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头》芥子不闻

18、第 18 章

　　临近正午，咖啡馆顾客稀少，零零碎碎地散在各个角落，忙着自己的事，对周遭漠不关心。

　　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推门而入，同色口罩遮住他半张脸，头部微垂就连眼睛也不能完全显露。短袖配长款工装裤还有一双干净的球鞋，这身穿搭本来没什么，可在直逼40度的夏天，捂得太严实就显得有病了。

　　即使这样，林惊眠也仅凭一眼就认出是谁。

　　齐知行好像现在都还没意识到，他穿的全是自己的衣服……

　　齐知行不愿意杵在门口，一眼相中一个隐蔽的位置，不靠近人流量大的街道，周围也没有什么顾客，径直走过去，屁股刚沾软座，林惊眠就走到了身边。

　　林惊眠递上平板。

　　齐知行讪讪接过查看饮品单，他其实不怎么喝咖啡，为了提神买过最便宜的黑咖啡，一盒180包，平摊下来一包也就几分钱，这价格有利和弊，确实有效果，但不是因为咖啡因而导致的精神亢奋，完全是被苦清醒的。

　　齐知行想点一款最便宜的咖啡，但怕这点小心思被发现对方会嘲笑自己，他故作纠结，选了一款价格倒数第二便宜的。

　　咖啡被端上来，热气升腾。林惊眠没正眼瞧他，转身去忙。

　　“那个！”齐知行叫住他，一看到那张漂亮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昨晚的事情道歉还是先邀请他一起吃午饭。

　　“啊，我……”

　　“林惊眠，你过来。”老板恰巧看到这一幕，不等齐知行把话说完就把人叫走了。他对林惊眠一顿数落：“那种穷鬼，你跟他耗什么？虽然说我们是做服务行业的，但是你要学会筛选客户啊！有的人你服务再好也得不到高回报，又费精力又费时间。”

　　穷鬼？得不到回报？说什么鬼话……

　　林惊眠笑了，齐知行想要买下这家店也就一句话的事。

　　老板会这么认为，无非是因为齐知行现在身上套的东西没一样是名牌，穿的都是他的旧衣服而已。

　　不幸的是这话被齐知行听到了，他有些羞赧，紧张地垂头，庆幸把自己遮得严实，不至于看起来太过难堪。他盯着拿铁里沿杯壁排列的小泡，自尊心像它们一样微不足道，被人忽视，却总是时不时冒出来，不可避免。

　　即使顶着齐小少的身份，貌似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他走进任何一家店都是被忽略的存在，就像原本就不该出现，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总是呆在角落，要是某天成为焦点，反而会不安。

　　齐知行没忘记此行的目的，静坐了十多分钟后才等到林惊眠的路过。

　　“你吃饭没？”

　　谁知林惊眠匆匆越过他，给其他人点餐。

　　齐知行再次被无视了，脸颊有些发烫，刚刚那短短四个字，他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自以为声音很大，可林惊眠还是没听清。

　　好尴尬。

　　可是林惊眠看起来确实挺忙的，所有顾客貌似对他情有独钟，都爱招呼他到跟前给自己服务，导致其他员工落得个清闲。

　　其实林惊眠听到了，只是故意不理他而已。

　　“可以加个微信吗？”

　　一个寸头的顾客在点单时把手机举到林惊眠面前，展示二维码。

　　林惊眠扯起一个礼貌又疏远的微笑，再摆了摆手。

　　“加一个嘛～～以后我常来的。”顾客不依不饶，说话的强调令人生理不适。

　　林惊眠掏出手机敲敲打打，顾客以为他同意了，笑得嘴角又上扬了几分，直到林惊眠向他展示屏幕，喜悦在肉眼可见的消散了。

　　“男朋友不让？”

　　林惊眠点点头。

　　“这么霸道啊？你男朋友是不是还不让你和陌生男人说话啊？”

　　“……”林惊眠继续点头，倒不是很好脾气，上班不是被老板气死就是被客户气死，这个顾客还算是温和的厚脸皮类型，只是比较难缠而已，但不妨碍他想把这个男人头拧下来。

　　两人距离齐知行不远，也就相隔一个桌，所以谈话声几乎都进了齐知行的耳朵。

　　齐小少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占有欲也强，不然不会做出装监控和派人跟踪的事，面对自己的人被搭讪，他会怎么应对？

　　齐知行又犯愁了，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求助，他在联系人里搜索011，主动发消息询问。

　　【OK】：要是有人动了我的东西，我会怎么做？

　　他特意换了个委婉的说话，隐瞒了齐小少在外包.养男人的事实。

　　011也很给力，像是随时待命，直接秒回。

　　【011】：剁了他的手。

　　齐知行：“？”

