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之臣》北海有妖

23、寺庙

　　苏楚楚回过头来，目光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你不是出去了。”

　　“是啊，差点让你跑了。”少年冷冷的一笑，“你要去哪儿？”

　　“我家里人来找我了，我要回家……”怕他不肯放她回去，又把方才的打算告诉他：“你放心，只要你能放我归家，我便不把你将我掳走的事情告诉旁人，不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

　　晏陵宿笑了笑，“好啊，你走吧。”

　　“真的？”苏楚楚看着他，有些不大相信。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你去找他们，我便将这几人连你一起，全部杀了。或者活捉了扔进迷雾林中。啊，你还不知，那迷雾林只有我想让人进出，才能进出。没有我的允许，里面的人一辈子也找不到出口。”

　　“你……”苏楚楚气急，她就知道这厮会威胁她。

　　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不过他确实带着她从那迷雾林中出来，又轻易便解决了一个法力高强的妖怪……不止一个，还有个当初追着她一同进了迷雾林的妖兽。

　　万一他真有那样的本事，师兄师姐们岂不是会因她而涉险？

　　可是，他为什么非要缠着她……她又不厉害，有时还会成为拖累。

　　苏楚楚不由得小声质问出声。

　　本以为晏陵宿又会吊儿郎当似是而非的回答，这次他却沉默了一瞬，之后才又恢复了微微的不屑，“你陪我一程，去拿个东西，等拿到东西，我便送你回家。”

　　苏楚楚不信，“你总是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晏陵宿皱眉。

　　苏楚楚回头看了眼。那边大部分人都进了小巷，此刻只有几个手持着火把的人，在巷口徘徊，四下打量着周围。

　　苏楚楚所在的地方隐蔽，又离得远。

　　她跑不过晏陵宿。

　　而且她相信，在她还未出声之前，这妖孽就能将她制服。

　　苏楚楚有些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晏陵宿走到她跟前，抬起她下巴，未待苏楚楚反应过来，便塞进她口中一冰冰凉凉的东西，又将她脖颈抬起，那物便顺着脖颈滑进喉中。

　　苏楚楚一把抚住脖颈，咳咳的往外吐，“你给我吃的什么……”

　　王八蛋……亏她还为他着想，不想让同门知道他的存在，早知如此……有朝一日等她回去，定要告知爹爹和娘亲，亲手宰了这个黑心玩意。

　　晏陵宿目光中带了些笑意，出口的话却冰凉：“蛊虫。入口即化，四散在经脉中。吐是吐不出来的。”

　　“这蛊虫，分阴蛊阳蛊。两蛊不能分离超过二百尺，若是分开了，寄生在经脉中的蛊虫便会发作，吸食人精血。十余日便能将人吸干，然后破体而出。”

　　苏楚楚悲愤欲绝，上前便要抓挠这厮。

　　晏陵宿一手将人制住，又揽进怀中，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困扰：“走去太慢了些……”

　　说完便凌空而起。带着苏楚楚朝着北面山上而去。

　　烈烈冷风扑在面上，苏楚楚勉强睁开眼睛。

　　雾气弥漫的中两人已经离着地面很远，小城在俯视中一览无余。

　　城东某处灯火通明如一条细细的线，一直通往北面的山脚下，想是白日里店小二所说的灯节。

　　晏陵宿抱着她行到半山腰时，便落了下来。

　　寒山冷径。

　　石板小径蜿蜒曲折一路往上。兴是半夜下了雨，小径上湿漉漉的，空气中氤氲着潮气。

　　苏楚楚想起在山中遭遇的凶兽，不由得的环顾了下四周。

　　不远处草丛时而有鸟儿惊起，扑楞着飞出山林去。又有不知什么低低的嘶鸣嚎叫声，从远处传来。

　　晏陵宿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往上走去。两人默默不语。

　　不一会儿，便远远的看到了山顶上的寺庙房顶。

　　那寺庙常年无人供奉，屋顶处半边塌陷，看起来破败不堪。

　　晏陵宿顿住了脚步，道：“紧紧跟住我，不论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回应。”苏楚楚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

　　行到一处缓阶上，晏陵宿顿了一顿，苏楚楚只觉得自己被拽着，一同往前迈了一步。

　　仿佛越过了一层薄薄的说不上来的东西，浸润了周身，苏楚楚下意识便屏息闭住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却已大变。

　　原本远远望去茂盛翠绿的草丛，此刻焦炭如被烧过。树木枝丫干枯着延伸向天际。不远处一棵枯树上面正聚着几只黑色的怪鸟，争抢着蚕食着一具无头躯体。石板小径变成宽宽的台阶，台阶两侧的枯木丛中，时隐时现一些残骸骨架。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动物的。苏楚楚手微微颤抖起来。晏陵宿似乎察觉到了，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半低着头，睫毛微微抖动着，将她更拉进自己一些：“不要怕，有我在。”声音中没有了平日里的随意。

