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残梦》清籁残像

21、第 21 章

　　看着泰麒离开的身影，阳子还沉浸在刚才不可思议的气氛中。
　　有的时候，真的说不上来到底是谁鼓励了谁。虽然一直到最后，阳子都没有让李斎告诉泰麒，金波宫里的乌云压阵。但是她相信，泰麒其实已经明白了。
　　她不想让泰麒担心她，所以隐瞒了真相。而她又希望泰麒误解她，也许这样，他才能够更坚强。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其实只能够依靠自己。
　　本来，送走泰麒，就是为了让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可以了无牵挂。然而那两个同样不再顾惜自己生命的人，突然在彼此的心里有了回应。
　　要保重自己呀！
　　虽然没有说出声音来，但是他们都可以彼此明白。因为，现在在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约定。

　　“更夜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六太道。
　　“六太果然是身体没有问题了吗？”更夜问。
　　“那当然，在这里这么多天休息得很好，多亏了茗柯的照顾呀……”
　　六太看着茗柯站在里闾门口，正抱着翠蕤遥遥地向他挥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途上扬起来的灰尘迷了孩子们的眼睛，那一双双小手都使劲地擦着眼角。
　　“其实等沃飞来了，六太再出发也不迟呀。”
　　“但是，沃飞到现在还没到达，我心里很是担心，算算时间，也应该已经到达戴国，顺着我们来的路找一找看，如果顺利的话，这两天就应该遇的上！泰麒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若现在直接去庆国，岂不是又让沃飞扑一个空？”
　　“那么至少我可以陪你找到沃飞，然后你再一个人去呀！”更夜道。
　　“更夜的任务不是找时贙么？还是盯住那个贙奴要紧。”
　　“那个家伙，倒是一直都不出来了。难道他不动我就在这里等一辈子不成？”更夜苦笑。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个线索。时贙的洞虽然就在那里，但是不是那么好进去的。若得了他的帮助，便可俟机而动……”
　　“六太也用了个‘若’字，想必知道这不太可能吧。”
　　“不管怎么说，我会尽快去庆国把泰麒接回来，更夜要多留意，别让那贙奴把里家的人卷进来。”
　　“这个就不用六太来嘱咐我了！”
　　“更夜是嫌我罗嗦了？”六太挑起眉毛笑问。
　　两个人顿觉开怀。
　　里闾的门在身后关上了，就像这里的家家户户的门一样。
　　风卷沙土，一路向前，屋檐下面接着冰柱。直到出了午门，居然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琳宇城外更是荒凉，来的时候是大家伙驮着六太的。一路上半睡半醒，倒也没怎么注意周围的情况。但是现在仔细打量起来，险山怪石，处处线条俊朗。
　　行在山中，风过罅隙，鸣声清晰可闻。
　　“这个时候若是有妖魔出现，悧角猜猜会是什么模样的呢？到时候正好再收伏一个使令……”
　　“台甫这个时候不赶路，还有心情开什么玩笑？”悧角在脚下随口埋怨了一句。
　　“哦——悧角是怕我收了新的使令，便有人来和你抢麒麟肉吃么？”
　　“台甫——”悧角苦笑，“便只有沃飞还能管得住你这张嘴。”
　　六太听得沃飞的名字，一下子就没有了说笑的兴致，也低下头来默默赶路。
　　天色将晚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函养山了。遥遥地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悧角和六太都警觉起来。丛林当中有类似于禽鸟和小犬嘶吠的声音。
　　等到他们赶到那个地方，却只看到地上残留着一头大鸟的尸体。确切地说，应该只是一副骨架而已。
　　六太上前去用手比了一比，那鸟身下的龙骨突就有三尺来长，个头委实不小。
　　照理说，这么短的时间，刚刚分明还可以听到那大鸟的鸣叫声。谁知道只是转了一个山道，再走进去看，一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没有看到胜利者的身影，甚至都没有看清它是消失在哪一个方向上的。据说尸体残留下来的血腥味会引来其他的妖魔，六太有心躲在暗处，想看看还会出现何方神圣。然而到了天亮，也没有任何东西再出现。
　　“也许是前面的妖怪都吃完了吧，所以后面的妖魔就不高兴再来了……”六太伸了一个懒腰，“不行了不行了，昨天晚上一点都没休息，我们现在先休息一下，然后再上路吧！”
　　说话虽然是商量的口气，话还没说完。六太就已经和衣躺下了。
　　悧角没有办法，只好伏在他的身边，圆睁了眼睛百无聊赖地看树下的蚂蚁搬家。

