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引烽火（楚国篇，帝王楚沁个人传记）》佚名的佚名否

5、远望之阶

　　光阴在苦读与演武中悄然飞逝，哥哥们起初的嘲笑，渐渐被一种漫不经心的习惯取代，他们总说，两个丫头片子，再折腾，还能翻了天不成？

　　说不定，还真能翻了这天。

　　毛笔写坏了几十桶，书卷堆积如山，习武留下的伤痕人深深浅浅。她们比所有皇子都刻苦，但这刻苦，落在旁人眼里，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争强好胜。

　　两人虽同读一卷书，心中的志向却有所不同。

　　楚沁坚信唯有掌握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才能改变女子的命运，她要称帝。楚灵则安静地摇头，她用小旗在地图上标注着山川城池，声音轻缓却坚定：“家天下，本质便是将天下视为私产，定下尊卑，如此，弱肉强食的循环永不会止息。权力，需要制约，需要归于‘公’，而非系于‘家’。”

　　楚沁忍不住蹙眉：“没有权柄在手，一切皆是空谈，我们要扎根实际！”

　　楚灵不擅争辩，她只是抿着唇，低下头，日复一日移动地图上的小旗，思考着不同地理环境下，该如何征税、如何兴农、如何安抚流民。楚沁则有些焦躁，总想找一条出路，真正改了这世道。

　　楚灵不急不缓，依然专注月事带的没计。她与几位手巧心细的宫女反复试验，改良月事带。从最初选用昂贵丝绸内衬，到后来发现了一种韧性与吸水性俱佳的廉价棉麻，再到调整形状、增加护翼、设计方便固定的系带。她们严格把控质量，还根据月经量的不同，设计了轻、中、重三种形制。

　　这些改良后的月事带，通过到了年纪被放出宫的宫女，进入市井巷陌。楚沁很快发现，这不仅是善举，更是绝佳的契机。

　　她开始积极参与，一边帮忙分装，一边状似随意地与宫女们闲聊。她问她们的家乡，问她们入宫前的日子，问她们对将来的打算。她发现，大多数女子最迫切的需求，不过是活下去，活得更安稳、更有尊严。空洞的口号打动不了她们，必须让她们看到触手可及的好处，她将愿望汇集，在夜深人静之际借着月光悄悄整理，这都是最好的战书。

　　施粥，是另一个机会。父皇对女儿们体恤民情、彰显仁德的行为颇为赞许。每逢施粥日，楚沁和楚灵早早来到粥棚。她们不仅分发粥饭，也将精心包好的月事带，悄悄塞给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女子。

　　“我们需要自己的地方，”楚沁对楚灵低语，目光扫过皇城巍峨的宫墙，“一座属于我们的府邸。我们得这些姑娘聚拢起来，让大家读书习武，建立女子文武官体系。”

　　楚沁研究武官建制，楚灵研究文官建制，两人集历代、各家之长确立新规。白日读书习武，深夜就各自藏在房中著书，累了就将头发缠在窗边拉扯以防止困倦，困了就用簪子戳向手指，十指连心，每一个女子的努力也是如此，汇集在一起，终会改天换地。

　　簪子，不是饰物，而是刀剑，那些贞节牌坊与女德女戒，终会铸就成炮火，湮灭于历史的尘埃。

　　在孤独的征途中，第一位意料之外的伙伴出现了。

　　那是皇后的侄女，名叫陆允初。她总是很安静，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甚至显得有些过分规矩和木讷，问一句答一句，从不多言。但楚沁注意到，这位陆小姐的目光，曾长久地流连在她的兵书上。

　　楚沁心中一动，她与楚灵交换眼神，开始争论。起初，她们只是状似无意争论某个战役的兵力布置是否合理，某个边塞城池的防守要害何在。陆允初果然被吸引，听得入神。

　　渐渐地，话题从边关将士的苦乐转到家中等待的妻子母亲的艰辛。终于有一次，楚沁直言不讳：“女子最大的困境，就在于命运从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直沉默倾听的陆允初，忽然轻声接话，声音虽低，却很清晰：“是啊…婚姻将女子们彼此隔离，让我们无法齐心协力。”

　　楚沁与楚灵相视一笑，终于还是等来了。

　　随着交往愈深，楚沁不再掩饰自己的愿望。在一个所有人都在休息的正午，三人避开了宫人，在御花园僻静的假山石洞中，楚沁谈起了她的帝王之志。

　　陆允初听完，没有惊骇，没有质疑。她托着腮，看了楚沁好一会儿，忽然笑了。那笑容褪去了平日刻意维持的温婉木讷，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沁妹，你这么有魄力这么有远见，嫁谁都不如嫁你！要不你努努力，打下这片江山，以江山为聘，娶了全天下的姑娘，这样就没有姑娘需要出嫁了，需要一辈子被困在别人的屋檐！”

　　此言一出，石洞中寂静了一瞬。

　　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肯定她的道路，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陆允初的手，目光灼灼：“好！我的小将军，那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呀！”

　　陆允初回握住她的手，力道不轻。她端起面前以茶代酒的粗瓷碗，仰头一饮而尽。

　　一直含笑望着她们的楚灵，此刻也眨了眨眼，素来沉静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狡黠笑容：“那正好，我把你的江山破了，从此以后的天下就是所有人的天下，是所有姑娘的天下！”

　　楚沁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那笑声清越激扬，惊动了假山外栖息的鸟雀，扑棱棱飞起一片：“好呀，我等着你！”

　　她笑罢，望向灿烂的阳光，望向最高的问天楼，声音渐渐沉静下来：“我是楚家人，这是我斩不断的血脉责任。但我最大的心愿…非为楚氏江山永固，而是愿女子终能立于山巅，永远主宰自己的命运。若我这微末之躯，能成为天下女子登高之阶，那实是我楚沁此生最大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