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若是同淋雪》枕闲书卧

46、绝境之时

　　在贺兰月氏怪物大军无坚不摧却刀枪不入的猛烈反扑下，一溃千里的仙门百家以及沿路一带无辜的百姓死伤无数，怪物大军越战越多，仙门百家越战越少，无辜、与修真的仙门百家中人相比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也越来越少。
　　面对如此可怕强大却没有看不到死穴还能伤人成怪物的怪物大军，见势不对，为求保命，之前士气高涨的很多百家中人一再飞逃。
　　潮水退后，才知道是谁在裸泳。
　　生死存亡关头，才检验得出，谁是真正的舍生忘死、为公为民，谁是真正的贪生怕死、以往种种豪言壮语皆为欺世盗名。
　　现在，就长白雪氏、栖霞风氏两大望族家主领导着百家中仅剩下的琅琊、清河、兰陵、广陵、姑苏、浔阳、兰溪、金陵、云间等二十多世家，还有稀稀拉拉十几家名气不大的修真小户抵抗势如洪水猛兽的贺兰月氏怪物大军，保护着无辜百姓的撤退。
　　雪净对于不告而出、离家三个月之久、又在危难关头出现的雪冰莞尔一笑，并无任何指责之言。雪净细看雪冰眼底深处丝毫没有那种任天大的事都不能遮掩住的飞扬神采，不像追爱成功而甜蜜喜悦而归，倒像追爱受挫而返，摇摇头，也无时间旁敲侧击一二。雪氏门生和其他氏族之人也无话可说，而且，此时此刻也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最后的三层防护结界眼看就要被怪物大军所撞破，而百家中了月战的请君入瓮之计，被逼退到一个大死谷当中，三面都是高不可攀、坚不可破的石壁，前面是怪物大军势如破竹而来，再无可退之路。
　　月战飞身凌空狞笑，看着率领百家用灵力加固将破的结界的雪净和风意楚等仙首：“风雪小儿，你们是阻挡不了我的异人大军了！此地，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白面恶贼，呸！枉你还是仙门望族家主之一，可你不但不尽保护百姓之责，还为独霸天下的权欲之心而草菅人命，将百姓捉去活活炼成你的伥鬼，简直丧尽天良！”
　　“月狗恶行，天诛地灭！”
　　“老天啊，你没有看到月战的恶行吗？难道你就放任月狗恶魔毁天灭地吗？！”
　　“月狗，你别笑得太早，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娼妓之孙，王八羔子，比恶鬼还恶！”
　　“月战，你会不得好死的！”
　　“月狗，你恶行累累，终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月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月狗，我诅咒你全家转世投胎的每一世都投在最卑贱之家，贱如蝼蚁草芥，卑如牛马驴骡，永生永世饱受人世间种种苦难，终身累死累活受尽作践却不得果腹一顿，最后暴尸街头，人唾其尸，犬食其尸！”
　　……
　　被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当中，百家中人和百姓群情激愤，百嘴千舌纷纷忍不住隔着三层摇摇欲破的结界脸红脖子粗的怒骂月战。毕竟，骂，也是一种战术。连家教最严、不允许骂人的雪氏都有门生躲着家主雪净、雪冰还有师兄在用灵力加固结界之余逡巡警告不许趁乱作乱的目光，偷偷混进激愤的人群当中歇斯底里的咒骂月战，在愤怒之余，第一次体会到扯开嗓子骂人的那种痛快，还有兴奋，若不是时机不当，只怕还会高兴得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如果骂人真的能够把人骂死，月战连带他的祖宗十八代恐怕早已被骂得体无完肤、至少死上了上万回了。可惜，骂人，只对有廉耻之心的人有用，对于厚颜无耻到令人发指、卑鄙恶毒到天怒人怨之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不入皮不入骨，只能让骂者唾沫横飞加脸红脖子粗，只是逞口舌之能、抒心中之怒而已。身体不好又气性大的，甚至还会在骂人当中赔上自己的性命。百家和百姓的人群中，已经有一个身体肥胖年在五旬、一个满脸皱巴悲痛哭号的老者在怒骂月战中一口气缓不过来，直接铁青着脸呜呼倒地不起了。
　　月战居高临下看着一张张变色盘一样的脸，一张张尖齿利舌翻飞的嘴，特别是看到那两个骂人把自己骂死的场面，不禁乐不可支得仰天大笑：“你们就骂吧，就哭天喊地吧，看有谁能够阻挡得住我的异人大军！等你们都沦为我异人军脚下的肉酱为我儿陪葬时，我就是天地共主！我要你们永世不得超生！看你们还怎么骂！”
　　百家根本没有杀月氏三兄弟，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却被月战率着怪物大军疯咬着，说要他们给他的儿子陪葬，不是百口争辩着自己根本没有杀月氏三兄弟，就是与百姓跳起来咒骂月战，把雪冰说“人是我杀的”的声音完完全全淹没。
