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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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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柔和的房间里,程斜睁开了眼。
这房间固若金汤,除了空气什么也进不来,他目光扫视一圈,落在正对着他的巨大牢笼上。那笼子上了锁,中间,层层铁链紧锁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女孩。女孩面容苍白,肌肤柔嫩,嘴唇红润得仿佛上过色。
她头上,一根根发丝一样细的导线,正运作着。时而有红色的光从上方的仪器,顺着导线飞速滑下,没入发根。
她的四肢躯干,带着冰冷的金属镣铐,死死禁锢了她的躯体,也仿佛禁锢了她的灵魂——如果她有的话。
程斜注视着女孩,声音放的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女孩的沉睡。
他问:“是你吗?”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回答。
“……”
“是我。”
面对着暴怒的男人,萧北微笑着回答:“是我创造了她。可是没有你们的配合,我该怎么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控制她呢?”
男人面色阴沉。他在晚会中也受了伤,伤口还没完全好,大喊的时候微微撕扯的疼痛,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声音依旧提的很高:“控制不了,那就不要留着!”
萧北依旧绅士地笑着:“不好意思——不要留着?”
一旁坐着的男人抬起手:“不好意思。”
萧北看向他:“请讲,顾总。”
顾总放下手,道:“不是我们不配合,不肯交出艾莉丝多斯的所有权限,而是我们不敢。”
他和萧北对视着:“在你手里的所有权限,你都放开了,你甚至为她提供了‘思想’,我们怎么敢再把更多的权限交给你?而且,刘总那么喜欢她,对她好的能赶上你,她依旧毫不犹豫地下了手——你为什么觉得她下次面对其他人时会手下留情?”
“甚至……对你手下留情?”
萧北与他对视着,表情仿佛画在脸上的一动不动:“事实上——”
“……”
“事实上他快控制不了她了。”白庚坐在床上,平静道。
窗边,程斜背对着他看向窗外,良久才道:“是。”
他回过头,笑了笑:“你也察觉到,他对艾莉丝的控制并不是那么好。我不知道这是出于对她的怜惜和放纵,还是别的什么,但他找你来的目的——”
“我知道。”
程斜无奈道:“……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白庚注视着他,良久,平静地问:“那为什么不直接摧毁掉她呢。”
病房里,两人对视着,目光仿佛凝固了空气。
白庚知道这个问题不可能有答案。
许久之后他问:“你们抹去了所有在场者的记忆?”
“……”程斜默默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除了……被艾莉丝重伤的那位女士。”
……
那是白庚离开病房的第一天,几乎还没刚进连天大厦就被萧北叫人请去了阿尔法。他面色平静地坐上车,却预感到一种不祥。
他在萧北办公室紧闭的门前战了许久,手指微曲起又松开,最终抬手小巷了门。
“笃笃——”
“请进。”
门打开,白庚站在门口望向萧北。
那人正背对着他看向正午阳光灿烂的天,闻声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冲他露出绅士如故的微笑。从他身后穿来的阳光在他额角打下一片阴影,低头时蔓延到了他的眼睛,显得危险而不可琢磨。
他便是带着这样优雅的微笑,从抽屉中取出了一沓照片。
萧北看到白庚顿了一瞬的视线,微笑道:“看来白先生已经看过这些温馨的童年回忆了。”
中央空调源源不断释放着冷气,白庚却觉得从照片上反射过来的光线是那么刺眼灼人,把他整个人都点着。
白渔。
白渔。
白庚语调平静:“看过了。”
萧北笑意更深:“那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白渔。
白渔。
白庚的唇角微微抽搐,他尽可能保持着语句的平静,却还是难免染上了一点极度愤怒的颤抖:“有。”
杀害他父母凶手,使他和白渔流离失所,落得今日境地的凶手。
就在他面前。
带着笑。
问他。
“……那场车祸,是你制造的?”
“对。”
“……为什么。”白庚呼吸不可控制地急促了起来,“为什么?”
