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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别当爷是猩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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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仿佛在过一座奈何桥,被无常左右了性命,只能成为孤魂野鬼,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通往奈何桥的甬路上,因为迟疑难以下咽的孟婆汤,被小鬼们撕咬鞭打,狼狈不堪地哀号着。
张海洋初见到韩载道,脑中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聊斋电视的镜头。
仿佛使役的孤魂野鬼般,负起几乎所有重量,被压弯的脊背佝偻着,几乎要碰到地面,只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却不见人面——人面被铺垫在行李箱的下面,成了无相,苟延残喘。
几乎可以看到无形的锁链,一端系在野鬼的脖颈、手腕、脚踝上,铿锵有声。
而铁链另一端的铁环,正轻巧地勾在使役者翘起的小指上,微微发力,野鬼便哼哈前进。
沈楠桢一身纯棉质地的白衫白裤,随意地敞开的胸襟,露出里面同样纯白的背心,红线系着不知形状的项坠,隐藏在胸膛与背心之间,惹人遐想。
“海洋!等急了吧?路上堵车,我们来晚了,抱歉!”
他微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清香的气息,好似吹面而来的熏暖海风,张海洋仿佛闻到了海洋的味道。
于是那野鬼,自动忽略。
下意识挽起沈楠桢的手肘,往行李托运处走去。
“楠桢,先把行李托了,马上要安检了。”
“其他人呢?”
“已经去安检了,我留在这里等你。证件都带齐了吧?”
“嗯。”
“机票在我这儿,我们过去吧。”
“哦。。。”
沈楠桢略一迟疑,就被张海洋拽着不自觉迈开了脚步,与身后的野鬼拉开了距离。
韩载道从行李坚硬的缝隙中窥视到被夹成一条细线的一双背影,龇起了獠牙:
“八嘎轧路的,就顾着亲热,至少也帮忙拿一件吧,就算不拿,推个行李车过来也好吧,就这么手拉手过轧马路去了?”
恨意难平,他只得走钢索似的,利用两只鼻孔找平衡,摇摇晃晃,一步□□地朝托运处走去。
不经意间,迎面撞上一队海拔超低的小脚侦缉队旅行团,因为低于水平视线,韩载道与他们轰轰烈烈地迎头相撞,无异于小彗星撞大地球。
“狗灭那塞!狗灭那塞!”(对不起)小脚侦缉队操一口流利日语,一边狠命鞠躬一边担忧地把韩载道从头摸到脚,从外摸到内,险些摸出内伤
“操,狗日的!”韩载道在心里怒斥,为了中日友谊,表面上还得装成一团和气,看在对方也是铺天海地的大包小裹份上,压制住怒火。
“I’m ok,ok!”韩载道望着一地散乱的行李箱,悲从心来。
一个一脸色迷相的银发老太喜欢俊男,见韩载道一身扮相不俗,除了一脸凶相,倒十分中自己得意的那型,于是得寸进尺地往他胸上揉捏:
“阿娜答,红豆泥待胶布呦?”(亲爱的,真的没事么?)
韩载道不懂日语,一脸懵懂,揉着被撞痛的鼻梁反问:
“我说大妈,什么红豆泥?还有大脚布?土豆泥我倒是知道,麦当劳有卖,包脚步我就不知道了,那是前清的遗毒了,现在女人谁还要裹脚布啊。”
“卡哇伊内!”(好可爱呦)老太太蹦着高赞。
虽听不懂他的红豆泥和裹脚布理论,但见他一脸憨态,喜欢得紧,像只欢乐的小鸟,围在大树旁唧唧喳喳地乱叫:
“那马爱娃?偶喜爱带古达塞,以呦?”(名字呢?告诉我好么?)
韩载道一头雾水:“什么马什么娃,你喜欢带就自己去买吧,爷可没空伺候!”
一只手拎一个行李,腋下夹了两个,腰间挎了一个,脖子上又挂了一个。。。他像个恐怖分子,绑着满身炸药,朝沈楠桢他们神勇拼过去。
“死眯妈森!死眯妈森!”银发老太依然不屈不挠,挂在韩载道身上,足足被拖出了十米远才被甩了回来:
“卡爱忒!卡爱忒!”
其余小脚见老太遇难,一窝蜂地涌上。
“八嘎——轧路!”
韩载道一声狮吼,小脚侦缉队立刻匍匐在地,全体卧倒。
巍巍之峨,吾亦屹立。
他就像一个抗日英雄般,傲然于天地之间。
“老韩——”
轰——虚伪霎那倒塌。
韩载道爬在地上:“小豆腐救我!”
