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头》芥子不闻

10、第 10 章

　　058和另外一个佣人及时用手背掩住嘴，假装咳嗽才把笑憋了回去。

　　011不愧是011，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变化。

　　“……”庄松姣无奈，手腕一转挥手示意其他人给齐知行解释。

　　011说：“小少爷，你休学了两年。”

　　齐知行歪头问：“身体不好？”

　　“不，您是单纯不想上学。”

　　“……”

　　真的可以嚣张到这种程度吗？不上学考什么啊？

　　“他学的什么专业？”齐知行又问。

　　“金融。”

　　“我也不会啊……”齐知行脑仁又开始疼了，他大学学的信息工程，跟金融完全不沾边。金融行业一般需要好的资源才能站稳脚跟继续发展，他家境普通，别说好资源，就连最基本的资源都没有，报专业时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你不会不可以学吗？”庄松姣质问完又莞尔一笑，“我儿子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取得好成绩的。”

　　“我尽量……”还搞PUA。

　　“那我就先等你好消息了。”庄松姣柔声道。

　　齐知行被送出房间，整个人都有些魔怔，满脑子都是“金融”两个字。虽然上班时总念着学生时代的青春，但真要回去，还是不愿意的。

　　金融要学高数吧？都忘得差不多了。

　　越想越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两侧咬肌跟着微微凸起。

　　门上锁的清脆声像是弹药爆炸的导火索，陡然点燃了齐知行的怒气。他转身看着合得严实房门，深吸一口气，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

　　我操，不是，你们真的有病吧？他不想上学就同意休学，我一来就要我回学校。还真挑软柿子捏啊！我他妈还不想上呢！

　　011忽略齐知行气鼓鼓的表情，沉稳道：“小少爷，我带您回房间换衣服。”

　　齐知行没收住眼中的戾气，连带看011的眼神都不友好，他反应过来后垂头摸了摸鼻头，何必为难这个打工的呢。

　　但是好端端的，换什么衣服？

　　011像真有读心术似的，主动开口说：“今晚家庭聚餐。”他说着视线下移，目光轻如鸿毛，一扫而过再自然移开，转身为齐知行带路。

　　偏偏齐知行最受不了别人的眼神停在自己身上，哪怕一秒都会不安，觉得自己肯定又哪儿出了差错，他边走边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没注意到011已经停下来了，险些撞到人，局促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011：“小少爷，你不用跟任何编号道歉。”011想了想，又改口：“你不会对任何人道歉。”

　　这小子这么猖狂？

　　“还有编号跟你打招呼你也不用理会。”

　　“我理了吗？”齐知行自己都没意识到。

　　“你点了头。”

　　“……”

　　齐知行在心底给齐小少贴上了“没礼貌”的标签，可这些行为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根本不容思考就脱口而出的话，除非转变观念，不然很难改变，尤其是他这种人，最怕引人不满，一旦觉得是自己错了，有可能当事人都忘了，他极有可能记一辈子，甚至在某个深夜突然回忆起一件愧疚的事，能辗转反侧想到失眠。l

　　011推开面前的门，“这是您的衣帽间。”

　　所谓衣帽间简直就是奢华版的复式公寓，衣柜内嵌在四壁，根据根据色彩分类，并按照深浅顺序挂在不同区域，脚下瓷砖华贵，每隔几步就看到一块镶嵌碎金铺有细闪。

　　有种错觉，把这几块儿砖抠了卖掉就能还上以前欠的债。

　　齐知行感觉自己在逛街，还是包场的那种，说实话，要是商场服装店这种装修，他是绝对不会进去，未知的价格标签和热情的店员会塑造出一种压迫感，足以击溃一个自卑的他。

　　齐知行停在衣柜前用手拨动衣架，感觉衣架挂杆的高度都是考量到身高定做的，手抬起的幅度都称心如意。他低头审视自己平庸的着装，素色T恤连个印花都没有，黑色宽松长裤除了有两个裤兜，什么都不带，是他上辈子在夏季最高频率的穿搭。

　　他在穿的方面不讲究，只求夏天不捂出痱子，冬天不长出冻疮，春夏挑两件凑合，冷就加热就脱，压根不懂时尚穿搭。

　　房间内的第二层楼像是展示柜，玻璃将帽子、领带、手表、胸针、墨镜诸如此类的物品隔开。

　　齐知行仰头张望，无意发现天花板是镜面的，更提升了空间感，像身处一片小小天地。他愣怔着，悄声自问：“这得花多少钱？”