“嘘——不要这么激动,白先生。”萧北唇角的弧度平了些许,“十一年前,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是问我自己。”
他缓缓走向白庚,一字一顿轻声道:“我想知道为什么那场车祸会发生,为什么他们会死,会死在我面前。”
他顿了顿:“噢,对,我本来也该死了的。那辆失控的车把他们撞向了我,但很遗憾,略微偏了几分。”
萧北略微抬起自己的一边裤脚,露出下面精密的金属器械:“所以我没死成,只是丢了一条腿。”
他放下裤腿,恢复了那副完整无暇的模样:“所以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在了我面前。我爬过去想把他们拽出来,但是刚拽出来小云离开,那两辆车就爆炸了。爆炸,你见过爆炸吗?很辉煌的,白先生,很壮观……美的震撼人心。”
白庚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一手握成拳举起在面前,又猛然松开:“Boom。就像这样,一切都没了,只剩下残骸和灰烬。于是我又抱着小云,在最近的地方,看着他们烧成了灰。”
那抹与他口中的话格格不入的笑没有从他嘴角褪去,他逼近白庚,微微侧了头:“所以白先生,现在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死?”
“……”
“嗯……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翻出了在车祸之前阿尔法收到的一封匿名信——也不算完全匿名,用的是伯莎的信封——里面有一些相当恶毒的言语,至于到底是什么就不说出来污染你的耳朵了,但是——”
他收回身子:“我知道伯莎与阿尔法一直是竞争关系,伯莎的人对阿尔法抱有敌意太正常不过了,只是很少有这样……言出必行的人。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伯莎最有权利的领导者……嗯……我不知道……如果不是,那么要揪出那个人是很不容易的,你知道,伯莎很大,但所谓擒贼先擒王……”
白庚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所以你布置了一样的车祸杀了他们——在我和白渔面前。”
残烈的疯子用一样的方法在别人身上复刻了他的伤痛。
白庚感到自己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他们甚至……不是凶手……你什么都没弄清楚……”
就对无辜者下了手。
“我不需要知道。”萧北微笑,这微笑使他口中说出的话语尤其残忍,“我甚至比他仁慈,没有要你们一条腿,不是吗?”
“……仁慈……”
白庚动了动唇,在燃烧的怒火中讥笑出声。他的手握成拳,在颤抖,青筋暴起。他一度想要直接冲上去,将那个笑得优雅的变态按住,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脸上,头上,直到他再笑不出来。
但他没有。
脖颈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他在这有规律的节奏中哑声道:“……白渔醒来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随后他转身走出了房间,骤然跑起来,甚至没有坐电梯,身影从楼梯间消失。
他身后门依旧开着,萧北没有去关。他良久望着白庚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笑,轻声道:“白先生,这可由不得你。”
手机亮屏,他慢条斯理拨通了联系人电话,毫不慌张地听音乐响过后接通。
“萧总。”电话那头说。
萧北转过身,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停住,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去把他带回来。”
阳光停在他鞋尖前,划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
白庚快步走出了阿尔法大楼。空气里的黏腻闷热一瞬间袭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往前走,大脑空白,直到在红绿灯口停下。马路上车辆奔驰而过,掀起一阵热浪,灯绿了,他抬腿刚要过,看见对面几个黑衣人正举着电话朝这边急速走来,当机立断转身沿着人行道走下去。
白庚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从走变成了跑,黑衣人也随之跑起来,速度比他快,马上就要追上他了。正巧这时迎面而来一辆出租车,他拦下,钻进去:“师傅,南头巷。”
司机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奔跑而来的黑衣人,一脚踩上油门。
出租车一溜烟朝前奔去,几个赶来的黑衣人对着汽车尾气面面相觑。
但是那辆出租车没有往南头巷的方向开。
它开出去一段距离,忽然掉头朝着阿尔法大楼的方向行驶回去,眼看再一个拐弯就要停在阿尔法大楼前。白庚意识到不对劲,他抬头看向前方,浑身却已经绷紧。就在司机右转减速的一刹那,他迅速解锁打开了车门跳了出去,顺力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
他立即要往远离阿尔法大楼的方向跑,但是手臂已经被紧紧锁住。
白庚咆哮着想甩掉那几只手:“滚开!”
其中一人大概没抓牢,被他挣脱了,他用抽出来的那条胳膊反手砸在身后人头上,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另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了那条胳膊,将他两臂反剪在身后,同时一脚揣向他膝窝。白庚措不及防腿一软跪了一半,他马上要站起来,却在突然之间被那人牢牢压住跪在地上。
水泥地被太阳烤的焦热,透过衣服传到膝盖。
他听到队长陈利的声音,冷峻地在身后响起:“萧总,人已经抓到了。”
……
五分钟后,他被押到了萧北面前。
那人唇角带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压跪在地,与他冰冷的目光对视:“看来白先生来的路上吃了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