张海洋和沈楠桢急忙跑过来解围。
张海洋用流利的日语和小脚侦缉队解释了半天,终于相安无事。
沈楠桢感激地对他笑了笑:“海洋,你真行,多亏你,要不是你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这有什么,误会澄清就好了,楠桢,你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
“操!”
韩载道无聊地背着一身行李径自朝托运处走去,任凭他二人百般温存,黑着脸把行李丢到传送带上,把身份证甩到工作台上。
“先生,请问这是您本人么?”
工作人员对照身份证和本人足有五分钟,最后确定道:“这肯定不是您本人。。。您是不是拿错身份证了?”
韩载道接过身份证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自己的,只是那相片上的人跟自己现在的模样差距太大:长发,胡须。足以覆盖所有真实。
“没错!这就是我!”他把身份证又甩了回去,“赶紧托运,时间来不及了。”
“先生,这真的不像您,太不想了,我们有权利怀疑您本人是否有欺瞒行为!”工作人员坚持。
“那是我!剪了头发剃了胡子就不是我了?你们搞外貌歧视啊,我没丑到那份儿上吧?”韩载道火上加火,一拳捶在台上。
“先生,请您冷静!”工作人员吓得跳到后面,赶紧找领导去了。
“老韩,又怎了么?”沈楠桢追上来交身份证才发现不过两分钟,韩载道又加入了另一火拼。
韩载道把身份证给他看:“他们说这不是我。这怎不是我了?不就是相片上的我毛多了点儿吗,就不是我了?猩猩毛还多呢,剃了毛就不叫猩猩了?”
沈楠桢忍俊不禁,一看韩载道气急败坏的模样又忍住了,对身边的张海洋说:
“海洋,你看怎么办?”
张海洋皱起了眉:“没办法,只能把他丢下了。。。”
“什么?!”韩载道发起飙来,“我又是剃头刮胡子换行头,还免费当搬运工,临了你不让我去?我告诉你!今儿我爬也爬到飞机上!你们要敢抛弃我,我做火箭也要飞到云南去,你们信不信?”
“信,信。”张海洋憋住笑。
韩载道瞪了他一眼,气势汹汹地从怀里掏出律师证拍到工作台上,对赶来的组长说:
“我是北京人间事务所律师韩载道,我马上会对北方航空公司进行起诉,就告你们搞人身歧视!”
“老韩,好像没人身歧视这条,只有种族歧视。。。”沈楠桢悄声提醒道。
“那就告种族歧视!别以为爷是只猩猩!”
组长似乎也被韩载道的气势吓住了,又仔细核对了一下,在脑中用橡皮擦掉了照片上的发须,确认了五官的相似度可达百分之七十,和蔼地笑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搞错了,这确实是您本人,您可以换登机牌了,还有这位沈楠桢先生的。”
“哼!”
韩载道抄起登机牌,大步流星地离开托运处。
身后的工作人员仍在窃窃私语:
“组长,这人确实与照片上的反差太大了,照片那么渣,本人那么。。。唉,不想说他帅,太凶了。”
“唉,小王啊,你没听说过整容这说么?”
“不是女的才整容的么?男的也在乎美丑?”
“谁说的,韩国就不分男女都整。再说整容算什么?男的就不在乎外貌了?估计他嫌以前太丑了才整的,不然找不到女朋友。。。”
沈楠桢突然放慢了脚步,突然转身回到工作台对私语的二人义正言辞:
“不好意思,我可以向二位保证,我朋友绝对没有整过容,相片和本人都是货真价实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现在二位可以闭上嘴巴了吧?”
两人一愣,立刻闭紧了嘴吧,沈楠桢一脸肃杀地转身离去。
张海洋不解:“有必要跟他们较真儿么?爱说什么说什么呗。”
沈楠桢铁青着脸:“不行!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造谣。老韩头一次肯改头换面了,万一被他们造谣造回去了,不是前功尽弃了?”
“唉,他什么样,谁会在乎。。。”
“我在乎!”沈楠桢气冲冲地瞪着张海洋,张海洋愣住了。
沈楠桢意识到失态,连忙放缓了语气:
“海洋,给他些宽容吧,他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
“他哪里不容易了?”张海洋笑道。
沈楠桢顿了顿:“主要是我不容易,太不容易了啊——”他抬头仰望苍穹,泪流满面。
张海洋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揽过他肩膀柔声说:
“行了楠桢,咱们进去吧,再耽搁一会儿,保不准那头牛又闹什么故障了。”
“嗯。”
沈楠桢这才和张海洋向安检口走去。
哪知,张海洋一语中的,韩载道果然又出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