　　苏楚楚抬头看他一眼，冲他微微一笑。

　　正前方抬头便能看到山顶小庙。原本残败的小庙，像是被重新装点过一番，缺失的一角此刻也完好无损，寺庙中灯火隐约，好似恢复了人气。

　　树林中一阵响动，月光下忽的破空而出，一只黑色棕熊正与一只黄色狐狸滚成一团。那黄色狐狸身形瘦弱，却灵活多变，绕着那棕熊嘶吼着扑咬。眨眼间又被踢飞，借着在台阶上滚得几下，嗷的一声飞速窜上去，往寺庙去了。

　　又有几道阴影从林间树丛间掠过，急忙赶路一般往山上去，倏忽间便没了踪影。

　　苏楚楚怔怔间，右手不察便觉一阵冷气，未等苏楚楚反应过来，晏陵宿便将她拉过。

　　“嘿嘿嘿”短笑一声，声音粗哑怪异。听得苏楚楚一身鸡皮疙瘩。她从晏陵宿身后探头，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脸上皱如树纹，佝偻着身形，右手中一个破碗，胳膊中半倚着根粗木拐杖，另一伸出的手已经慢慢收回，“大人，行行好，给些吃的吧……”她话冲着晏陵宿，目光却有意无意打量着苏楚楚。

　　晏陵宿冷冷道：“滚开。”

　　那老太婆依依不舍的退了几步，目光却仍在苏楚楚身上打转。

　　两人往上行去，苏楚楚忍不住回过头，又看她一眼。只见那老妇人诡谲的冲她一笑，嘴唇翻动着，不知说了什么。

　　苏楚楚忙回过头来。

　　方才像被迷惑了一般，总忍不住去看那老妇人。苏楚楚暗想自己还是太嫩了些。此刻便颇为乖巧的一手攥紧了晏陵宿衣袖。紧跟着他往山上寺庙中去。

　　越往上便越热闹。

　　到了庙前，便有些摩肩擦踵。庙前小小广场上，忽明忽暗的火焰半浮在空中，淡蓝色的鬼火映衬下，好似阴间庙会。

　　此刻可见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妖怪。也有人类模样的，脸上却不喜不笑，也无恐惧害怕，仿佛个木头人，穿梭的各式妖怪中，颇为怪异。

　　苏楚楚指着那些人，小声询问晏陵宿。

　　晏陵宿看她一眼，道：“都是被夺了精魄的，此刻外面一张人皮，内里已经是妖怪。”

　　苏楚楚想起傍晚时要吃自己的那个妖怪。此刻再见这样的，觉得比那些直接显现真身的妖怪更可怕些。便也格外留意。

　　入庙时，忽听前面几人中有声音道：“山九要去吃那小娘子，此时还未归来，别是出了什么事。”

　　另一声音粗哑道：“左不过一个凡人。想是吃完了找了个地方休憩快活，忘了时辰。此刻也应当快回了。”声音中却隐隐带着一丝烦躁。

　　苏楚楚忽然觉得晏陵宿停了一瞬。抬头看他，见他嘴角处却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冷冰冰的，看起来便没有什么好事。

　　庙内隐蔽处，晏陵宿手中一挥，手中凭空多了一毛绒绒的东西，苏楚楚定睛一看，往后退了一步。

　　是那个妖兽的皮毛。此刻毛发上倒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了血污。

　　“穿上。”晏陵宿道，“等会儿要入妖魔境，凡人之躯进入会被撕裂，这兽皮能保你无虞。”

　　“是那个妖魔幻境？”苏楚楚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真的有这个地方？”

　　与同门师兄师姐们一同下山时，苏楚楚最喜欢听师兄给她讲多除妖降魔的故事。其中不乏奇异诡谲的，这妖魔境便是其中最令人难以捉摸的，谁都没见过，却在妖魔中广为传说。

　　传说这妖魔境每一百年朔月一次，朔月之时开放一次入口，三十日后关闭。届时妖魔鬼怪便会前往，据说在里面修炼三十日，便如人间百年，能使功力大增。

　　妖魔界趋之若鹜，然真正进去过的却是寥寥无几。只因这妖魔境入口不定，入口开放时间又极短，若非提前感知及时赶到的妖魔，都进入不去。叫人难以捉摸。

　　苏楚楚同门师兄们捉到的多道行一二百年的散修小妖，其中道行最深的大妖，也不过四百多年。一只成精的□□精怪，常喜吞食小孩，被师兄姐们合力施法，破除精元，又用修仙符咒将之魂魄打散。

　　晏陵宿将兽皮披在苏楚楚身上，见她皱着小脸，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由捏了捏她脸颊，被苏楚楚一巴掌打开。

　　“说好了，我陪你去一趟，你可要好好的把我送回家。我要是命丧在里面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

　　晏陵宿轻轻抬手，拂过苏楚楚半身。这兽皮衣服渐渐变的透明，压在身上的重量也慢慢变轻，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