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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丧尸横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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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晟介绍了半晌,有些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口水,眸中渐渐浮上些焦躁,转头环视着四周:“其实我这一关也雇佣了一位大佬的,但我们进来后就失散了,我联系不上她,在广场时也没见到人,通告却说人员到齐了直接开启了任务,太奇怪了...
还有,之前我用了个寻人道具想去找她,中途还遇到一个散人试炼者,同行了一路,结果那个道具直接把我们引进了一栋满是丧尸的大楼...那个散人试炼者也在逃命的途中被丧尸咬死了....”
一说起这个程晟的脸就垮了下来,垂下眼眼圈泛红,语气闷闷,悲痛又落寞:“他是被我连累的,却还在临死前推开我让我快走....”
顾晓梦挑了下眉,意识到自己当时听到的那声惨叫,许就是那个散人试炼者临死前发出来的。她当时寻声赶过去,只看到地上一滩血迹,便又顺着地上的血迹跟上过去,一路上杀了不少丧尸。
“这丧尸实力似乎不怎么样啊。”怎么就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她眼中露出些狐疑。
程晟微怔一瞬,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目光有些复杂。不是所有人的身手都像她那么强的啊!
而且...
“顾姐,你在这之前是不是没听说过丧尸?”
顾晓梦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意识到应该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便问:“怎么了?”
程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解释道:“这丧尸确实不难杀,但它们身上的病毒有很强的传染性,若是被它们抓伤咬伤,很快就会丧尸化,一定要小心。”
顾晓梦顿时眉心微拧,“所以这些都是丧尸都是被病毒感染的人类?”
“对。”
她抿抿唇,“我知道了。”
幸好,她嫌弃那丧尸恶心,打斗时注意了保持距离,如今知道也不算晚。
程晟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踌躇地问:“顾姐,你是哪个年代的人?”
反正肯定不是现代人,否则不会不知道丧尸是什么东西。
顾晓梦眉间动了动,似有所觉,丢掉手中燃尽的烟,抬眸,“1945年,怎么?”
程晟摸了摸后脑勺,憨笑:“没什么,我是2019年死的。”
顾晓梦眉头一拧,脑子有些乱;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吗?
然不等她细思,程晟又接着道:“那个,您能不能带我去找我雇佣的那位大佬?作为报酬我可以把这场的另一半积分付给您。”
他实在没胆子独自一人再闯一遍那栋大楼了,但道具不会出错,大佬肯定还在那里,他很担心对方遇到了什么危险或限制,必须得再去一趟把人找到才行。
顾晓梦思忖一瞬,答应了。和有经验的人一起行动,比一个人乱转好得多;而且那楼里的丧尸现在多半都在楼下躺着摔成了烂泥,不见得有什么危险,还能得些积分,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下了楼,她跟着程晟往那栋大楼方向走,途中给猎枪上满弹药;掏出子弹数了数,还剩最后五枚子弹,之后除遇到紧急情况都不打算再用枪了,便在路边捡了根钢筋,凑合着用。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波丧尸,但数量都不多,三三两两的,顾晓梦秉承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念头,冲在前头一尸一棍都抡死了。
程晟本和她并排走,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跟在她后头,看着前面的女人将追了他几条街的丧尸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深深体会到了对方的生猛与凶残。
他心安理得地缩在顾晓梦身后,安全感十足,不禁感叹自己还是幸运的,丢了一个大佬,又遇到一个更凶猛的新大佬;而且说真的,他觉得这两个大佬气质还有点像,可能强大的人总是相似的吧。
十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那栋废弃大楼。
程晟上次刚踏进门就被丧尸追着撵了出去,连里面的布局都没看清;这次有了前车之鉴,他十分谨慎,站在门口没急着进,先探了个头观察,确定没看到丧尸才摆摆手示意顾晓梦进去。
顾晓梦紧了紧手中的猎枪,右手握着钢筋护在身前,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势,缓缓走进大楼,精神高度警觉。
楼里面到处都是蛛网灰尘,脏得像几百年没人打扫,一共六层楼,全部空空荡荡的,一间一间的房子找过去,直到找完了五楼,他们也没见到任何人影或丧尸。
没遇到危险,程晟却有些心焦:“大佬不会是已经走了吧,我没有多余的寻人道具了啊...”