　　就在纷纷乱乱的咒骂月战的不绝声中，远远传来一道前温后厉的语气：“月宗主，三年过去了，你不但没有痛改前非，反而变本加厉的作恶，你真是执迷不悟，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雪况不喊月战“总督”，也就是不认可月战仙门总督的身份，这对于月战来说，比曾经臣服在他脚下又最终反水的百家对他由尊称“总督”到破口大骂“月狗”“月贼”的转变，心里更加恨得牙痒痒的。
　　毕竟，还有什么能够让高高在上，就差被世人供起来还打败过自己的人，毕恭毕敬匍匐在自己的脚底下一声声敬语敬气的更让人解气呢？可雪况不但不能让月战解气，还让月战更加气。在月战看来，雪况还是那么高高在上的，甚至是扬武扬威的，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败于雪况的屈辱，心里怎能不恨呢？
　　大部分雪氏门生一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纷纷像见了救星降临的激动与喜悦，忍不住跟着来人的声音讨伐月战，但多了两个带侮辱性的代号，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月狗罪孽深重，天地不容！月狗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暂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很多人看雪氏门生像见到救星般的激动与兴奋，就很好奇来者到底何方神圣，能否救他们于危难中，纷纷忍不住凑到雪氏门生当中打听追问来者何人。
　　众人当得知是素有“菩萨心肠，金刚手段”之名远扬却早已闭门不出、相当于是雪氏的镇族之宝的雪况在三年前几乎要灭族之时才现身，把打到家门口的月战打得灰头土脸夹着尾巴溜出长白后，又闭门不出，如同昙花一现一般，连雪氏很多门生都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就不见了。而今，雪况再度出山，而且出了远门，就出现在不远处，声音都能听到了，就是还没有见到人，众人皆纷纷好奇激动得伸长着脖子转着眼珠子想看看听说长得像仙人一样好看，又像仙人一样厉害的雪况到底长个什么样，同时心里还对于雪况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能否打败月战救他们于危难中打鼓。
　　纷纷乱乱中，雪净和雪冰却无喜悦激动之色，反而脸色更加凝重。
　　月战顺声望去，只见雪况还是一身出尘的白衣缓带，一柄素扇御风而来，还是那么洒脱风流，风度翩翩，儒雅端然。
　　月战没见到雪况，就时时被败于雪况的耻辱所折磨，恨得磨牙吮血，三年以来，无数次怀恨在心的想了无数种办法想把雪况折磨到挫骨扬灰。现在，月战一见到雪况更是怒火中烧，横眉竖目的咬牙切齿道：“很好，雪况小儿你来得正好，倒省了我在灭掉谷中之人之后，再千里到长白把你揪出来捏成齑粉之苦。”
　　雪氏门生无论身份高低都对难得一见的雪况有一种崇敬之情。特别是三年前，雪况现身把月战打出长白又轻飘飘的拂衣而闭门不出后，雪氏门生就觉得雪况是他们雪氏的活神仙，更是对雪况敬重得五体投地，不容许任何人诋毁雪况。可以说，千日都难得一见的雪况，比日日都能见还要日日被教导的雪净家主，在雪氏门生心里的位置更高，更加不可冒犯。这就是所谓的“远香近臭”、“远距离产生美，近距离产生厌”吧。
　　现在雪氏门生听到月战骂雪况小儿，都是年轻气盛热血方刚正义凛然的年轻人，岂能容忍？当即有门生一二连三的抻长脖子扯着嗓门开骂回去：“我们大公子的手下败将还敢大放厥词，真是厚颜无耻的老贼！”
　　“手下败将还敢叫嚣，还是跪下叫爷爷吧！”
　　“恶人月狗才是被我们大公子捏成齑粉！”
　　“恶棍月狗，天地不容，天诛地灭！”
　　“恶鬼月鬼，不得好死！”
　　……
　　沸反盈天。家规之一就是不许骂人。雪净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平时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门生这么会骂人，一眼看去，此刻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尖牙利嘴，巧舌如簧，唾沫横飞，真是叫他这个家主大开眼界。平时叫些人回答个问题，缩头缩脑期期艾艾个半天都蹦不出十个字，现在骂人的话不假思索得比被点着的鞭炮还响还快。雪净暗想，若能回去，骂人的门生统统罚抄写整整一千遍家规，看在是维护他兄长的份上，他就格外开恩减少两千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