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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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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装修较为简约,简单的低饱和浅色搭配,睡床大得夸张,大概有个三四米,床头墙壁上挂着的是从画展上买来的名画,价格不菲,红黑线条交错,互相彼此缠绕包裹,杂乱无章,瑰丽中透着诡异。
齐知行身穿酒红色西服,站在床尾看着那幅画,床将他和画隔得很开,但切实体会到了不适,有想要用布蒙上的冲动。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看着很不吉利。
为什么要把这种画挂在床头?
011静静站在一旁,借机观察齐知行。
即使什么都变了,但貌似这个习惯刻进骨头里了,以前的小少爷也爱欣赏这幅画。
齐知行见011杵着不动,抠了抠脸,不自在地说:“你到点喊我就可以了,不用守在这里。”
011心领神会,点了一下头,“少爷,如果有问题您可以摁床头柜上的那个按钮,我会在两分钟内赶到。”
“好。”
两分钟,这指令的时效性这么强,上厕所多不自由啊……
门被关上,偌大的房间空留齐知行一人,其实他是想011也回房休息一会儿的,但不懂这里的休息机制,怕好心办坏事。
齐知行尤为需要这种独处时光,像不会游泳的人一直泡在水里,现在才得以浮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他倒下侧躺在床边想补个觉,身体尽量只占一小部分面积,潜意识在说这是别人的床,睡上来已经很失礼了,所以只贴着枕头的一个小角,闭眼小憩。
希望齐小少知道别人睡他的床后不要太生气。
不知道空调设置的多少度,室内气温有点低,齐知行手脚冰凉,身子受不住寒开始瑟缩,调整姿势又捻起被子一角搭在心口上,重新闭眼。
脑中浮现阳光投进落地窗的场景,金灿光辉,落在身上一定是和煦的。
炎炎夏日,今日室外温度高达39度,咖啡馆搭建的外棚只有几个不怕热的小孩儿坐在藤椅上,额上的头发被汗浸湿紧贴着皮肤。
他们兴致勃勃地用卡纸做手工,零星碎纸散落,甚至掉在木板上。
桌面没有任何一杯咖啡,不知是没有点单,还是在制作没有送过来。
林惊眠停在棚下收太阳伞,他扎着高马尾,发梢刚好扫及腰部,身上的衣服换成最朴素的短袖长裤。他皮肤经太阳久晒就会泛红,严重脱掉一层皮,又痒又痛还不能挠,并且没钱买药膏。
伞也有些年头,伞杆关节部分有些锈,伸缩有些困难,卡到一半就不动了。
林惊眠用手掌根本不能将伞摁回去,想将伞把抵在肚子上,看到旁边几个小孩一脸看戏的模样,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执拗地只用手收伞。
一个顶着西瓜头的男孩跳下桌,走到林惊眠身边,声音透着稚嫩,“姐姐,我帮你吧?”
林惊眠闻到汗味,垂头看向对方。男孩额头上的发丝已经成了一缕一缕,睫毛来回扇动,水灵的眼睛透出无比的真诚。
林惊眠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看向咖啡馆内,随后闭上嘴又回头将伞递给小男孩。
坐在一旁的齐耳短发小女孩甜甜一笑,暴露了牙齿上的缺口,还在换牙期,少了一颗门牙,说话都漏风还夸道:“姐姐,你好漂亮呀!”
林惊眠没应她。
小男孩将伞把手对准肚子,手掌盖住伞头位置,用力狠戳,脸上的婴儿肥都抖了抖,发出闷哼声,脸憋得通红才收伞成功,才长舒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将伞还给林惊眠,“姐姐你是进去喝饮料的吗?”
林惊眠摇头,接过伞径直前走,推开玻璃门进店。
小男孩愣在原地,望着人的背影。
小女孩:“姐姐是哑巴,说不了话的。”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这么说的,姐姐漂亮,可惜是个哑巴,不然早追她了。”
几个小孩齐齐望向店内,神色无一不怜悯。
里面尤为凉爽,冷气中混杂着浓郁的咖啡香和部分甜食的焦糖或奶油味。林惊眠才进去就被老板拉进了员工间。
老板是个麦色中年男性,嘴唇很厚,戴着方框眼镜,身材倒没有发福,总因此沾沾自喜,称自我管理不错可以吸引许多漂亮小姑娘,但实际上林惊眠不止一次听到女员工吐槽他恶心油腻,极其不懂边界和分寸。
员工间是员工们换衣服和休息的地方,此时是营业高峰期,根本没人闲着,所以里面空无一人。
门一关,就传来老板的抱怨。
“小林啊,说了多少次了,来这里穿裙子啊!”
“老板,我是男的。”
“男的又怎么样?只要你上班不说话,谁知道,大家只会觉得这里有个美女员工。你知不知道店的营业额上去了,你薪资也能涨?”
林惊眠垂眸沉默不语。
老板打量他几眼,目光尽写“烂泥扶不上墙”几字,但嘴上说话却挂着商量的语气,“这样吧,也不用你单独花钱去买裙子,店里提供,你只用上班期间穿,怎么样?”
林惊眠很想走人,但这儿工作环境不错,冬暖夏凉,帮了这具吃不了苦的身体不少,而且距离公寓近,可以省去通勤费,晚上下班有时还有没卖完的甜品可以带走当晚饭,饭钱也省了。
林惊眠犹豫道:“我再考虑一下吧。”
老板“啧”了一声,很不满意他的回答,做出最后让步,“薪资提到七千怎么样?”
林惊眠转头,看向那面等身高的镜子,里面的人并无喜色。
他还是不明白,这张脸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所谓的自尊心、羞耻心和那一千块到底哪个更值钱一些,早在上辈子,林惊眠就做出了判断和抉择。
自尊心看不到,但钱看得到。
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老板买来的不论是半裙还是连衣裙都很短,说夏天穿凉快点。
有一次,林惊眠弯腰捡掉在地上的小勺后被一个同龄女生善意提醒说走光了,他再看向刚刚让他捡东西的男人,他们目光停留的位置如出一辙,穿插在自己的腿间。
这几个男顾客常来,办了会员卡,他们桌上的东西总是掉,并且总让林惊眠去捡。
虽然小时候总被妈妈要求穿裙子,但林惊眠只静静呆在自己房间里,不会和外界有任何交流,上学期间都穿校服,所以他根本没有安全裤这个概念,只是觉得下面空落落的,像只穿了内裤没穿裤子一样。
林惊眠不知道他们看到多少,有没有看到多出来的东西。他抿了抿唇,硬生生咽下的这口气堵在胸口心发慌。
分明起坏心思的是他们,但无法与他们争执,他不敢随便失去工作,也怕因争吵打碎这里的东西被扣工资,甚至担心被投诉扣工资,就连质问也不敢。
他做不到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能沉默地压住裙摆,遮盖的不是走光的羞耻,而是男性的身份。
林惊眠以后都再不敢随意弯腰,私下也不是没有跟老板提过这件事。
结果对方只当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用林惊眠说过的话来堵林惊眠的嘴。
“你是男人,被看看怎么了?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老板眼露鄙夷,语调里夹着嘲讽意味,字字刺人。
从那刻起,林惊眠才明白为什么老板想通过好看的员工来增加营业额,但又不打算招人,而是选择加薪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