“还有一层。”顾晓梦睨他一眼,迈着长腿率先走上楼梯。
程晟便顾不上担忧了,赶忙跟上。但很快第六层也找完了,依旧不见有人。
“天台。”顾晓梦脚步不停,简洁地撂下二字。
程晟皱成一团的脸上又燃起了希望,再次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跟着顾大佬真让人安心。
两人走上天台,几脚踹开封闭的铁门。这一次,他们终于见到了人影。
就在天台的正中央,一个身穿军绿迷彩服、身形纤瘦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安然伫立;乌黑柔顺的长发扎成低马尾,与风的吹拂中在挺直的脊背来回扫荡,黑色皮带束着的腰肢细瘦到不盈一握,带着野性的迷彩服穿在她身上,竟显得有些柔顺了。
这背影似乎有些熟悉,顾晓梦试图佯装镇定地想着。
不,其实是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
再多看上一眼,给了反应神经足够的时间,顾晓梦的理智轰然坍塌,脚下像生了钉子,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了;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将要崩断,双眸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牙关几要咬碎,眼白泛起红血丝让她看起来有些癫狂。
她不敢上前,怕打破这场梦;又因这不是梦的一种可能感到疯狂而猛烈到能将她冲垮的情绪,让习惯了克制的人难以承受,本能地想要退缩。
一旁程晟却是没注意到她的反应,满心惊喜地冲上去:“大佬!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道背影听到动静缓缓转身,露出清冷隽秀的面容,朗目疏眉如画般典雅,深灰色的瞳孔透着空洞和无机质的漠然;而在见到身后二人的一瞬间,眼底竟闪过一丝野兽遇到猎物时的贪欲。
那眼神极快隐没,如水滴入墨眨眼无踪,两个陷在各自情绪中的人皆不曾察觉。
但程晟望着她毫无情绪的双眸,还是感觉到了不同寻常,脚步渐渐慢下来,在距她不远处停下,试探地问:“大佬,你...你怎么了?”
女人不发一言,静默地有些死寂。
程晟缓缓拧紧了眉头,目露担忧,张唇欲说什么,忽听到身后器物落地般咚的一声,不等回头身侧又闪过一个人影,呼地带起一阵风刮到了女人身前。
“...顾姐?”他有些傻眼。
顾晓梦却已听不到他的唤声,全身的所有神经被眼前的单薄身影挤满;眼眸赤红似欲滴血,蕴着一场狂乱的风暴,连呼吸都带着欲将灵魂抽走的粗粝撕扯,翻涌在体内摧天灭地,却未波及到外界一丝。
她的手太小心了,胳膊像挂着几十斤重物般不堪重负地一寸寸抬起,指尖轻柔得如触碰一具泡沫堆积的幻影般、颤抖着点在了女人白净的侧脸——
柔软、微凉,实质的触感。
“哈...”她弯起唇角,发出一声含混的、黏连着气泡破开的哭腔,似哭似笑,表情复杂到有些骇人;下一瞬眼泪却在顷刻间决堤,红着眼哑嗓含笑:“玉姐,我找到你了。”
她哭得好可怜呐。
四年喜与悲,都融在这双结起一层坚冰的桃花眼里了,直到再遇见这个将她冻死在酷夏的人,那层冰才顺从地融化去。
可她真讨厌变成这人的模样,总要克制又克制,每逢祭日,连哭都不能痛快地哭一场;还喜欢以冷漠严苛迎人,害她被那群爱嚼舌根的下属们在背后叫成顾阎王。
就像现在,这半晌了,久别重逢,却连笑也不愿对她笑一下,像不认得她似的。
这个被她丢下的傻子,难道不值得在她那精密的大脑里留上一席之地吗?
顾晓梦昏了头,被惊喜冲击地快要发疯,身体的直觉感受到了异常,脑子却不肯细想。
“玉姐,你怎么不理我。”
她随意抹去眼泪,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一眨不眨盯着眼前这张脸。
她当不成合格的间谍了,只想变回在她面前最常有的模样,任性地控诉,撒娇地抱怨。
感情是干扰项,比毒药还害人。
程晟被这一幕震成了木雕,嘴巴无意识张成了O型,艰难地扯回思绪缓过神,慢吞吞蹭到那两人身边,咽了咽口水:“顾姐,她...她应该是受到了什么限制,等限制失效了才能恢复正常。”
顾晓梦目光滞了滞,大脑冷却下来,终于寻回了一些理智,望着那双细看眸色浅了许多的瞳孔,渐渐拧起眉。
“限制会持续多久?”
“不知道啊,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角色限制,之前只在资料中看到过这种情况。”程晟有些头痛地摸摸脑壳。
顾晓梦脸色不大好看,掌心握着的手传递来的温度冰凉,令她担忧地皱眉。
死都死了,难到体寒的毛病还在?
她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李宁玉穿上,扣子一颗一颗扣好,裹得严严实实。
李宁玉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任她摆弄,厚实的风衣穿在身上还带着顾晓梦的体温;她目光微转,落在顾晓梦专注的脸上,眼底极细微地漾起一瞬波动,无人察觉。
程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珠乱转,心里猫挠似的痒,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踌躇地问出口:“那个...顾姐,你认识郁宁大佬啊?”