　　一觉醒来，才发现太阳已经偏西了。
　　六太正在懊恼悧角，为什么不早点叫醒他。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头枕的地方异常的舒适，似乎不是今天早上所枕的那硬硬的树根。抬起头来的时候，从树梢上漏下来的黄昏的光晕照得人眼睛有点模糊。只是约略的可以辨认出一张女人的脸，正在自己的头顶上方。
　　六太想爬起来，却感觉到自己被搂得更加的紧了，耳边还传来了咯咯咯的笑声。这一切就好像是自己刚回到蓬山的感觉一样。果然是梦么？自己也许是太想念沃飞了。然而还没等他叹出这口气，一根白色的羽毛轻轻地飞扬起来。他朝着那根羽毛吹了一口气，羽毛就摇摇曳曳地向上升高。他的视线再一次地向上追寻，太阳的余晖已经落尽，那女人的脸也渐渐清晰起来。
　　悧角慢慢地踱过来，把六太围在中间。六太安心地继续睡去……
　　以至于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又演变成另一场埋怨。
　　“悧角也真是的，为什么沃飞来了也不告诉我呢？”
　　“台甫那个时候睡得这么香，我们又怎么忍心打扰？”
　　“那么，天黑了也可以赶路呀，为什么还让我睡？”
　　“那个时候，我看悧角就是来叫醒你的呀，谁知道你朝我们笑笑，翻个身又继续睡……”
　　沃飞拿羽翼掩口而笑，六太坐在悧角的背上，红着个脸，顾自晃着两条腿，一言不发。
　　“沃飞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磨蹭久了，六太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我从关弓出来之后，一直也没有你的消息，那个时候你沾了血腥气，所以身体变弱，连我的力量也受到影响，所以就更不好找你了。你呀，明明知道沾不得血腥，还偏偏在那种有尸体的地方呆上一个晚上，只是睡上一天一夜，就可以恢复，算是便宜你了……”
　　“那么，我也不是有意的呀!”
　　“还不是有意的？你这样让悧角多辛苦？一个人主意那么大，八匹马也拉不回的，他可是一天一夜都守着你没有睡呦！”
　　悧角在前面走着，没发出什么声音，六太想想也有点负疚：“悧角，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吧！”
　　“台甫还是继续坐着吧，等一下到了渡口，你想坐在我身上都不行了。”
　　“悧角果然还是生气了呦！”
　　“哪里……”悧角嘟囔着，不再说话了。
　　沃飞高高地飞起来，可以看到蓝州边境的渡口。一望无边的虚海浊浪滔天。
　　六太一个人弃岸登船，看到甲板上全都是从戴国逃难出来的百姓。
　　从雁国到戴国，一衣带水，然而百姓的生活却好比天渊。不管怎么说，自己挑出来的这个家伙，总算还算争气。

　　回到了熟悉的土地上，连脚步也会变得飞快。只是没有前往关弓，而是直接沿着海岸线飞奔。脚底下都是往日熟悉的土地，六太每每踏上，都会百感交集。
　　过了国境线，首先到达的就是庆国的征州。
　　阳子登基不久，但是雁庆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却已经开始繁荣起来。征州作为边境之地，自然比一般的地方要热闹许多。不过这还不是六太所要关心的事情，他低下头，从热闹的渡口匆匆而过。
　　“戴国？你确定你要去戴国？”一个船家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里忽隐忽现。
　　“船家，我知道现在去戴国非常危险，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你看看你，自己少一条胳膊，还带一个生病的人在身边。那里可是有很多妖魔的呀！”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去那里！”
　　“李斎大人。”那虚弱的病人挣扎着从墙角站起来，“他不愿带我们，我们不如找别的办法吧。”
　　“看看，连站都站不稳，嘴倒还是很倔。”船家那里也觉得不可思议。戴国的人，凡是想要活命的，都拼命地从自己的国家里跑出来，而这两个人，明明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却一定要往那虎狼之窝里去。从今天一早就看到他们两个在各处询问，不过这里的人，往往满足于雁庆之间的贸易交往和货物运输，不大有人愿意去跑那趟苦差事。
　　“戴国，也不是不可以去。”
　　船家的话让李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希望的光。
　　“在雁国有船，可以直接到达戴国的蓝州。我把你们送到那里，然后你们再想办法好吗？”
　　李斎的眼中满是谢意，她转身去扶身后晃晃悠悠的泰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