了。
正事告一段落,方令和成风备了酒席款待,方之烛自然不会凑这个热闹,正想离开,眼角一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正在瞧他,对上视线后先呆了呆,旋即走过来,低声问道:“你是方兄弟吗?”
方之烛来时只是稍作伪装,熟悉的人仍能辨出,便也不否认:“翁兄。”
翁瑞猛地伸直脖子,视线飞快一扫:“快,跟我走!”
方之烛满头雾水地被翁瑞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问:“怎么了?”
“你方才一直在吗?”翁瑞着急地问,“那你听到那些人说的了吗?他们要找余长信!”
方之烛:“听到了,不过我……”
翁瑞更急了:“那你还不快走?我从前能将你与余长信认错,旁人也一定会,到时你有几百张嘴也说不清!快快快!”
方之烛并不担心这个,但感激于朋友真诚的关心,便说自己很快就走。
随意聊了几句,方之烛准备告辞,翁瑞忽然“啊”了一声,再次拉住方之烛:“那个刘水有点不太对劲。”
方之烛:“怎么说?”
翁瑞:“他出现的很突然,字里行间一直引导大家从余长信入手对付魔君,还列举了许多法子,看起来对魔君相当熟悉,甭管他所言是真是假,但若换作我,知晓这些,为何不私下找一些修士去找魔君,今日这么多人,真正能用得也没几个,他犯不上多此一举。”
方之烛:“翁兄的意思是,他有意让所有人知道余长信同魔君的关系?”
翁瑞点头,顿了一顿又摇头:“仿佛也不是这样简单,总之……你自己当心吧。”
“你朋友是这样说的?”卫泱飞快剥开一个橘子,“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方之烛:“……我现在不是跟你说这个。”
卫泱:“开玩笑——别担心,不会有事。”
“你怎知不……”方之烛嘴里被塞进两瓣橘子,只能暂时停止说话。
卫泱:“之烛,你行走江湖这么久,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听过,你觉得,一个修士要打倒所有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方之烛吞下橘子肉,端了茶水喝:“修为。”
卫泱颔首,为着两人想法相同而开心不已:“弱肉强食,在哪里都是一样,要想不被打倒,唯一的方法就是强大,超过那些想要打败你的人,你就无所畏惧。”
他眯起眼,“余长信、其他人呢,都是无用之功,我怕什么?”
如此倨傲、如此自大,天地都不放在眼中,这样的狂妄放在卫泱身上,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
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方之烛不知想到什么,点头道:“希望如此。”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歇息一晚,两人离开燕州,继续前往西南。
冬日的西北笼罩在浓浓的萧瑟之下,每走上一段路就会遭遇大风,行走艰难,方之烛心疼马匹,见风就歇。
这日早晨,刚刚上路没多久便狂风大作,走石飞沙的混乱中混着粗粝的雪珠,砸的人脸生疼,马儿更承受不住,嗷嗷叫着不肯走。
方之烛安抚地摸着马脖子:“休息一下。”
卫泱已经熟练地布出结界,拉着方之烛一道进入。
这是一路的日常,二人都无比熟悉。
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
安静片刻,方之烛开口,问道:“是你所为?”
“……”卫泱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