　　不是，哥们儿，法治社会别开这种恐怖的玩笑啊。

　　【OK】：我认真的。

　　【011】：[链接]

　　齐知行点开看到是一条新闻，讲一名工人处理机器操作不当，导致锋利的机器切割右手，抢救及时才挽回生命，经调查是工人自身的过失，由于用人单位按时给职工缴纳了工伤保险，所以只用支付一次性伤残就业补助金和保障停职留薪期间的薪资和福利等，解除劳动关系后概不负责。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知行仔细查看，还真发现和齐小少有点关系，这家工厂就挂在他爸名下。

　　【011】：“一侧前臂缺失”构成5级伤残，工厂赔付15w，其余费用由工伤保险基金承担。

　　明明是工人自己操作失误，工厂也进行赔偿，也算一种人道处理方式，但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估计都是宁愿不要这15万，也不想缺一只手，更何况还是日常生活中利用率最高的右手。

　　【OK】：挺惨的，人各有命吧。

　　只能说那人运气不好，偏偏是做危险性高的工作出现纰漏。但重点不是这个，齐知行惋惜过后，回过头继续关心刚刚的问题。

　　【OK】：我是想问有人碰了我的东西，我该怎么办？

　　【011】：小少爷，我一直在跟你讨论这件事。

　　“？”齐知行反应过来，缓缓放下手机，呆愣地盯着手机屏幕，惊到忘记眨眼，瞳孔放大。

　　工人真的操作失误吗？

　　看似毫无关联的信息，之间有一条隐形的线连接两者。“剁”字逐渐扭曲，进入视线时逐步转化为“割”。

　　15万什么概念？

　　齐家的一家公司15秒不到就可以赚回来，以15秒换取一个人的终身残疾，仅仅是因为对方碰了“自己”的东西……将一切非法的行为变得看似合法，不仅逃避故意伤害罪，还将一切责任全归在员工身上，影响其一生。

　　何等恶劣。

　　齐知行手撑脑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轻微发出一声：“哈……”

　　不管是灵魂穿越，还是精神病，他都在和一个恶人共用一个身体啊。

　　“嗐，他有什么男朋友啊！”

　　原本还沉浸在恐惧之中，被老板的声音拉了回来，怔怔地望向隔壁。

　　林惊眠和顾客周旋过久，把老板招惹来了，但局势并没有好转，老板非但没起到调和作用，反而粗暴地抓着林惊眠的手腕往顾客跟前拖拽。

　　那么细瘦的胳膊，也不怕拽断了。

　　“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呢？给个联系方式而已，以后店里搞活动，你还可以向顾客推荐套餐啊。”

　　顾客笑着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要是她男朋友生气了，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嘛？”

　　“你也知道啊？”

　　三人同时看向声源。

　　齐知行一把揽过林惊眠的肩，往怀里带，将人搂住的第一感觉还是好瘦。

　　林惊眠肩膀不由得内扣，浑身肌肉紧绷 ，看着肩头的那只手蹙眉。

　　“这位顾客，请您不要打扰其他人用餐。”

　　老板想把齐知行赶回去，顾客笑着抬手阻拦，“诶，兄弟，你还说我，你才最过分吧？怎么对人家女孩子动手动脚？”

　　女孩子？也是，对方应该不知道林惊眠是男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齐知行底气十足。

　　老板眯眼端详，想从帽檐下那双眼睛窥探对方的身份，想了半天也无果，便朝林惊眠使眼色。

　　林惊眠没注意到，忙着在齐知行怀里暗戳戳地挣扎，急于摆脱亲密接触，他越动越能感受到齐知行掌心的摩擦，隔着单薄的上衣十分湿热。

　　这烦人的东西。

　　顾客疑惑地打量他几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你这打扮——是什么名人吗？”

　　说是名人也不为过，出生豪门世家的，爸妈门当户对，商业联姻强强合作，叔叔婶婶各有千秋，哥哥姐姐都是行业佼佼者。虽然齐小少不争气，成了这么唯一一个废物，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名人什么的还谈不上。”

　　齐知行把棒球帽一摘，头发略微凌乱，可能有点显得不修边幅，但恰巧他最适合慵懒的风格，整个人透露出松弛感，口罩遮挡下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弯弯，勾出深深卧蚕。

　　“啾。”

　　齐知行不等众人反应，朝林惊眠的脸亲了一口，力度没把控好，发出声响，显得有些太过宠溺了。

　　他看向对方时粲然一笑。

　　“他男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