　　“除了定制的，其余部分是合作或有意愿的合作的品牌方送来的。”

　　“每年都送？”19.9三件体恤能换着穿完整个夏天，这量身定制的，他能穿到入土。

　　“不，一般是每个季度都送。”

　　齐知行打量四周，发现挂的确实都是夏装。

　　011又说：“不过您一般不会穿品牌方提供的衣服饰品。”

　　“为什么？”

　　011：“您说穿着出去走一圈，等同于当模特打广告，要额外给宣传费。”

　　“……”齐知行不由地一笑，还挺羡慕齐小少这自恋狂，多大的面儿啊。

　　琳琅满目，齐知行不知道怎么选择，无奈地偷瞥011。011心领神会，取出一件酒红色西服，“齐小少，您平常爱穿这套。”

　　这个颜色，嘶——有点令人困扰啊。

　　齐知行有些犹豫还是接过衣服，他四处张望，“换衣间在哪儿？”

　　011：“整个房间都是您的。”

　　言外之意，想在房间任意一块地上换都行。

　　齐知行讪讪指了指窗户，外面的园艺师还在修剪灌木，尽管他们离这栋建筑还有较远的距离，但没有窗帘，这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011神色不动，“单向玻璃。”

　　“……”好吧。

　　齐知行见011没有离开的打算，又不好意思让对方回避，自个儿背过身去脱衣换裤，旧衣服不知道该放哪儿，沙发和桌子都有点儿远，脏衣服搭在衣架子上又不妥。

　　他一回头，发现原本距离自己还有几步的011早就站在身侧，他被吓到接连后退几步，差点儿摔倒，尽管穿了内裤，面对同为男性的011还是羞赧。

　　011习惯性弯腰，看着空空的地板，又再次直起上半身，面色平静地与齐知行对视。

　　齐知行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讪讪地说：“帮我拿下衣服吧……”

　　011将衣服搭在手臂，动作小心翼翼。

　　毕竟是穿过的脏衣服，齐知行哪好意思让011一直搭着，“放沙发上吧，谢谢。”

　　011照做，转身看到齐知行在系衬衫纽扣。

　　011最开始也以为小少爷是装的，眼前的人像在和以前的小少爷唱反调，会道歉道谢，会征求意见，会穿他挑选的礼服，还不会将换下来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

　　“小少爷，以前衣服都是我给你穿的。”

　　“？！”齐知行正在穿裤子，差点被绊倒。

　　“所有衣服？”

　　“嗯，包括内裤也穿过。”不过只有一次，是为了专门惩罚他。

　　“？？？”

　　前有梁叔五百米接送，后有编号贴身伺候。齐知行震惊这具身体的四肢居然还没退化。

　　“我就不用了吧……”在人前全.裸，他真的做不到。

　　011顺从地低头：“一切听少爷的吩咐。”

　　当主人不再需要服侍，那编号们就变得无用。011之所以能为011，完全就是被齐小少打磨出来的。

　　现在一切又变了，以前那个齐小少好像真的不在了。
　　011并没有什么情绪或想法，不管是好还是坏，他的首要任务永远都是以小少爷满意为主。

　　“这样可以吗？”齐知行对着镜子左转右看，也许是瘦了的缘故，西装并不修身，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穷久了，穿不惯这种贵的。

　　011：“当然可以。”

　　这句话齐知行越品越别扭。

　　他记起自己在某一公司参加的团建，老板唱了一首歌，人傻逼就算了，五音还不全，像是所有天赋都用在克扣员工工资上了，但当时大家还得拍手说是宛如天籁，后面普通员工轮番唱歌，一个比一个难听，狗听了都恨不得拿话筒的程度。

　　齐知行因为恐惧社交，只坐在下面吃着果盘默默思考“不会唱歌”是不是入职的隐藏条件？

　　等到团建结束，老板一走，众人的嘲讽层出不穷，还有几人扬言要去看耳鼻喉科，怕听力受损。

　　齐知行这才明白，他们并非唱歌真的难听，只是都想当个好下属。

　　而如今身份互换，他成了别人的老板，看着一脸诚恳的011像极了那群同事，指不定在心里骂自己穿这么贵的衣服还像个土狗。

　　齐知行忍不住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见过世面啊？”

　　011弯起嘴角，弧度极浅，似笑非笑道：“小少爷，这些算不上世面。”

　　什么？这还算不上？

　　011眨眼，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笑容浅淡。

　　“对我们而言，生活在这里的你们就是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