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衍生混合同人·全水仙多CP主欢卓］天道无殇》雾夜凛

11、章十·暗衡

　　木鸡被抓，钉鞋逃脱。
　　卓东来没有审问处理木鸡，也没有派人追捕钉鞋，只是命孙通即刻率人赶去红花集拦截杨坚的人头。
　　朱猛已经到了红花集。
　　卓东来知道，这一次即便是向来被称作“孙挡”的孙通恐怕也挡不住了。
　　大镖局门前，六七十名好手整装待发。
　　卓东来认镫上马，揽过缰绳，侧回首望向长街彼端，微微凝眉。
　　片刻，移目回来，双腿一夹马腹，坐骑扬蹄，大队启行。

　　李寻欢回到大镖局的时候，发现镖局内十分平静，除了一部分人在有条不紊地清理收拾着残局，其他均与平日无异。
　　方踏进自己居住的跨院，铁传甲便急急迎了上来。“少爷你可回来了！听说拜师大典上出了事儿，我去找你他们都说没有看到，真是急死我了！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一定要带着我！”
　　李寻欢好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不过是去看个热闹，能出什么事？”
　　铁传甲鲁直道：“那可说不准，少爷你一向是到哪儿哪儿出事，就算你自己不去招惹也总会有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找上来，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李寻欢苦笑：“说得我好像是个祸头子。”
　　铁传甲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李寻欢笑笑。
　　铁传甲又道：“刚才找不到你，我只好去拜托卓先生，卓先生就让孙达带人去找了。现在你回来了该去说一声才是，可这会儿也不知该知会谁，卓先生不在，孙达也没回来，其他的人……”
　　李寻欢打断问道：“卓东来不在镖局里？”
　　“是啊，你进门之前卓先生刚走，带着一大队人马，好像是去了红花集，听说……是为了什么人头……”
　　是去拦截杨坚的人头。
　　李寻欢闻言了然。
　　朱猛派人在拜师大典之日刺杀杨坚，无疑是对大镖局的公然挑衅。
　　如今杨坚已死，若是头颅再被带回洛阳以作炫耀，大镖局以及司马超群都将颜面扫地。
　　因此无论如何大镖局都一定要阻止杨坚的人头被带回洛阳。
　　卓东来唯恐有失，亲自前往，这也是意料之中。
　　只不过……
　　想到那个提着箱子的人，李寻欢不禁有些隐隐的不安。
　　能在那样短暂的时间内突破六大高手的联手杀人取头、全身而退，身手实在非同寻常。而更令李寻欢在意的是——那人手上提着的那口箱子。
　　天下最好的杀手手上拿着天下最好的杀人武器，而天底下最为出色的武器是——一口箱子。
　　杀手，箱子……
　　“传甲，我有事要出去两天。”李寻欢转身便往外走。
　　“少爷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铁传甲刚刚才说过绝不再让李寻欢单独行动，没想到这会儿又要被自家少爷抛下。
　　“人多不方便，你就留在镖局里。”说完，不待铁传甲再行反驳，李寻欢衣袂轻扬，人已闪身出了院门。
　　“少……”铁传甲追出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红花集外的官道旁，本应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正坐在一间小酒肆内大碗对饮，而自拜师大典上脱身的钉鞋就站在一旁捧着酒坛为两人倒酒。在他身后，斜斜立着一根长棍，上头挑着一个麻布袋子。
　　酒肆外，孙通静静地俯卧在道路中间，尸身已冷。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密如紧鼓，来势迅疾。
　　酒肆里的人宛如未闻，继续大口喝着酒。
　　不多时，奔雷般的马蹄声已至近前，环绕散开，片刻间便将酒肆包围了。
　　马住声停，几声断续的嘶鸣过后，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刀无声，剑无声，人无声，马也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紫气东来卓东来来了。”高渐飞看着缓步踱进酒肆的卓东来笑了笑，忽地一拍桌子，冲着桌对面的人大声道：“好！我再敬你三碗。这三碗酒祝你长命富贵，多子多孙！”
　　“这三碗应该由我来敬，”卓东来淡笑着悠然开口，“朱堂主远道而来，我们居然完全没有尽到一点地主之谊，所以这酒当然由我来敬。”
　　与高渐飞对饮之人正是单人独骑闯入大镖局腹地的洛阳雄狮堂堂主——朱猛。
　　朱猛眼皮也没抬一下：“好啊，有人敬酒为什么不喝？”当真就连喝了三大碗，而卓东来竟然喝得并不比他慢。
　　“我还要再敬朱堂主三碗酒，这三碗酒非喝不可。”卓东来又道。
　　“为什么？”朱猛淡淡地问道。