“郁宁?”顾晓梦不易察觉地愣了瞬,随即了然,表情不变地颔首:“认识,她曾救过我,是我的战友...朋友。”
这是她第一次不等他问便多做了解释,说到朋友二字时还略有些不自然,不过程晟没能听出来。
知道是朋友,他心中惊疑散去,恍然大悟地点头,丝毫没有怀疑。
和死去的朋友重逢,反应大点很正常嘛。
“那可真幸运啊。”能在这不知有多少万人的试炼游戏中重逢,幸运得令人嫉妒。
若是他也能...算了,他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还是努力通关试炼,去向神明许愿吧。
顾晓梦扫他一眼,听出他语气中的怅惘,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但她对别人的经历不感兴趣,便没有多问,回头紧紧牵着李宁玉的手,试探性地拉了拉,见人是会顺着拉力往前走的,舒了口气露出浅笑。
“玉姐,这里风大,我们到楼里去。”
顾晓梦拉着她往楼内走,侧着头望着她目光温柔,眼里容不下他物般片刻不离。
程晟被彻底忽略,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看着郁宁大佬如此轻易地被拉走...
到底谁是你失散的队友啊喂!
被角色限制也不该一牵就走的吧!试炼场怎么会有这么好拐的角色啊!
顾晓梦不知他怨念的忿忿腹诽,捡起楼梯口被她激动之下丢掉的钢筋和猎枪,将猎枪挂在腰带上,只一手拿钢筋,一手牵李宁玉。
她心中有些懊恼自己昏了头竟将猎枪丢下了,实在太过大意,哪怕暂时没危险也不该这么没有警戒心;抬眸却瞧见李宁玉视线落在她右手的钢筋上,目光依旧是空洞的,她瞧不出什么来,便甩了甩沾了丧尸脑浆和血的钢筋,疑惑开口:“怎么了?”
李宁玉默默移开视线,不语。
程晟从后面小跑着跟了上来,打断了顾晓梦单方面的交谈,“顾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找线索吗?两个小时快到了,我们要不要去广场交流线索?”
顾晓梦沉吟片刻:“线索需要交流,但她的状况不对,不方便和其他试炼者接触,你自己去探听消息,我带着她躲在附近,交流结束后汇合。”
非她乐意带着这个傻了吧唧的小男生,只是他成了李宁玉的雇主,总不能放着不管,任务失败就不好了。
“啊,好的好的。”程晟显然不知道顾晓梦对他的嫌弃,一脸乐呵呵的模样,觉得自己运气真是好,找人护送找到了郁宁大佬的朋友身上,接下来的任务不用愁了。
他们走出废弃大楼往广场方向走,记路是间谍的基本技能,路上没出什么岔子。
这试炼似乎不是很难,丧尸不密集,很容易就能避开,避不开的想杀死也很轻易;顾晓梦思索着,感觉像程晟那样一头扎进满是丧尸的大楼才是罕见。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她常年行走在刀尖上于无数次生死危机中锻炼出的直觉,囤积在血液里,助她有惊无险度过那四年的三面间谍生涯。
其实她的直觉从没有出过差错,哪怕是在被父亲批评为没有资格谈论直觉的时候,也同样。只是有些时候,不是感觉到了,就能做出改变的。
就像她预感到了当初裘庄时垄罩在李宁玉身上巨大的危机阴影,却依旧只能麻痹自己寄希望于父亲的营救,最后眼睁睁看着她计划着自己的死亡,一步步走远,再也没能回来。
而被她当做救命稻草的父亲,直到她出去之后才得知,他确实全力营救了,且已经黔驴技穷亮出了底牌——自己这个一无所知天真愚蠢的替死鬼。
只可惜李宁玉不配合,否则以她的智慧,说不定还真能成功,就算出去后会面临一系列麻烦,也总好过裘庄的必死之局。
她的父亲,真是个伟大的革命者,为了信仰,连亲生女儿都能牺牲,一点都不像那些心软慈悲的共产党。
她曾崩溃过,怨恨过,父亲成了老枪同志,成了上线与战友;而她最后的亲人,心中最后的温情,都在这血淋淋的残忍真相面前一同湮灭了。
后来,她是何时释然的呢?大概是在某个看她不顺眼的下属故意用热水烫死了她送给李宁玉的君子兰、被她怒极之下雇杀手一枪把人崩了的时候。
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其实骨子里和他是一样的人,为了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可以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牺牲任何东西。
顾晓梦收回思绪,转头看向身侧表情木然的李宁玉,弯唇浅笑,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温柔中、萦绕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她已经不是那个只能靠父亲保护的天真大小姐,这一次,一定要保护好她。
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