　　“因为喝完这三碗酒，我有一件事情要请教朱堂主。”
　　朱猛抬头看了一眼卓东来：“倒酒。”
　　卓东来连喝了三大碗，碗干见底，这才放下酒碗不急不徐地道：“朱堂主行踪飘渺，神出鬼没，把此地视若无人之地。如果朱堂主刚才就走了，我们也无能为力。可是朱堂主为何不走呢？”
　　“恐怕你想不到。”
　　卓东来一笑：“我实在没想到。”
　　“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想到，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交到这个朋友。”朱猛笑着看向高渐飞。“既然现在我交到了这个朋友，我当然会留下来陪他喝几碗。他既然不能回去陪我喝，那我就只能留下来陪他喝。其实这种道理非常简单，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卓东来敛起了笑容，沉默，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但卓东来的沉默并非因为朱猛方才所言，而是因为一股杀气，一股卓东来平生从未遇到过的恐怖杀气。
　　而就在这股杀气出现的同时，卓东来看到对面高渐飞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的眼中充满了畏惧，就像是忽然看见了鬼魂。
　　高渐飞一定看到了这股杀气的主人。
　　卓东来知道这个人就站在酒肆外的林子里，可感觉上却好像是紧紧地贴在自己背后一样，就像是一种刻意的警告，仿佛自己只要有任何一点动作，这股杀气就会立时化为利刃让自己身首异处。
　　所以卓东来没有回头去看，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过卓东来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一定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他跟朱猛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而绝非他的手下。
　　这个人用的是一种从未有任何人见过的极可怕的武器，同时可以发出很多种不同武器的威力。
　　这个人，就是杀死杨坚的人。
　　正当卓东来思绪百转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这股迫得自己几乎无法喘息的恐怖杀气却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高渐飞的表情也变了。
　　卓东来发现高渐飞的视线移向了旁边，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惊疑和不可思议。
　　这一次，连卓东来也无法猜出高渐飞看到了什么。
　　略一沉吟，卓东来忽然笑了，笑得无比优雅：“朱堂主，我就不再敬你酒了，此去洛阳路途遥远，喝太多总是不好的。”
　　高渐飞从未发现卓东来笑起来竟是如此的迷人，以致于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你让他走？真的让他走？”
　　卓东来依旧维持着优雅的笑容：“他能交你这个朋友，我为什么不能呢？他能冒险在此陪你喝酒，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你而让他走呢？”言罢侧身，轻展臂，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下不但高渐飞想不明白，朱猛也大为意外。
　　卓东来侧身相让，眼角的余光借机瞥向酒肆对面的竹林。
　　视野所限，卓东来是不可能看到那个神秘杀手的，而卓东来原本想要看的也不是他。
　　卓东来想要知道的是，在那股杀气乍然消失的同时，高渐飞究竟看到了什么？
　　而卓东来也的确如愿看到了。
　　只一瞥，却已足够让卓东来心惊。
　　“李仲”！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愣神间，朱猛已起身出了酒肆。
　　卓东来随后跟出。“朱堂主，从此一别，后会有期，恕我不远送了。”
　　朱猛并不理会，跟小高彼此作别，便即牵马登鞍。
　　卓东来也不在意，悄目瞥向林间，已然空无一人。
　　高渐飞目送着朱猛与钉鞋远去，回过头对卓东来道：“现在我才相信江湖中人说的不假，紫气东来卓东来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卓东来淡淡地笑道：“可惜，我知道你不会交我这样的朋友，因为你一心只想成名，一心只想要司马超群死在你的剑下。”
　　高渐飞沉默了下，才道：“也许……死的不是他，是我。”
　　卓东来淡淡地回道：“是的，很可能死的是你。如果有人愿意跟我打赌，我愿以十搏一，赌你死。”卓东来看了看高渐飞，又道：“如果你愿意跟我赌，我也可以跟你赌。”
　　“我不愿意。”高渐飞答得干脆。
　　“为什么？”
　　“因为我输不起啊。”高渐飞笑着说完，忽然脸色一变，从卓东来身侧冲了出去，冲进了那片林子。
　　一名镖师上前请示：“卓爷，要不要追他回来？”
　　卓东来很清楚高渐飞去追的是什么，如果可以，卓东来自己也很想追上去……
　　轻挥手，打了个手势，镖师会意领命，高喝一声：“走！”
　　卓东来再次向林中望了一眼，然后回身上马，率众返回长安。

　　卓东来看到的的确就是李寻欢。
　　李寻欢出离长安不久便赶上了卓东来。看准了去向，也不现身，一路暗中跟随。
　　距离红花集尚有一段路程时，李寻欢看到了那个提箱子的人，心中不禁庆幸，这一趟跟过来果然是对的。
　　李寻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人走进林子，眼看其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拄箱而立，静默地注视着对面的酒肆，或者应该说是——注视着酒肆中的卓东来。
　　四周忽然出奇的静寂，连酒肆里的谈话声也消失了。
　　李寻欢留意到了卓东来的异样，虽相隔颇远又是背对，但李寻欢还是察觉到了。
　　直觉与经验告诉李寻欢，这应与树下所站之人有关。绝顶高手即便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只要心里对某人生出了敌意，就会散发出一种杀气。
　　李寻欢自隐身处走出，缓步踱了过去。
　　树下那人身子忽然僵了僵，背脊微微挺直，半转回身，看向李寻欢，手掌牢牢地按在那口箱子上。
　　李寻欢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蜡黄色的脸，平凡无奇的五官，一副像是生了十七八年重病已经病得快要死了的样子。
　　而那人也正默然凝视着李寻欢，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里像是隐藏着某种专门用来观察别人的精密暗器，一寸一寸地看得分外仔细。
　　李寻欢弯起唇角，正欲给予一个友善的微笑，却突然咳意上涌，以手掩口，弯下腰去。
　　那人灰黯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
　　闷咳了几声，李寻欢勉强抑住，冲那人含笑道了句：“朋友，可否借一步说话？”也不待对方应声，便径自转身步向林子的另一边。
　　那人朝酒肆回瞥一眼，随即跟上。
　　两个人走得都不是很快，但忽然间便已远离了酒肆，再一眨眼，已隐没在密林深处。
　　行至一处僻静空旷之地，李寻欢停了下来，又弯下腰开始咳嗽。
　　那人便执箱站在李寻欢身后，对着李寻欢因剧烈咳嗽而不停抖颤的背脊。
　　这本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个人纵不敢言无敌于天下，也几已无人能出其右。但今日先是被人尾随却毫无所觉，跟着一路行来，竟始终与那浅驼色的飘逸背影相距了丈许。非只心惊，简直难以置信。
　　越是站在顶端的人，往往越是难以忍受有人更在自己之上。
　　要杀这样的敌手，现在正是大好的机会。
　　这个人本就是杀人的人，在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除掉这样一个将来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在江湖中本就是寻常事。
　　可是他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因为他一向不肯免费杀人，也因为……
　　李寻欢终于止住了咳嗽，回过身来。
　　这个提着箱子的人注视着李寻欢，用一种平和而沙哑的声音先开了口：“你不是大镖局的人。”
　　李寻欢淡淡地道：“我不是。”
　　“但是你住在大镖局里。”
　　“是的。”
　　“你和卓东来是什么关系？”
　　李寻欢淡笑道：“朋友。”
　　这个人灰黯的眼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波动：“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卓东来平生只有一个朋友。”
　　李寻欢依然淡笑着：“从前是的。”
　　“那现在呢？”
　　李寻欢但笑不语。
　　提箱子的这个人盯视着李寻欢，良久，默默转身。
　　李寻欢没有出声拦阻，也没有追上去。
　　李寻欢引那人来此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那个人跟着来又是想要知道些什么？
　　李寻欢是否已经说了他想要说的？
　　而那个人又是否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看着那人片刻间便已消失在视线之外，李寻欢悠然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